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訪問的主編是李文雅,這亦是她在這家報社的最後一個專題訪問。
文雅是腦神經內科權威倪兆慷的外孫女,她的媽媽是當年醫學院的女神,擁有父親的名氣,外貌更是美若天仙,骨子裡帶點性感。倪兆慷一直希望女兒可以嫁給他其中一個門生,好讓鞏固他在學界的地位。但事與願違,女兒選擇了一個來自加拿大的外語系留學生、一個愛爾蘭裔的歐亞人。倪兆慷將所有希望託付於外孫女的身上,從文雅出生不久就把她留在自己身邊,捧在手心,悉心栽培。
這個專題是關於醫療科學與機構的未來發展。當初除了私心,總編是相中文雅的家庭背景而指定要她來當主編。以她的人脈,要聯絡上醫學界的權威是易如反掌。她外公以往很喜歡邀請他的門生到家中聚餐,好讓跟他們彼此打好關係,亦可讓自己樹立一個和藹親民的形象。唯獨一個人,文雅沒有直接聯繫他的渠道── 楊佐培。
楊佐培不但是國內最大醫療機構的總裁及繼承人,更是醫學界的神話。當年他是國內最年輕的腦神經內科教授。他是個除了公務以外就沒有社交活動的人,要聯繫他做訪問,文雅亦只能透過他所屬醫療機構的公關部門去聯絡。
訪問當日,理應是二人的首次見面。
年過三十的文雅,帶著這年齡女性應有的成熟韻味,但卻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外貌與軀殼,散發出一股令人感覺舒坦的氣息。年過四十有多的楊佐培,身形高挑,外表冷酷,老是散發出一股嚴肅的氣場。
訪問影片拍攝過後,二人在等待攝影師調光度和整理設備來補拍幾張硬照。他們安靜地並排坐在同一張長沙發上,沒有任何眼神交流,更沒有任何對話。楊佐培不由自主地轉動著他左手尾指、中間鑲嵌了一排碎鑽、無鏤空的寬版白金戒指。文雅看著楊佐培的左手,開腔打破沉默。
「楊教授,你是一個不婚主義者?」
「何以見得?」
「戒指。」
「這是我媽媽的訂婚戒指。但可惜,幫她戴上婚戒的是另外一個人。」
「這……」
這樣的答案,令文雅不知如何反應。
「我父母的婚姻,是一場交易。聽說你最近缺錢,是嗎?」
文雅驚訝地望向她的左邊,一臉疑惑地看着坐在她身旁、相隔一個身位距離的男人。
「這個是你最後一個訪問工作,不是嗎?你的總編在訪問前通知我的助理,你已經被辭退,這次訪問的後期製作和專題發布會由他親自跟進。」
他這番話觸動了文雅對這個總編的鄙視。
「小人!追求不遂就算了,還過橋抽板,不要臉!」
總編是個有婦之夫,當初在眾多求職者中選擇聘請文雅的原因,除了是她的學歷和家庭背景外,主要原因是她的美貌。總編一直以為她已經是名花有主,所以未有所行動,但因為最近才發現,她身邊的那個只是個煙幕,加上知道她外公的祖屋被父母抵押了,她現在要獨自付房債,便開始伸出魔爪。文雅不接受這樣的關係,更不屑總編的人品,出言頂撞。
衝動的代價,就是被「人事調動」。這個「人事調動」的理由是:「疫情關係,公司作出人手調動,刪減不恆常的部門與職位,被選的固定員工會轉職為自由工作者,以合約形式繼續合作。」
這個潛台詞其實是:「你被裁員了!」
「李小姐,看來你與舊公司的合作並不愉快。有興趣跟其他人合作、嘗試其他合約形式嗎?」楊佐培平淡地問。
文雅心存期盼地問:「楊教授,你有相熟的報社可以介紹?」
「不是報社。是我!合約婚姻,你有興趣嗎?」他的回答與問題,令文雅錯愕。
攝影師突如其來的插話將這個僵硬的氣氛劃破。
「兩位,不好意思!預備好了!來……麻煩兩位再靠近一點,笑囉!一……二……三……好!再來幾張不同角度的!」
楊佐培一路保持端莊的微笑,一路用像腹語般的繼續說下去。
「合約的內容大概是……我需要下一任繼承人。有了之後需要跟我結婚,好讓孩子是名正言順的。離婚後可以有一筆過的贍養費,孩子歸我的。」
任何情況都能保持專業淡定、做好臉部表情管理,是文雅唸專科時的其中一項訓練,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卻難以控制,放在大腿上的雙拳握得非常緊繃。她對於這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教授暨集團總裁,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令她氣憤。她氣憤這位在她印象中文質彬彬的大哥哥,居然會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女性」開出這樣的條件。但更令她氣憤的是,她對於他所開出的合約條件......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