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綠【第六章】

第六章

　　小老闆一直記得有一個畫面，糖果裡添加很多色素，在他童年記憶裡，外公在南部開一間糖果工廠的老闆，當時製造出一款在小孩子間引領風潮的口紅棒棒糖。當他在賓館裡第一次解開Ｅｍｉｌｙ腰間的酒紅Ａ字短裙，掀開她透膚的蕾絲丁字褲有瞬間小老闆心裡撩一絲驚恐。白皙大腿間紅通通的凸出物勾起他童年時渴望口紅棒棒糖放進嘴巴的美妙幻想。

　　小時候他印象深刻外公總嚴厲地將口紅棒棒糖放進嘴巴，和玩火和玩插座孔這類危險行為歸納再一塊。

　　從逃生梯中上四樓撞見胖主廚和端盤子蹲靠著鄰靠街區的窗框下吐菸，小老闆路過時順便向他們宣布沒什麼事可以先下班，今天提早打烊。

　　胖主廚發出哀怨的聲音：「我車卡在機械停車位出不去啊！」

　　阿慈靜靜地說：「妳男朋友出車禍了。」

　　「也可能是在玩某種把戲。」丘麗一面說一面漫無目的的滑動手機螢幕畫面。

　　「是……偷吃……嗎？」

　　丘麗關掉手機螢幕，把嘴邊沒燃燼的菸，放置菸灰缸，緩慢的搜出菸盒子，取出一支菸，放在嘴唇，點燃它，聳一下肩。阿慈不敢出聲，黑暗之中只見得菸的火花和感受那一下聳肩。

　　他菸癮很大，但討厭抽菸的女生，我只在他面前抽過一次菸。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似剝下一片一片虛幻無實的記憶從火花中發響。

　　阿慈的手機電力快耗盡所以不亮，她用氣音小心翼翼地問：「他有，打，妳嗎？」

　　他是我第二個交往的男朋友，也是第一個有抽菸的男朋友，也是這輩子和我親近生活的人當中第一個會抽菸的人。跳動的火花在半空中閃爍不定，似流連在丘麗身旁自顧自語著。他只抽萬寶路，有次好奇問他抽菸是什麼感覺，他說有種甜瓜的味道我說怎麼可能，他就粗魯的掐住我的脖子把他嘴裡沒抽完的菸硬塞進我嘴巴逼我抽完。

　　「妳，男朋友，感覺，有點，暴力……」有一瞬間，阿慈覺得自己看到丘麗擠一個恍惚的微笑，並用嘴型沒有發出聲音的說一直都有過類似的。

　　寂靜幾秒鐘火花降落在菸灰缸的位子躺著，半空中又冒出新的火花。根本幼稚，我後來乾脆用我的零用錢幫他買了有貓臉的塑膠餐具，喝湯還幫他準備吸管。

　　「他很喜歡貓？」

　　不喜歡，他不喜歡會跳來跳去的動物，他喜歡養魚，客廳裡就擺一個可以把人關住的大水族箱。

　　「……妳，是，怎麼，知道，他，討厭，女生，抽菸？」當阿慈慢吞吞地剛把話說完，氣流突然擾動起來，沙發旁的門被推開，進來一個黑影伴隨著清新空氣飄到衣櫥下方的翻開小抽屜，隨即又跑出去。

　　妙莉說想尿尿。在一家有廁所設施的超商前妙莉要森林幫她顧小包包。森林在外圍找了個紅磚花圃坐定就點起香菸，此時小包包響起了匈牙利舞曲森林打開來看，手機來電顯示小兒子，附帶四通未接來電和一則文字訊息，有那麼多未接來電因是剛才街上人車吵雜妙莉才沒聽見，訊息內容是：「媽媽有看到的話趕快回電，二哥出了嚴重車禍，現在在北部的醫院……」

　　森林把手機關機，踩熄香菸進到超商買一瓶黑啤酒。　　

　　「它好像是一種流動體，它明明只是一座山，一個靜物，只是一座被白雪點綴的巨大的岩石。」妙莉出來的時候，說出了這麼一段莫名其妙的話，「馬桶上有貼這樣個標語，我想到半年前人生第一次親眼見到下雪的畫面。」

　　森林酌著黑啤酒。沒說什麼。

　　後來，阿慈聽了我說，也只稀鬆地說樹林有動物精靈鬼怪的想像，樹葉投射陰影面，低光源環境看的到很多眼睛的東西，讓人變得很難專心的人，人看到的東西是你會想看到的地方。

　　狐狸不死心的在我昨天滑倒的斜坡周圍蹲下來翻找著每一吋落葉堆。

　　當下沒來由一股古怪感掏掘我腳底下泥巴。只有她一人這樣子做的舉動猶舞台劇形式中的演員。一旁阿慈見我有點迷失重心，趕緊靠過來攙扶我的手說：「叔叔要先回屋子休息一下嗎？您剛走了很遠，現在有些人不習慣踏泥土的感覺。」

　　我馬上說：「沒關係。」其實不懂這人最後那句的意思。

　　「雖然我沒辦法蹲下來一起找，但我對自己的視力很有自信哦！」

　　阿慈的說詞明顯有誤，早上我就看他用青蛙蹲的姿勢刷完牙，不過我理解他身體殘疾的苦衷，我馬上說：「沒關係。」

　　一片輕薄的東西飄到了狐狸的頭髮，滑落她的肩膀，背，腰下，融入地面的顏色。身旁接連幾片輕薄的東西飄落，有降到頭頂發出沙沙聲。我將相機交給了阿慈請幫忙保管，也蹲下來開始四處撥落葉堆，不一會狐狸發出嘀咕，我湊近還沒聽清楚她說什麼就看見她雙手捧著鼠類生物。

　　狐狸覺得，這隻僵硬的土撥鼠凍斃了，阿慈近看幾秒鐘不確定的說：「可能只是在冬眠……」，然後狐狸就將牠放在一棵樹蔭下攏攏落葉堆蓋住。

　　

　　剛過十二點，阿慈就提醒我們安娜應該已經準備好午餐，我叫住狐狸別再找，肚子早在三鐘頭前第一次聞到烤肉味就誘發飢餓感，因是只吃全素做為主餐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