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ro》
「那是醬料嗎?」 在昏暗的小酒館裡,我瞇著散光的眼,努力看清碟上的紅色色塊,拿起筷子試圖沾取。
「那是蕃茄好嗎。」 他看我一眼,優雅的拿起筷子夾起吃掉。
「就是這樣,才說不要跟年輕女人交往。」 他微笑,頰上酒窩深陷,我附和著笑,卻不自覺低下頭。
好討厭這樣丟臉的自己。
其實這個部落格我已經將近一年沒有認真更新了,因為2021年可以說是對我而言極為艱難的一年,書寫對我而言,變成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痛苦的事很多,例如我跟深愛的前男友分手,疫情爆發,我失去親人,還有遇見了他。
前年底和前男友分手後,我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面對著喜怒無常的老闆、兼職時言語性騷擾的主任,生活像一場沒有盡頭的月經,每刻都在淌著血,但還得裝出微笑,用忍耐包裹那些陰暗的痛苦。
但工作結束後,才是最痛苦的,我搭著公車回家,那該死的公車路線充滿我和前任的種種回憶,下場就是一路哭回家,半小時的車程,到家時眼淚都流乾了。
為了驅趕前任的殘影,通勤時我開始毫無靈魂的滑著交友軟體。
在上百張照片中隨意按著,但都提不起興趣,直到他出現。
他35歲,照片上他五官漂亮、肌肉壯實,穿著好衣服在美麗風景前拍照,簡言之就是高富帥一枚。
配對後他傳訊息來,雖然是老套的問星座開頭,但他馬上把話題轉他的外拍小模前女友,參著適當的幽默、白爛,跟一點恰到好處的大叔笑話,那天的地獄公車之旅,我難得沒有流淚。
後來他都固定在晚間通勤時與我聊天,當然不乏些成人內容,但在他直白表達下倒也不討人厭,他需要性,我需要暫時忘掉失敗戀情的止痛藥,就約了見面。
那天我滿心期待地打開門,希望看見精壯的帥哥砲友。
出現在門後的他五官沒變,但就是身材有點浮腫,進門脫了衣服後,我差點暈倒,照片上的精壯肌肉早就和樂融融地化成一團,但人家都從新竹下來,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他還秀出護國神山的工作證請我驗明正身,看在這誠意上,加上閉著眼睛無視身材的話,用起來還不錯,便意思意思做完。
事後,我抽著菸,他點了外送來吃,邊吃邊講幹話,雖然身材照騙,但他那帶有白爛感的幽默是真,倒也是被他逗笑許多次。
那天結束後進入農曆新年,我窩在嘉義老家,他時不時就傳訊息說想再見面,我懶洋洋應付,某天為了打發無聊,便見了第二次。
這次他一反上次的邋遢,穿著名牌服飾、開著進口車來接我吃飯,雖然我覺得他的穿衣風格頗像包偉柏,但那份試圖討好的心態明顯的有點可愛。
深夜入睡時,他幫我把蚊子趕開,努力調整手臂角度,好讓我枕著他手臂入睡,種種小舉動都讓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那些時候,我才能暫時忘記前任的身影。
之後我們兩週見一次面,一起吃飯、做愛,他清晨再趕回新竹上班;因為大了我10歲,他總能用種圓滑世故的方式處理好大小事,我只要被寵愛就好。
但他愛聊那些他有過關係的女人:外拍模特、文青插畫家、甜點師、學生時代在台大的前女友們,到最後總歸結到她們哪裡做的不好、他在那些關係中,是如何受盡委屈。
雖然蠻無聊,但我會裝作很有興趣地聽他高談闊論時,並看著他試圖掩飾,但總是自眼裡流露的微小易碎感。
我盯著看,視而不見。
「少假裝了,我是不會被騙的。」 我在心裡冷笑,反正這種關係不需要情感負擔,時間到了就能走人,一切輕鬆寫意。
直至四月。 那是個爛透的春天,我的照片被盜用在色情帳號上、我媽開刀,爛事接踵而至,白天我在醫院裡各處奔波,半夜也要替母親翻身。
當時曖昧的另個男孩早睡了,我坐在病床邊,又倦又累。
對話框亮起。
是值夜班的他。
他知道我還在看護病人, 問要不要幫我叫點東西吃,我婉拒後,他便說他陪我聊天打發時間。
我開玩笑叫他別對我這麽好,他卻說: 「如果我做比較輕鬆的事,交給我也沒關係。
「不用什麼都自己扛著。」
「可以試著多依靠我一點。」
盯著訊息,我一時愣住。
從小便被教育著要成熟、不給人添麻煩,我很少被教導依賴這事。
不是「辛苦了」、「加油」、「要堅強」。
而是「依靠我。」
在醫療儀器的微光下,我查覺內心原先堅硬的某個角落,開始微微鬆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