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席上,宮止語振了振袍袖,提出一箱用金絲楠木包裝的精美物體,道:「世弟,汝且瞧瞧這是何物?」
季清雙眼燦若金光,尾音興奮上揚:「龍涎鳳露!」
宮止語眸子瑰麗非常,正定定望著季清:「知道汝最愛飲龍涎鳳露,這回世兄特意替汝帶了來!」
「多謝世兄!」季清雙手向前的接過茶葉,還想多禮時宮止語卻頭一扭,言笑晏晏的岔開話題:「那位將人一腳踹下的便是汝徒兒吧?」
季清身軀一頓,嘴角抽了抽:「濁兒頑劣,讓世兄見笑了。」
宮止語道:「耶,年輕氣盛好啊,聽聞其恢復了神智,吾替世弟歡喜都來不及,怎會見笑?」
季清替他倒了盞茶,道:「此次儒海學宗進入秘境的榜單出了吧?」
宮止語拿起茶盞後搖了搖扇子,道:「比崆梧山稍快些。」
季清身子向前,急促的問:「那世兄可願透露須留意何人?」
宮止語調笑道:「原來是為了弟子安危啊!」
季清被看破用心,臉頰紅得好似在發燙,卻惹的宮止語哈哈大笑。
良久,宮止語才正色道:「好了,不與汝玩鬧,汝可是曾與吾嫡妹有婚約之人,吾還有可能不與汝言說?」
頓了頓,他一臉嬌寵的提起嗓子:「儒海學宗倒無須注意,僅是些自私自利之徒,不過寒蟬宮近來行事越發毒辣,需多加留意。」
季清輕輕施禮:「感激不盡,世弟銘感五內。」
宮止語眨眼道:「區區小忙又何必言謝呢。」
蕭濁雖然到後面幾場已不是一招制敵,但仍速戰速決。
很快的,資格比試便定下了前八名,這時空中傳來宣告之聲:「第二武試台,親傳弟子蕭濁,親傳弟子柳嫣萍。」
蕭濁先前便注意到,這次比試有四名弟子修為是築基大圓滿,分別是墨硯犀,孔玉林,柳嫣萍,馮汎。
雖然他們或來自競武峰,或來自法籙峰,各不相同,但他們皆是各自峰上金丹境以下的最強者。
柳嫣萍身穿白袍、用薄紗遮住下半臉,觀其上半臉,螓首蛾眉,雙瞳剪水,似乎是個美人。
蕭濁在心中暗道,怎的好生眼熟?但忘記在哪見過。
雖然柳嫣萍修為高於蕭濁,但蕭濁憑藉精妙功法以及戰鬥經驗亦可彌補差距。比試伊始,蕭濁完全沒客氣,縱身上躍,持著墜天立刻殺到。
柳嫣萍心中一驚,掌心化出數道冰錐疾射。沒想到蕭濁劍式一變、身軀驟旋,又是兩道劍氣劃過。
柳嫣萍是法修,必須與敵人保持距離,最忌諱近戰,但她現下卻被蕭濁緊貼,心中暗道不妙。
柳嫣萍纖臂一拋,祭出冰綾綢緞。
法寶一出四周溫度劇降,柳嫣萍趁勢後撤,而那被術法操縱的綢緞像水蛇般緊追蕭濁。
蕭濁唇角微勾,雙足踏風後將墜天倒置,鏗的一聲,劍尖點地的霎那沖天而起。
「給我過來!」蕭濁落下時用墜天捲起綢緞,冰霜四迸間柳嫣萍也被一併捲入,隨即整個人被拉了來。
見來了人,蕭濁手持墜天上挑,劍鋒掃過後只聞一聲脆響,柳嫣萍臉上帶著封印的面紗竟被劈落。
離族女子未出閣必須以面紗掩面,面容只能讓未來夫君瞧見,柳嫣萍身為族長之女自當遵守。
知道這層緣由的弟子紛紛大罵:「蕭濁,你怎可如此!不過……不過……真的好美啊!」
柳嫣萍憑著出眾氣質受許多男弟子追捧,卻無人見過她真容。弟子們常兀自討論她究竟是何相貌,不曾想今日一見更加國色天香。
容顏被赤裸裸的展示,柳嫣萍臉蛋兒發白,方寸大亂,但蕭濁哪管你這麼多?
只見蕭濁快不及眼的旋身而過,兩人緊貼的霎那,蕭濁嘿嘿一笑,雙臂齊展。
從台下往上看,蕭濁這模樣猶如要輕薄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蕭濁,你個色膽包天的淫……」豈料弟子還未罵完,便見蕭濁手臂疾揚,砰的一聲,竟迎頭朝柳嫣萍拍去!
氣浪四散,柳嫣萍那蒲柳之姿猶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出。
見到這幕的弟子身子猝然僵直,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心都碎了,他們心中的女神,那個氣質溫婉的女神,竟被蕭濁狠毒絕情的辣手摧花,真是豈有此理!
「蕭濁這廝不是人!」
「他為何不繼續傻下去!他就該永永遠遠地傻下去!!」弟子們義憤填膺憤怒大吼,只想將蕭濁踩落泥裡。
柳嫣萍搖搖晃晃爬起,額頭上還流下一條怵目驚心的血痕,以她的姿容,那血痕怎麼看怎麼礙眼。
柳嫣萍將面紗戴上後朝蕭濁施禮:「不愧是九品靈根,嫣萍輸得心服口服。」
蕭濁不知自己成了男人公敵,仍就擺手沉道:「贏你不需九品靈根。」語畢他將墜天一收,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去。
一眾男弟子:「……」
長老席上,季清羞愧地低頭,揉眉,一臉懊惱模樣。
宮止語以扇掩嘴,憋笑道:「若是如此討不著道侶啊,這般不懂憐香惜玉。」
其實蕭濁這些舉止非刻意為之,而是……他這人個性便是如此,因此過去玄清宙的仙神才會這麼厭惡他。
資格比試前四名已然定下,越到後面觀戰人潮越多。蕭濁下了賽場,不知何故敵視目光陡增,有的像要將他碎屍萬段,有的帶著怨毒和憤恨。
蕭濁挑了挑眉,對這些目光報以譏諷淡笑。
他獨自走到邊緣處,抬頭望向長老席,季清還在和那一名陌生男子言笑。
也不知那傢伙是誰,如此非比尋常,竟受得了季清這醜八怪?
蕭濁休整了二刻鐘,宣告聲再度傳來:「第二武試台,親傳弟子蕭濁,親傳弟子孔玉林。」
剩下的比試只剩三場,武試台便只開放上方三層,因此觀眾更集中,也更萬眾矚目。
蕭濁上了武試台後上下打量對手。
這孔玉林身穿綠色法袍,代表他是化陣峰的陣修。再往上看,他生得平平無奇,小眼睛、後縮下巴,略顯猥瑣。
不知為何,蕭濁有些煩躁,逐漸失去耐心:「打個商量,別浪費時間,直接認輸罷!」
孔玉林嗤道:「口氣不小,難道痴傻三年之人也會陣法?」
他見過蕭濁踹人的兇狠勁,但他偏偏不信這個邪,他雖沒有九品靈根,但好歹也是同期弟子中的頂尖人物。
孔玉林右手一掐便向地上施了五道法印,接連布下困戰、攻擊陣,接著以靈御印,以心御陣。
五行亂石陣,此等陣法也敢在本帝面前顯擺?
蕭濁定定佇立,接著一聲長嘯,飛身而起。他躲過數道從天而降的巨石,接著運轉陰氣感應四周。
此方宇宙皆為陰氣所造,自然包括陣法。
蕭濁感應到陣眼,雙足旋擺,絲毫沒有多餘,腳踩十八步便堪堪破陣。
孔玉林大驚失色,丟出陣盤和旌旗,怎料還沒落地便被墜天一劍劈裂,接著蕭濁身影一盪,又是數道劍氣直襲面門。
孔玉林匆匆布下一道防陣,但陣法未成,威力有損。
來了,他來了,他猶如滅世魔神般殺來了!
咻咻咻!
破風聲迴盪試台,孔玉林被劍氣擊打得好似離弦箭,狠狠飛了出去,接著撞擊在山壁上。
孔玉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蕭濁見了只感厭煩,不自覺透出本性,沉道:「廢物一個,這便是你不遵從我意見的下場!」
他黑黝黝的眼珠睨來,接著轉頭便走,那眼神直叫人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就是作為灰塵都不配。
孔玉林氣的雙眼暴突,陰寒指道:「你……你……」
他多年兢兢業業的刻苦修行,終於成了化陣峰築基期弟子的榮光,竟然、竟然被一名劍修輕巧破陣,他咽不下這口氣。
哪有劍修比陣修還懂陣法的道理??
孔玉林氣的頭一歪、雙腿一蹬,暈死過去。
全場寂靜了一瞬,原以為蕭濁僅會踹人,不過是身法快了些,但如此一氣呵成的破陣,著實駭人,若說蕭濁是陣法大家倒也合理,但他分明是劍修。
蕭濁感受到眾人反應,開始思考自己是否鋒芒太過,不過也只是幾息時間便被他拋諸腦後,畢竟他只想拿回自己被分屍的神軀,凡人的想法與他何干?
長老席上宮止語臉帶疑惑,道:「汝有傳授徒兒陣法?」以他對這名好友的了解,陣法絕對是弱項。
季清沉默了半晌才道:「許是他從早課中的基礎悟的……」他說完連自己都覺得十分遷強。
宮止語搖頭淺笑:「那汝這徒兒當真奇才了。」
蕭濁因太快結束比試,便觀看墨硯犀和白丹平兩人的對戰。
台上,墨硯犀一直嚷嚷要白丹平認輸,但白丹平抵死不從。
「阿墨,我今日定要跟你分個高低!」白丹平召出藥鼎,凌空翻了幾圈,俐落地站在界木上。
他眼眸一厲,平時天真的臉蛋此時竟前所未有的認真,像隻發了狠的小兔子,有股滑稽感。
墨硯犀挑了挑眉,誘哄道:「喔?好勝心這麼強?不如乖乖認輸,我便作你最喜愛的料理,可好?」
白丹平斷然拒絕,但墨硯犀就像在逗著他玩鬧,左一拳、右一拳,時而虛晃一招,時而湊近嚇唬,逼的白丹平面紅耳赤。
蕭濁心道,白丹平雖有界木入體,但畢竟是丹修,素來處於弱勢,與武修相比極其不利,尤其兩人修為又差了一個小境界。
修練者要越級對敵並非不可能,但一者要身經百戰,戰鬥經驗遠超對手,二者要功法精妙,這兩樣白丹平都不如墨硯犀,況且修為高者還有神識威壓,想贏並非易事。
蕭濁觀看比試時一旁弟子正討論得熱火朝天,全然沒注意蕭濁便在一旁聽著。
「據說墨硯犀為了焰火秘境,刻意壓制修為速度。」
「那他豈不是要在秘境裡衝擊金丹境?」
「是啊。」
「那秘境裡可不只有崆梧山,還有其它宗門,甚至會有魔修混入,他還真是膽大,敢在裡頭進階。」
蕭濁見他似對秘境相當了解,便在不遠處橫插一句:「焰火秘境還有哪些宗門?」
那弟子顫了一下,道:「蕭、蕭濁……你在啊?」
見過蕭濁比試後,現在這些弟子是真怕了他。
蕭濁勾著嘴角,滿臉邪肆:「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他整個人湊了來,一張俊臉貼得極近,令人感到無比壓迫。
弟子臉冒冷汗,道:「呃……太上雲宗、儒海學宗、禪妙宗、寒蟬宮。」
「謝囉!」蕭濁嘻嘻一笑便又轉身離去。
瞧著他背影,弟子們不約而同想著,他還是傻一點好,現下這般根本就是煞星。
這時空中傳來宣告聲:「第一武試台,獲勝者為親傳弟子墨硯犀。」
看完墨硯犀的身手,蕭濁陷入沉思。
痴呆時,季清教過他很多劍法。但比試至今他只用過自己修改過的崆梧劍法,威力提升不少,招式更凌厲、霸道,也更適合他,不過接下的對手只怕要用別招了。
他既不能使出季清沒教過的,也不好在眾人面前使出上界術法,陰氣亦不宜使用太過,被發現異樣便麻煩了。
道修法寶分為靈器、寶器、法器、仙器,仙器為最高級別,季清給的幻雀帆便是仙器。
蕭濁雖不知仙器在玄宇境的罕見程度,但以他築基期修為,這幻雀帆是個不錯的玩意,他只想將其當作遭遇危難的底牌,因此幻雀帆也是不得輕易示人的……
正當他沉浸在自己思緒,一名少年走到面前,喜道:「蕭兄!」
這一聲蕭兄叫得是親熱已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是八拜之交。
蕭濁將少年打量一番。此人生得溫潤俊秀,身穿金織衣,腰配玉翡翠,持著金扇,負著巨大鐵筆,燦爛榮華得彷彿芙蓉,一副富家少爺之態。
「有何指教?」蕭濁輕佻一笑。
少年將金扇一展,道:「並無指教,只是想同你結交一番,作個朋友。」
「朋友?」蕭濁重複一次,懷疑自己聽錯。
這人明顯是外來者,觀其打扮像個紈褲的世家子,也不知是何來路?
少年神秘兮兮道:「你興許忘了,但你曾見過我。」
蕭濁一頓,隨即桀驁笑道:「我何曾見過你?」
「唉,真令人心傷,看來是當真沒印象。」少年搖了搖頭,又道:「本公子出自太傅宮氏,名以鐘,表字好謀,乃儒海學宗弟子,兩年前曾隨義父拜訪季長老,當時便在杏築小屋住下了。」
蕭濁心內暗疑,搜尋識海的霎那俊眉微抽。
還真的有,當時這人和他擠在同一間房過了一宿,只嘆當時他是痴呆,無法對外界有反應,否則必定將這人踢出去。
蕭濁雖已憶起,但實在不想多提。
蕭濁問:「你幾歲?」
宮以鐘道:「今年十八。」
蕭濁道:「我今年不過十六,你為何稱我一聲兄?」
宮以鐘道:「本公子觀你實力堅強,很是敬仰,你那踢人身姿石破天驚,如同萬里晴空的一聲霹靂,若以實力而論,你便是我蕭兄!」
蕭濁諷道:「呵,既然你要屈居做小,我便叫你小公子如何?」
宮以鐘不覺受辱,搖著金赭扇,猶如不知人間疾苦的二世祖:「好哇,我是小公子,你是蕭兄!」
他身子轉了圈,頓了頓道:「對了,這次焰火秘境本公子也會同去,若我們倆聲氣相通,到了秘境時也好相互照應。蕭兄,你看如何?」
蕭濁臉帶玩味,戲謔一笑:「我這粗人不擅照看人,殺人倒是擅長,恐侍候不周,還請見諒,況且蕭某向來習慣獨行。」
他早早就決定在焰火秘境單獨行動,有人在一旁反倒麻煩,招式、陰氣皆不好施展,一通縮手縮腳,屆時又不知會出何變故。
「蕭兄,你就這般無情,咱們可是曾共處一室……」宮以鐘開始扮可憐,耷拉著嘴角,那雙桃花眼似受了滔天委屈,就像被誰拋棄。
蕭濁嘴角抽了抽,遇到對手了,這人可真夠厚臉皮。
蕭濁故作勉強,沉道:「要相互照看也無不可,但若我殺了人,你便要替我處理屍體,若我吃了肉,你便要幫我生火,若我站著,你便不能坐著,敢問小公子可願意?」
宮以鐘眨了眨眼,道:「若你睡了,本公子可否睡在一旁?」
蕭濁胸膛一挺,狠道:「你必須守夜,不准睡,我准你了,你才能睡。」
見蕭濁侵略性十足,宮以鐘嘆道:「這麼硬嗎……原還想讓你當本公子護衛,啊、不是,原還想讓你我彼此增益,互利互惠!」
蕭濁瞪道:「什麼護衛、互惠!」
他只想擺脫此人,大手一揮道:「小公子,蕭某稍後還有比試,便不陪了!」
他丟下宮以鐘後逕直走至武試台,宮以鐘在後方追趕:「蕭兄、欸,蕭兄,等我啊!」
當進入頭名賽時已日影西斜,溫度涼了起來,但賽場卻更熱了。
此時空中傳來宣告:「第一武試台,親傳弟子墨硯犀,親傳弟子蕭濁。」
來了,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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