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賭我不會喝下,我卻笑着搶過來一飲而盡,我知道這是我能離開後宮唯一的辦法。
1.
我叫樑彩雀,再過幾天就滿二十,恰是桃李年歲。
也就是在這一年,我初識蕭昀,成爲了他的臣下。
我從小避世,被父親留在山中獨自生活,除了父親,接觸最多的,就只有住在山腳下,經常給我送應季蔬果的二娃和他家婆婆,甚少與其他人來往。
所以這天清晨,當我還在木屋裏爲外出採藥草做準備,門被突然敲開時,我着實嚇了一跳。
一名身形挺拔、腰間佩劍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面無表情地告知我父親離世的消息,我便瞬間驚慌無措地躲到桌底下去了。
他似乎也被我的舉動嚇到了,快步踱過來,沉聲勸我出來。
我盯着那雙沾滿泥苔的長靴,愣是不怕死地搖了搖頭,後知後覺地消化着剛剛聽來的事。
越想努力消化,越是消化不良。
我不明白,我搞不懂。
父親死之前,我只知道他叫樑清,這幾年定期會上山見我兩次,分別是在我的的生辰和母親的忌日。
父親從小教我識藥學醫,而我的天賦不錯,他一直不吝於誇獎我。
父親死之後,我這才從別人口中知道他原是朝中太醫局裏的一名太醫,擔的是專門給皇親國戚們問診治病的要職。
而眼前這名男子是御前侍衛林安,此次會來找我,是奉旨前來帶我進宮面見皇上的。
他說父親是爲救皇上中毒而死,臨死前請願要把我這個孤女接到皇城裏繼承衣鉢。
皇上感念他一片赤忱忠心,便允了請求。
皇命不可違,父命需遵從。
在林安的催促下,我渾渾噩噩地收拾了行囊,關上屋門,踩着沙沙作響的枯葉上了馬車。
馬蹄噠噠,繾綣的秋風吹開布幔,我看到了正在上山的二娃。
2.
一天一夜的路程讓我身心俱疲,等到了父親所在的府邸,我又因水土不服鬧了肚子。
我強撐着精神跪在靈堂中,對眼前清一色的白,生出了一陣陣迷茫和恐懼。
昏過去的時候,是一個叫綠玉的丫鬟扶住了我。
醒來已是天色黑沉。
洗漱後我吃着飯,聽候在一旁的王管事說府裏的情況。
府裏一共有四人,分別是王管事、丫鬟綠玉、廚娘沈姨和雜役陸齊。
我不知道父親生前有沒有和他們提起過我,不過眼下我也無從說起那些往昔。
王管事又同我說起赴職的事,說明日得早起去太醫局報道。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去面聖謝恩。
我胡亂點着頭,只將眼前白瓷碗裏的小米粥喝完,就打算回房了。
任我怎麼拒絕,綠玉還是爲我鋪好了牀。
我躺下,順嘴問了句皇上是誰。
她輕輕回了我兩個字,吹滅了燭火,退了出去。
蕭昀。
我張嘴默唸一遍,在黑暗中將全部身子縮進被褥裏,只露出一個腦袋。
我默默地流淚,默默地想,見皇上是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會比失去父親還要可怕嗎?
次日,我去太醫局裏報了道。
出來後,躬身走在我身側的王管事突然嘆了口氣。
我急忙收住腳,害怕剛纔邁步的動靜太大,惹了他不高興。
王管事將腰挺直了些,提醒我以後在太醫局裏做事要更加謹慎,最好學會明哲保身。
見我歪着頭不明所以,他只能無奈把話挑明:
「小姐會受到排擠,也是預料中的事。在他們眼中,您是老爺突然間冒出來的女兒,是不知根底的女流之輩,又沒有通過醫考會試就這麼進了太醫局,沒那麼容易得到他們的認可。唉,所以纔會派了那樣的差事給你……」
那樣的差事,是指讓我去給冷宮裏的女眷們看病這件事嗎?
雖然能感覺出大家對我並不算友好,但只要能給人看病,就算履行了本職,這樣便夠了。
眼下,讓我着急的是接下來要去見皇上這件事。
我害怕被砍頭。
王管事搖搖頭,「您叨唸了一路了,到底是聽誰說的這些砍頭不砍頭的?」
我閉了嘴,沒敢說是二娃講故事時同我說的。
我怕二娃因爲太會講故事,一不小心也被從山上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