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並沒有給我時間讓我慢慢觀摩,也沒有給我時間讓我和同事、媽媽互相自我介紹,甚至連薪水都還沒問,而且我跟敦子這個名字都還完全不熟的情況下……
突然,店裡兩側的訊號燈亮起來了!(此燈亮起就代表霧面玻璃門後的玄關有人踏進來了。)
當時大約九點半,進來了一桌上市公司老闆招待日本高層的出差客。而我因為是新人(大家都愛新貨,最新鮮也最傻),被安排在首次來店裡的主客身邊。為什麼說他是主客呢?因為他坐在主沙發正中間的位置。
這個人西裝筆挺,長相斯文,滿臉冷漠,幾乎不太說話,說白了就是一張撲克臉。他安分的坐在那裡,慢條斯理的喝著自己的酒,看起來應該不是個難對付的客人。
媽媽和前輩們都熱絡的招呼著上市公司老闆林桑,畢竟他是付錢的人。一個按摩他的手、一個按著他的肩,另一個像《華燈初上》劇裡阿季那樣角色的稍年長小姐就在旁邊,倒著酒水遞毛巾,順便陪笑,而媽媽則一直跟這位熟客話家常。這時我才發現,這位長得像肯德基爺爺的上市公司老闆不喝酒。沒錯,他不喝酒!
我在心裡納悶著,為何進來酒店卻不喝酒?後來才知道,每個客人來這裡的目的都不一樣,像林桑就是帶出差客來放鬆的,純粹為了公事。他跟我們大媽媽(老闆)也很熟,是八家店的老常客,永遠只喝茶,但卻開著一瓶一萬塊的百齡譚十七年。從他跟媽媽的談話裡可以感覺到他很注重養生,聽說若非接待日本高層他是不太會來我們家喝的,因為他是另一家店裡媽媽的前男友。
我呢?此時就跟個愣頭愣腦的二百五似的,呆坐在大約四十五到五十歲左右的主客旁邊。他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斯文的端坐著,我對他的背景根本不了解,還好我也不算害羞內向怕生的人,於是鼓起勇氣問他:「××桑~你常來臺灣嗎?」
他說:「這是我第二次來臺灣。」我正在想第二句該問什麼的時候,他竟然先開口了!聲量不大的在我旁邊對我說:「かわいいですね。」(好可愛。日本人最愛說這句哄女孩了。)
突然被稱讚,我呵呵的尷尬笑了一下,順口回句謝謝。正當我覺得他人還不錯,沒啥攻擊性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如果,我把我的手,伸進妳的裙子裡,妳會有什麼感覺?」
⋯⋯我還能有什麼感覺?TMD你這個冷面死變態!
當然,我不能這樣回他,畢竟這裡是酒店啊,在這裡,你能說他性騷擾嗎?當然不行!於是回答他:「我不知道欸⋯⋯」(然後眼神飄向前輩和媽媽,發出求救信號。)
媽媽果然是媽媽,一秒就用眼神對小媽媽發出救援命令!一瞬間,小媽媽非常技巧的跟我換了位置,把我移到離客人最遠的外圍!
我猜,媽媽是想給我機會旁觀學習,但又為了保護,所以把我放到外圍。但說實在的,我被死變態嚇得不輕,腦海一片空白,害怕著不知道會再發生什麼事,還好林桑這桌坐到十一點出頭就離開了。
跟著媽媽和前輩們一路恭送客人到大門口,再鞠躬目送他們到巷口離開後,就是大家的休息時間了!
我們沒有《華燈初上》劇裡那麼大間,還有化妝檯跟椅子的休息室,唯一能閃去喝喝水、抽抽菸的地方就是廚房。廚房小小的,但非常乾淨。裡面只有一個冰箱和流理檯(會計就是在這裡洗切水果的)。櫥櫃上放了許多國外的名牌高級餐盤和全是日文字標示的維他命C和薑黃錠。
今天因為客人不算多,所以前輩們雖然臉都紅紅的,卻看得出都沒喝醉,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們卸下笑容後的臉,看得出有些許疲憊。我是新人,還不懂她們的消酒壓力,喝了幾口水就走去沙發,在媽媽隔壁坐下休息了!
媽媽問我:「妳還好嗎?」
我回:「嗯……還可以。」
媽媽說:「好!敦子,從今天開始,我就叫妳あっちゃん(這個稱呼通常是上對下,或平輩好友之間使用。)接下來我想跟妳聊聊薪水,還有需要妳配合學習的規矩……」
其實在條通,很多小姐上沒兩天班就因為各種害怕辭職了!所以媽媽們之間都說:「上得了三天,就能上一個月,上得了一個月,就能撐過一年,撐得過一年就至少會上三年。」現在回想起來,說得還真準!至於薪水和規矩,讓我留在後面慢慢跟大家聊。
是說,第一桌客人就碰到這種冷面殺手級的變態,還近距離坐在我的身旁,真是非常震撼當年才二十五歲的我,真是嚇死了。還好我的十年條通歲月裡,這種面無表情的變態也就只碰到這麼唯一的一個。
──未完待續──
敦子媽媽《華燈之下:條通媽媽桑的懺情錄》
即將出版,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