古冰亦自小與成亦非、薛子凌分開後去習武,便聽從師父的教誨,不是勤練武功,就是被派去辦一些跟師門有關的事,辦完後便回山,甚少有四處走走逛逛的悠閒時刻,此時被韓烈紅帶著,一方面心下喜歡這個姐姐,一方面也多看看些有趣之人事物,于楓閣乃當朝發展最繁榮的城鎮,人文薈萃、小販雲集,古冰亦只覺看得眼花撩亂,時不時有些新鮮的事物勾住她目光,只覺這一遊真是值回票價,不虛此行,韓烈紅不停介紹諸多有趣之物予古冰亦,食物玩物皆有。兩人邊聊邊逛,不覺日頭已西下,連袂回到客棧。
「今日真是拜姐姐所賜,意猶未盡。」古冰亦說道
「哎呀,這算得了什麼,妹子開心我也就開心了。」韓烈紅撥了撥頭髮,嫣然一笑道。
「咱們這一路上倒是沒碰到找麻煩的,可真幸運。」古冰亦道。
「正是,武林人士是不少,但就是沒遇到跛腳的、拿彎刀的。」韓烈紅笑道。
兩人一路說著笑話一路走進客棧,一進客棧便見到左朝手持著書坐在一樓大廳喝著茶。
古冰亦道:「左大哥,看什麼書哪?」
左朝看著兩人意興遄飛地走進客棧,便微微一笑道:「我正在看今科狀元程靖的文章,這是別人抄錄的,裡頭說到了治國之道跟當前亂象,實是如獲至寶。」
韓烈紅道:「左大哥於天下之勢也是極關心的,真值得學習。」
左朝道:「這程靖書背得著實不少,於天下之情勢也觀察入微、了解透徹,他提出有關減賦的問題,雖然惹怒了皇上,但於民於世,實是造福極深,他也不怕皇上生氣,仍是努力著作,這份風骨可遠大了,真想認識一下。」
韓烈紅道:「無錯!這程靖不僅通古貫今,為文也極有見地,以他區區弱冠之年就能當上今科狀元,實是聰明絕頂之人,將來亦大有可為。」
左朝道:「而他得知自己中了狀元後,並未如前幾代狀元四處風流玩樂,以狀元之名行荒唐之事,而是更加孜孜矻矻,潛心著作,著實令人欽佩。」
韓烈紅道:「正是!也不知此生能否有機會遇見此人,結交一下,必定大感歡暢。」
兩人分坐左朝兩邊,古冰亦雖於當朝之勢有些許了解,所知卻不如韓、左深,加上她的門派遠踞離京城偏遠之山,人煙稀少,所知所學都是江湖上的武功、待人之道,一聽到二人談論起當今政治,便興味盎然,不過逛了一天,有點肚餓,揮手便要店小二過來。
韓烈紅將手一擺阻止她,道:「等等,今日江湖紛紛擾擾之事靜了,正要和二位好好敘敘,既然二位來到于楓閣,我充作地頭蛇,帶各位到名震一時的【極花軒】坐坐,大啖美食美酒、談古論今,二位意下如何?」
左朝笑道:「此法甚好,但不知名震天下的【極花軒】可隨時進去得了?」
韓烈紅道:「這個不用擔心,我跟【極花軒】的老闆極熟稔,他會給我幾分薄面,讓咱們進去歡談。」
左朝跟古冰亦齊道:「那麼就有勞韓姑娘了。」
於是三人整理了行李,便朝【極花軒】行去,其時夜已降臨,黑暗籠罩大地,各個店家、食舖都點上了燭火,沿街的燈籠照得整個于楓閣如同白晝、燈火通明,路上行人也不因為夜的來臨而減少,反倒有增加之趨勢,三人穿梭於人來人往的街道,甚感有趣。
不一會兒來到【極花軒】,只見其佔地極廣,前頭有小橋流水,假山飛瀑,後頭又有拱門石壁、翹簷穿堂,古冰亦跟左朝只覺氣派輝煌、但又不失素養,只見門庭若市,三人穿過前庭黑壓壓的人頭,走近接待之人。
「韓姑娘,是妳呀,這邊請。」
韓烈紅點頭微笑,轉頭向古、左二人示意,三人在鬧哄哄的呼酒吆喝聲中步上二樓。
二樓紅簾高掛,流蘇滿庭,氣質甚是高雅;座位圍繞著一個戲台分佈,三人挑了個靠近戲台的位置坐下,其時已算高朋滿座、人聲鼎沸,賓客全都在等著唱戲之人出場,議論之聲不絕;坐下後侍者前來斟茶,問道:「韓姑娘好,今日喝點什麼?」
韓烈紅道:「先來三壺杏花白,另外火雲魚翅羮、鏤金龍鳯蟹、蓮子炒駝峰、漢川荷月各來一盤。」
古冰亦飲酒機會不多,但感受到左朝的文雅氣息,不免也想附庸風雅一番,便問道:「姐姐,這杏花白很有名麼?」
韓烈紅道:「這個自然,這杏花白乃杏花村汾酒,此酒在前幾朝就已是宮廷貢酒,大詩人杜牧有云:『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說的便是此酒,但極少人知道【極花軒】有私釀之汾酒,我是他們的常客,這事自然知道,你們是我的朋友,這酒當然要嚐嚐。」
左朝道:「如此看來,咱倆的面子可大了啊。」三人歡笑。
左朝環顧四周,見在座之人盡是風雅人士、騷人墨客,有執扇翩翩之文客,亦有服飾華貴之公子,心裡先安穩了下來,想是今晚不會有什麼麻煩了。再見那戲台,見規格廣大,其上還有一班奏樂之人在等待;偷眼望向古冰亦,心頭「突」了一下,心想:「若能一輩子跟她看看戲、喝喝酒,是人生何等樂事?」便想伸手去握住古冰亦之手,但此舉太過唐突,只整了整衣衫,繼續喝茶。
過不一會兒,菜餚與酒盡皆送上,三人起筷就食,舉杯暢飲,只聞菜香四溢、酒香撲鼻,汾酒清澈如水,醇香甘洌,三人盡皆心頭歡暢,韓烈紅道:「飲杏花白,得二知己,人生夫復何求?」左朝與古冰亦亦點頭稱是。
吃了幾口,只聽歡聲雷動,原來戲班已就緒,台上開始演起戲來,三人只覺飄飄然如置身雲端。古冰亦自小常受師父教誨,必須清心寡慾,勤練武功,此刻身處此極度享受之境,不禁大開眼界;而左朝本是風雅之人,有機會看得此戲,也是
大感歡暢。
此時只見台上一服飾華貴之人臥踞榻上,似是掌權之人,其身旁站著一位手執紅拂塵之女,氣質出眾、婀娜多姿,艷麗驚四座,但似乎是掌權之人的妻妾;掌權之人的前面站著一相貌端正之年輕人,氣質飛揚跳脫,正高談闊論、侃侃而談,三人看得如癡如醉,左朝看到此處忽道:「此紅拂女必定會隨此年輕人而去。」古冰亦與韓烈紅微微驚詫,便繼續看下去。
只見戲台上那年輕人發完言論,便告辭離去,那手持紅拂塵之女便即對身旁的小吏問道:「此人排行第幾?住在何處?」問明了以後,夜深人靜時便朝此年輕人夜奔而去。
戲到此時暫告一段落,布幕漸漸拉上,奏樂也停止,台下賓客們也開始談論起剛剛劇情,人手一杯熱茶,茶蓋與茶杯交觸之「叮叮」聲與議論聲交雜,人聲鼎沸了起來。
古冰亦道:「左大哥你怎麼這麼厲害?竟知後續發展?」
左朝道:「我猜的。」
隔桌突然有一聲音對著左朝道:「兄台所見略同,小弟敬你一杯。」
左朝微一驚訝,朝發聲之人望去,只見隔壁桌一相貌清瞿、氣質乾淨的年輕人正舉著杯對著他微笑,忙不迭也舉起酒碗道:「好說好說,請。」兩人一飲而盡。
左朝見那年輕人跟一雍容華貴之微胖中年人同桌,兩人對著他們三人微笑,想來不具什麼敵意,便稍微放心。
那年輕人道:「這位兄台,對於此劇,有何看法?」
左朝道:「此劇仍未完,但見台上之人各個氣質出眾,迴旋動作之餘也盡見敏捷,想是練習已久,而目前說到的,我倒是挺有興趣;它說到了我們千百年來的女性角色,大抵我國女性地位不高,但此紅拂女竟大膽追求自己所愛,顛覆了傳統想像,我覺得很新鮮。」
那年輕人道:「英雄所見略同,小弟再敬你一杯。」說罷再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左朝暗忖自己酒量就算不是頂尖,但也非平庸之輩,這人若想以灌醉他行什麼卑鄙之事,那還不用擔心,況且己方三人都會武藝,對方看起來就是尋常讀書人,倒不致於有什麼危險之事,於是也跟著乾杯。
左朝細看那年輕人,只見其雙眉如劍,眉宇間隱隱有英氣外發,薄唇長臉,實是個俊秀的年輕人,想來不過二十來歲年紀;再看那中年人,只見其始終微笑,但就是微微發福,滿面油光,實有員外之相。
那年輕人道:「此女追尋心中所愛,不畏權勢之壓力、不顧禮教之束縛,實是個值得欽佩的人物。」
左朝道:「正是。」
此時掌聲不絕,歡聲雷動,布幕又已拉開,眾人又回歸寧靜,仔細觀戲,此後演的有江湖俠士輔佐真命天子、真摯的愛情等等,奏樂也極其悠揚動聽,左朝、古冰亦、韓烈紅三人看得如癡如醉,恍若隔世,謝幕了竟忘了鼓掌。
此戲結束後整間【極花軒】掌聲雷動,聲音大得彷彿要把屋頂掀開個蓋似的。
「好戲好戲!」「唱得動聽、演得精采!」「美人兒來老爺這兒坐坐。」各種聲音此起彼落,盡其極度喧鬧之事,三人一面看戲一面飲酒,直喝到面紅耳熱,互看對方也不禁啞然失笑。
此時隔桌的年輕人又說道:「這位兄台,現下此劇已完,不知兄台又有何看法?」
左朝正值酒酣耳熱之際,意興遄飛,便說道:「此劇說到天子乃是真命所歸,非尋常人所能達成,故那大鬍子才會改變初衷,轉而輔佐天子。」
那年輕人道:「正是,在天子跟前,咱們都是一介草民。」
左朝心頭微感奇怪,便問道:「聊了許久,還不知閣下高名?」
那年輕人道:「在下程靖,諸位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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