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和我的閒聊中,G常常提到媽媽。隨著我們話題的進展,我開始對G媽媽有了大致的輪廓:浮誇、比G還要不務實,還有令我非常欽羨的一點:抱著詭異的信念卻仍然活得理所當然——同時映照出我自己的課題:似乎老是等待著某位神明評核我的人生觀是否合理——等到我學習占星,我開始想為G一家人做家族占星研究。相較我的家族故事如同台灣早期貧窮農民的樣版,G的家族故事宛若可以被收錄進民間故事的傳奇,這還只是父母輩而已。
G媽媽的命主星逆行,並且落在第十二宮,顯示G媽媽的人生態度呈現一種自我迴避的傾向,僅管木星在古典占星中是個吉星,但逆行又在避世的第十二宮,不了解自我的生命目標、人生觀和價值觀,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準則面對自己的人生,寧可把生命寄託在超脫世俗的事物當中。我想這是上一輩在面臨艱辛人生時,會把重心寄託在宗教信仰和來世的共同狀態,只是表現在G媽媽身上,信仰和玄學未必會帶來理想中的超脫或庇佑,而是讓自己陷入更深的誤解和迷惘。
月亮象徵滋養和照顧,困難相位多半在處理情緒、情感的態度無法和順諧調,而這樣的態度又與母親如何撫育子女有關。月亮極度需要安全感,冥王星卻是最深最底層的真相,什麼是最深最底層的真相?普通人介意外在評價,無論是外貌、人格、言行舉止,平常顯現於外的部分,都會精心修飾,呈現最好的樣貌。缺陷與嫉妒,恐懼與貪婪,像這些被文化禮教制約而無法坦露與言述的、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的特質,往往被我們推到檯面下掩蓋起來,恥於承認它們的存在。
但這些不被接受的情緒與特質,並不會因為被埋藏起來就消失無蹤,而是在檯面下默默地發揮作用,愈是壓抑、否認,反作用力就愈是強大。月亮和冥王星有困難相位,代表自己安全感和情緒為無以名狀的因素所刺激,長期處於煎熬和危難狀態無法放鬆,不僅自己無法真正感到安全,也難以提供子女穩定的感情滋養和照撫。G媽媽的早年過得很艱辛(話說回來,我的同溫層裡沒有一個人的父母早年過得不辛苦的),排行老二,聰明好學,但G的外婆重男輕女,認定女人是油麻菜籽命,該在家裡務農管家、照料7個弟妹,於是G媽媽只能早早離開學校,承擔起顧家的責任。雖然G沒有透露太多媽媽與外婆的相處細節,但冥王星位在控制狂的處女座,又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疾厄八宮,無疑讓處女座特質更往尖酸偏狹的方向而去,可以想像G媽媽和G外婆的母女關係充滿張力。
雖然我認真研究的出生星盤還不夠多,但出生星盤具備月亮-冥王星困難相的事主,和母親的關係都不平靜。有人是母親離婚後就對自己百般挑剔嫌棄,打罵羞辱是家常便飯,有人是母親的精神狀態極度敏感脆弱,和母親同住時總要提防著母親情緒崩潰危人危己,簡直沒有一時半刻真正放鬆的時刻;有人是母親的情感反應在兩極之間擺盪,沒有中庸之道,隨時都要繃緊神經,因為不知道這回又會擺盪到哪一極……
有月冥相位的孩子,能本能地覺察某種幽暗不明的潛在威脅,或成長環境中經常要隨時偵察環境的安定性,安全感不足。在偏偏海王星和木星放大G媽媽的情緒敏感性,同時也模糊了判斷力,G媽媽本身是直線思考型+速速行動派,未必能將如此精微細緻的抽象感受形成具象條理的認知,更不用說表達出來了,因而許多在我看來匪夷所思的決策邏輯可能就是這樣做出來的:感覺到了什麼->唉呀不知道為什麼好難受->想要做點什麼來終止難受的感覺->想了一下但組織不起來->啊不管了先做再說->(行動後)事情怎麼會變這樣……
除了有點吃米不知米價之外,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和G父的婚姻了。
前篇解析了G父的本命星圖,G父是個精明的職業詐騙犯,包括在婚姻中也是如此,G父對家人也態度很差,並為家人製造不少財務困難,G媽媽忍耐數十年之久才離婚,但內心並未因婚姻終結而翻篇,對G父依然混雜了複雜的情緒。
G父的星盤解讀:
如果G媽媽的情感單一,例如一味地厭惡、遠離這個渣男,即使礙於現實因素沒辦法立即離婚,也不妨礙在情感上斷念。為什麼行事作風簡單直接又迅速的G媽媽,會對這段婚姻關係存有複雜糾纏的情緒呢?
從G媽媽的出生星圖中可以看出火星的所在和相位,都足以讓雙人關係產生許多紛擾,代表情情愛愛的第五宮也正是愛與美金星的所在,不巧的是,代表陰影、原欲的黑月也就在附近伺機而動,金錢與愛情,都是最容易讓G媽媽受到不知名衝動影響,顯現最大的欲求和執著。若加上G媽媽的出生前新月圖一起比對,新月的度數和本命盤金星產生直接關聯,幾乎可以說G媽媽是為愛情而生,也必須透過愛情來完成靈魂進化。
G媽媽渴望的是石破天驚、轟轟烈烈的相戀,和G父相遇的一見鐘情也很符合這個論述,如果我們就此順著這個邏輯走下去、拒絕自我覺察、對自己的渴望追根究底,也不難預見結果會是轟轟烈烈的相厭。愛情對G媽媽而言,只不過是填補內在坑洞、確立自我價值的工具而已,只要個性對了、特質符合,能夠迅速點燃讓G媽媽的熱情,對方真正是誰、想要什麼,G媽媽沉醉在浪漫的濾鏡中是看不見、也無暇顧及的。
想用愛情填補內在坑洞、確認自我價值的人並不少,不是G媽媽獨有。當我們畏懼用光照亮內在的坑洞,就愈容易在關係中絆倒受傷,這時候戀人是很好的怒氣投射對象,我們把自己急欲隱藏、壓抑的特質與欲望一股腦地扔到戀人身上,認為是他們造成所有的災難,應當符合我們每一條自己也不甚明白的隱密的需求,為我們的隱密傷痛負責,我們不是在分手後催眠自己下一任會更好,就是在現有的關係中牽絆拉鋸,希望對方為我們道歉、改變,但卻自認無辜,絕不認錯、絕不改過。許多人所謂的「做自己」,是縱容自身習氣,逃避自省,用僵化的狀態和他人、環境去硬碰硬,竭力抹去任何讓自己不舒服的情緒所以責怪他人、責怪外境,和因自我性格造成的命運。
若是G媽媽按照自己的出生配置運作(她現在的確是),就會像現在一樣陷入在愛情和金錢的偏執中無限輪迴、經歷重複的痛苦,我們閱讀出生星盤不只是要了解原有的自己,也要進化自己,既使進化自己的過程中會不舒服、會感受人格外衣毀滅的痛苦。那麼G媽媽可以怎麼進化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