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魔法少女
1
雖然很突然，但我想簡單回顧下自己的人生。
我從小開始就很喜歡魔法少女，甚至連房間裡都塞滿了魔法少女的周邊。直到小學畢業升上國中，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說出「想成為魔法少女」結果被全班毫不留情的嘲笑為止。
升上高中後，我在他人面前絕口不提「魔法少女」這個字，總算是普通的交到了幾個朋友，也成為了能夠放學後一起去唱卡拉ＯＫ的關係。
雖然如此，我心中對於魔法少女的憧憬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是隨著壓抑的日子流逝而日益壯大。
我內心始終相信，一定有不知來自何方的魔法少女在守護著我。
我的名字是杏，十七歲，如果可以成為魔法少女的話，想有個可愛又帥氣一點的名字。
「小杏，你在發什麼呆？」回神過來，我正呆站在原地，前面的金髮辣妹轉過來，一臉困惑地望向我。
「⋯⋯誰？」我環顧四周，週末的商圈人來人往，頭頂上的大太陽讓人不爽，一切都那麼正常。
異樣感。
我本能地感受到，有什麼怪異的事情正在發生。
好比說，現在一邊「小杏～小杏？中暑了嗎？」叫著我，一邊摸著我的額頭的這位金髮辣妹，雖然一頭金髮和火爆的個性常被誤會成不良少女，但是其實是個很照顧人的好女孩。明明知道這種程度的資訊，現在我完全想不起她的名字。
又好比說，我現在正站在原地移動也不動，沒有感覺受到什麼東西的壓制，卻彷彿不知道該怎麼移動般站在原地。
「不對，這樣不對⋯⋯」
我喃喃自語，我敢肯定，一定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小杏⋯⋯你還好嗎？」她的聲音有點擔憂。
「⋯⋯快逃。」
「誒？就算小杏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
「別管了快逃啊！」我大吼道，街上的行人都轉過頭以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並不是「我們」，而是「我」一個人。
因為剛剛在眼前的，身為我最好朋友的某個人，現在消失無蹤了。
2
意識恢復過來時，我正站在大街的中央，承受著行人的異樣眼光。
「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感到一陣眩暈，有些尷尬地跑離人群。
事實上，我並沒有暈倒什麼的，也沒有突然切換了人格，說起來應該像是在做某件重要事情時突然會感覺到的「嗯？我現在在做什麼呢？」的這種感受吧。通常這種時候不消幾秒就能回想起來，但我現在仍遲遲無法理解狀況。
彷彿在做一場夢一樣，一場奇怪的惡夢。
夢的開始是被一群人群圍觀，如果是心理醫師的話應該能做許多分析，然後告知我的精神狀況如何如何吧。大概是因為我不是心理醫生，所以我只覺得莫名其妙。
然而在奔跑時心髒的跳動，紊亂的呼吸，吹來的風，都告訴我這不是夢境。
說起來，明明一個朋友也沒有的我，為什麼會身在這種被那些散發著「我有女朋友！」跟「我的朋友很多！」氣場的人們包圍的地方呢？
想到這裡，我停下了腳步。
異樣感傳來。
我忘記了什麼東西。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我不能忘記的事情。
「小莉子⋯⋯」
我打開手機社群軟體搜尋，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那是誰啊？
算了，與其糾結於那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不如回家趕緊收看最新一集的魔法少女動畫。我在內心下了決定。
『喂！那邊的那個⋯⋯杏同學？今天要一起去卡拉ＯＫ嗎？』
『什麼嘛，不坦率的女孩子可是會被討厭的喔！』
「⋯⋯？」
僅僅踏出了一步，某個金髮不良少女的背影浮現在我腦海。
『什麼？！今天是你的生日？身為小杏唯一朋友的我竟然不知道？！我們兩個人放學後去吃大餐吧！我可不會請客喔！』
『你今天怎麼神秘兮兮的？發生什麼好事了嗎？禮物！？你竟然記得我的生日嗎？謝謝！』
『吶，小杏，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不，沒什麼，還是算了。』
『吶，小杏。』
『小杏啊，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告訴你⋯⋯』
『明天，能不能跟我去一趟百貨？回去的時候，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妳喔！』
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黃昏，我又回到了小莉子憑空消失的地方。
「鈴鈴鈴！」
電話響起。
『喂，小杏，已經這個時間了，不回來吃晚飯嗎？』
「媽媽，妳知道小莉子嗎？」
『我不清楚欸，妳的朋友嗎？』
腦袋一片空白，我曾經去過小莉子家好幾次，也跟媽媽說過很多小莉子的事。媽媽不可能不認識她。
「媽媽，我高中是選哪一個組。」
「妳是社會組啊。怎麼都問這種問題，妳還好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在我的認知中，我應該是自然組的。
因為我想跟小莉子填同一組。
我終於瞭解到，小莉子可能就這麼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
「那邊那位小姐，妳剛剛是不是忘了東西？」
一位中年男子走過來，遞給我一個盒子之後便轉身離去。
我錯過了道謝的時機，所以只好默默的打開盒子。
裡面是一顆戒指。
這並不是我的東西。當我這麼想的同時，那枚戒指隨著戒指一同逐漸失去形體。
『回去的時候，我就把那個秘密告訴妳喔！』
「等等，不對，那是小⋯⋯！」
誰？我到底在做什麼？我應該回家吃飯了。
不對，有件我忘記的事情。那是不能忘記的事情。
有個要告訴我一個秘密的人，我也有一個秘密沒告訴她，那是誰？
誰？是誰？
我持續呆站在昏暗的街道上思考著。
「你不想忘記，是嗎？」
不想忘記，更不能忘記。
「你很快就會忘記了，那樣比較好。」
不行，不可以，我不要那樣。
「關於她的一切都會消失，她活著的證明將不復存在。」
那麼，就把她的一切記錄下來。
「那樣的話，你會記下的只有『妳看見的小莉子』，只是用自己想法加諸於她的『創作』罷了。」
「那樣的話，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我抬起頭，與不停發問的她對視。眼前的景象讓我一呆。
洋娃娃般的面孔和修長的雙腿，深黑色禮服末段透出白皙的皮膚，更重要的是手上握著的，怎麼看都只能稱之為「法杖」的東西。
眼前這個人，怎麼看都是標準的魔法少女。
「那個，你是⋯⋯」我突然想起剛剛對她大吼這件事，頓時畏縮起來。
「你的朋友被『影子』吃掉了。無論用何種方式都救不回來，她會消失在全世界人的認知中。」
「小莉子⋯⋯死了嗎？」
「不，並不能這麼說。但她的資訊受到了某種『轉換』，現今沒有能夠將其恢復的技術。」
「是嗎⋯⋯？小莉子，沒辦法⋯⋯」
「⋯⋯」
「⋯⋯」
「老實說，我覺得這工作真的很討厭。既違反勞資法又沒有意外險。一旦輸了就只有被遺忘的份，又要被迫穿上這身奇怪的衣服。」
「雖然普通了被吃了也會消失啦」她突然連珠帶砲的說道。
「聽好了，我盡量簡單的說明。『影子』是生活在所謂的『虛空』裡，而所謂的『虛空』就是相對於這世界物質跟能量的，一般人無法認知到的某種東西。你的朋友現在就在那個『虛空』裡面。」
「虛空會隨機隨時地在現世中產生『空洞』，而『影子』便是兩者交界處的產物。真要說起來，所謂的『影子』其實只是兩者力場在統計學上的巨觀結果。」
事到如今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心中忍著這個念頭，一邊靜靜的聽她說明。
「所以說，如果放任『影子』不管，可能就會讓現在這種狀況不停發生。而想要阻止他們，就只能讓自己也跟『虛空』產生連結。」
「詳細的原理有點複雜，但只要兩者能夠連結，就能夠捕捉到『空洞』的存在，也能夠認知到『被轉化成虛空的資訊』。」
「這個意思是說，只要我⋯⋯」
「只要妳跟『虛空』連結，也就是說，成為你們所說的『魔法少女』，你就能夠一直記得妳的朋友。」
「真的嗎？」
「真的。」
「不是想要魔法少女變成魔女產生的能量嗎？」
「那是哪門子的情節啊！」
沈默降臨，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我說道：
「小莉子還有一個秘密沒告訴我。」
「⋯⋯」
「我也有一個秘密沒告訴她。」
「⋯⋯嗯」
「如果現在放棄的話，我又會變成那個沒朋友又沒用的杏。連同現在的這份心情也會忘記吧。」
「所以，我說，那個⋯⋯請問妳的名字是？」
「這個呀⋯⋯叫我愛就可以了。」
現在想想，當魔法少女要叫什麼名字早就不再重要了。
「那請學姊叫我小杏就可以了。」
「學姊？」
「不行嗎？」
「不，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不管了，不管是將來還是過去什麼的。
現在的我只想永遠記住一個人。
「學姊，我想成為魔法少女。」
於是，我成為魔法少女的奇妙日子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