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弟子到了前庭,喬先玉一看到里樁,便上前對他說:『國師,抱歉讓你久等,師父待會就到。』
喬先玉在說話的時候,眼睛瞄向站在一旁的里蔚,同時在心中想著,他就是林幢說的那位小子啊。
『沒事的,也沒等多久。』
去了一個,結果來了三個,看來,陽道師很忙喔。里樁這麼想著。
過沒多久,就看到陽東士急匆匆地走來:『國師,你找我何事?』
里樁一看到陽東士那頭短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在你忙的時候過來,真是不好意思。』
『正好國師來崑崙觀,我有事要請教你。』
『嗯?是…什麼事?』
陽東士轉過身,指向後面緩緩走來的月見,說:『此女自稱來自里氏宗家,國師可有見過?』
里樁一陣困惑,里氏宗家?
里樁定睛地看月見,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她臉上的輪廓也愈發清晰。
似乎曾在哪見過此女的容貌,里樁努力地去回想,直到他腦海浮現一幅畫。
在里家,有個傳家之寶,是六百年前祖上傳下來的。它不是什麼稀罕寶物,只是一幅畫工精巧的少女畫像。
里樁指著月見驚訝道:『太、太像了,怎會如此之像?』
陽東士問:『什麼太像?』
里樁繼續指著月見,說:『畫像…她與畫像裡的女人太相像了。』
里蔚頭一次看到自己父親被嚇成這樣,他看向月見,再看向里樁,聽著父親口中說的畫像,他才想起這個傳家之寶。
里樁向陽東士說明:『我們里家有個傳家之寶,是六百年前傳下來的一幅畫像。』
聽到這裡,陽東士看月見的眼神愈發怪異,一股不安在心中擴散開來。
里樁問陽東士,『這女的是誰?』
月見直接回答里樁的問題:『我也姓里,我叫里月見,來自…宗家。』
月見笑得天真可愛,但看在里樁眼裡,是由脊髓竄到腦門的寒慄。
里樁後退幾步,想起了接下家主的那天,他的父親里堯告訴他,歷代繼承家主之位的人都要保管一樣東西。
自古以來,里氏家族就有宗家與分家的規制,直到六百年前,宗家上下全被屠盡,僅留下分家,從那時起,里氏便不再分內與外。當年,分家在清理宗家遺留物的時候,發現一幅畫,而它旁邊還留著一張字條。
此畫乃珍寶,務必謹慎保管,將來大有用處。
里堯拿出一盒老舊的長條形閘子,打開後,裡頭是一幅捲起來的畫紙。里堯將畫紙緩緩攤開,一名嬌俏可愛的少女就這樣映入里樁眼簾。
此女是何人?里樁向里堯提出疑問。
里堯指著畫像左下角,那裡,寫了天命兩個字。
每隔幾百年,里氏宗家就會降生天命之人。而最後一位便是她。
回想到這裡,里樁表情逐漸驚恐:『六百年前…宗家遭逢災禍,在清點遺體時,唯獨少了一具,便是畫像裡的少女…。』里樁越說越感到駭然。
若不是轉世重生,那如出一轍的樣貌該怎麼解釋!
其餘人還不知發生何事,只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很詭異。
她剛才是不是說來自宗家?
里樁忽地一聲大叫,引得眾人全看向他。
『父親,你怎麼了?』里蔚臉上露出擔憂神情,打從看到那位女子,父親的狀態就變得好奇怪。
陽東士向前關心道:『國師,你不要緊吧?』
里樁在嘴裡喃喃唸道:『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他猛地撲向月見,抓住她兩邊臂膀,『妳是天命之人,中都歷代皇帝在找的天命之人!』
『國師,請你說清楚,什麼天命之人?』陽東士想趕快搞清楚狀況。
月見拉下里樁的雙手,說:『自最後一位天命之人消失後,里家便不曾有天命降生,即便太氏皇族賜予里家代代承襲國師之位,還是消不了太氏皇族想要尋找天命之人的心。』月見淺笑道,『我沒說錯吧?』
『是…妳確實沒說錯…。』多種情緒在里樁臉上轉換。
『這六百年來,里家一直盼望能有天命降生,即便太氏皇族承諾里家,賜予專屬國師之位,但過了這麼久,難保這一任,或下一任的太氏皇族不會毀掉承諾。』月見看向里蔚,接下說,『又那麼剛好,你這個小兒子有靈能力的天賦,你想賭一賭是嗎?』
『可是…妳出現了…。』里樁轉頭看了一下里蔚,再轉回來,激動道,『這是沒有道裡的事啊!人怎麼可能…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所有人愕然地看向月見,又看向里樁,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大致釐清月見與里樁的對話,陽東士說:『所以…』他指著月見,『妳真的是來自六百年前的里氏宗家?!』
里樁感到一陣頭痛,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
『陽道師,我說過了啊,是你不信。』
『世上怎麼可能…』月見的出現,徹底顛覆陽東士對世事的理解。
月見走向里蔚,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翻,說:『這小子確實有資質,讓他來崑崙觀學道術未免可惜,不如跟著我學吧。』
里樁立即出聲阻止:『不行!』然後過去將里蔚拉到自己身邊,『我不能讓我兒子跟在妳身邊。』
『為何?』
『妳太危險了。況且,也不曉得妳在哪習得邪術,居然能長生不老,我可沒蠢到將自己兒子推入火坑!』
『哇!哇!哇!』月見連哇三聲,又接著說,『你怎能對一個長輩如此不敬,還說我學邪術…,就算你兒子不跟在我身邊,他也不想留在崑崙觀,誰想待在一個規矩特多的道觀。』
『妳未免太看不起屹立三千多年的崑崙觀。』陽東士冷著聲說道。
月見嘖一聲,然後看向站在角落的煙縷,她走過去,對煙縷說:『介不介意我再多帶一個人?』
煙縷一時不解:『為什麼要問我這種事?』
月見摸了摸煙縷的頭說:『跟我來吧。』
雖然不明白月見的意思,煙縷還是跟在月見後頭朝他們走去。
里樁看月見帶出一隻體型很大的玄色狐狸,驚道:『那東西是狐狸嗎?』
陽東士皺眉道:『…是。』這女人又想做什麼?
里樁更是驚訝:『哪有這麼大隻的狐狸!』
『本來我只想帶走煙縷,正好,又多了一個想帶走的人,為了里氏的家族未來…』月見朝里樁邪魅一笑,『你兒子我就帶走了。』
『什…妳不能帶走我兒子!』
但,已來不及了。
里樁話才剛出口,月見就已抓走里蔚與煙縷一同消失。
眾人一道驚呼,這是什麼樣的速度,居然能夠在眨眼間帶走一人一狐狸,更離譜的是,他們是直接消失。
『師、師父,你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長生…不老?』喬先玉不敢置信自己方才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陽東士看了看里樁,然後對喬先玉說:『先玉,你用師公的傳訊鴿請他立即回崑崙觀。』
『請師公回來?師父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找里月見,可能要花上許多時間。我不在的期間,崑崙觀就先由他管理。』
喬先玉一聽,焦急地說:『等等,師父,你要去找她?你不知道她在哪,要怎麼找?』
莫允也附和道:『是啊,師父,總要先探查出她的位置才好去找呀。』
其他弟子臉上也都露出不安、慌張的神情,他們雖不知道起因,但看情況,這名叫里月見的女子似乎非常危險。
『你們都別說了,是我能力不足,竟讓她劫走九尾狐妖,我必須為自己的無能承擔罪責!』
『師父…。』弟子們想再勸,但一想到陽東士的脾性,便沒再說下去。
里樁握緊拳頭:『陽道師,她擄走我的小兒子,我心裡比誰都憤怒,你要去找里月見,我可以幫你。』
陽東士問:『你要如何幫?』
『我要去面見陛下,告訴他,太氏皇族等了六百年的天命之人已然現世。』
『你要皇上派人去尋找里月見?』
『不錯。但不是派一般人去,而是術師,且還要昭告天下,此女擁有長生不老之術,找到她,必能獲得。』
陽東士訝然道:『你要用這種方式?萬一,她不在中都境內,而是其他地方呢?』
里樁眼中露出決心:『不論天崖海角,我都要將她找出來。』
『好,我知道了。在皇上派人之前,我會先去找她。』
『派出去的人若有發現,要如何與你聯繫?』
陽東士想了想,自懷裡拿出一張紫色符紙:『這是我用靈力煉化出來的路標符,只要燒掉它,便會出現指引,這樣就能找到我了。』
里樁接過陽東士手中的紫色符紙,看了看,說:『這就是崑崙觀引以為傲的煉符術嗎。』里樁將符紙收進懷裡後說,『就這樣吧,我先告辭了。』
『我送你。』
陽東士送里樁到門口時,忽然問:『國師,六百年前,里氏宗家究竟發生什麼事?』
『年代太久遠了,現在的里氏只知道要保管畫,早已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
『我在想,會不會與里月見有關呢?』
『你是指…?』
『我不敢妄自斷論,只是感覺與她有關。』
里樁忽然想起,當年接下家主之位時,父親好像有提到什麼,似乎是在說畫像的事。
想到這裡,里樁說:『我父親應該知道什麼。』說著,里樁看了看崑崙觀周圍,便問陽東士,『或許,你能見見我父親?』
『你是說,我現在就與你一同下山?』
『是的,但你若礙於崑崙觀無人主持,也不必與我一同下山,等有消息了,我在通知你。』
陽東士的思緒在腦海快速轉過,他轉頭看向崑崙觀裡頭,想起了弟子們,又想到月見做的事,他告訴自己,此罪若無法贖,他便沒臉再待在崑崙觀。
祖師易徇耗盡生命才將九尾狐妖封印,卻在今日毀於自己手裡,絕不能任由里月見利用狐妖作惡,倘若因自己的無能,害得世間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陽東士轉回頭,語氣堅定地說:『我與你一同下山,去見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