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01-月下夢回

韜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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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1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初陽東昇,古城遊,漸至日薄時分,兀自沉醉的元生已然忘懷,步履逐漸邁向古城中心,那扇鎮魂庵中的是非門。(是非門,坐立庵中,似門非門,只有門框與門板,門框上流金澆鑄的異域文字,遠看那些文字的排列與漢字中的是與非極為相似,是以得名是非門。)

  元生:「說盡人世是與非,卻看此門不是門,門上門下具非是,難免憶起過去事。」正在元生感嘆是非門與自身際遇,卻看到月光映照的門影逐漸將元生壟罩,說也奇怪,雖然肉眼可見的門板,卻在月光下映照不出一絲光影,元生定睛一看,門板依舊門框依舊,但身後卻已經不是古城風光,而是半陽半陰的異域景象,天空就如同被撕裂,但卻感受不到任何異樣,元生詫異間,向後一退,身影離開了門框瞬間,景象再變,又回到古城風光,讓連日疲憊的元生誤以為自己只是疲勞過度,便匆匆離開,卻沒注意到自身的影子上已披上一層不易察覺的金邊。

  匆匆告別古城的元生,回到早些休憩的旅店,迎鼻而來的一股氣味,讓元生瞬間停下腳步陷入猶豫了,萬千思緒一瞬湧上,就連帶元生最不願意回憶的部分,也不由自主地湧出,只見元生雙腳一軟,跪坐門前冷汗直流,口中喃喃唸到:「不...不可能...我那時...那時明明已經...他已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我親眼...我親眼看見的...他不可能還....這裡...。」此時店家也察覺到門外舉止異常的元生,提燈就走了過來,親切的俯下身子問到:「客倌,您是不是受了風寒還是身體哪裡不舒服,需要我們幫你備藥嗎?」再店家的詢問中元生猛的一回頭,怒目圓睜的吼道:「店家!我不是已經把你的旅店包下來了嘛!?我再三交代不准讓任何人進來!!」店家先是一楞,回過神後說道:「小店這陣子確實沒再接外客了,客倌您是不是誤會甚麼了,如果您是說那幾個壯漢,他們只是這次運送物料的馬伕,片刻就走,您莫擔心。」話畢,便伸手要去攙扶元生,元生甩開店家的手陰沉的說道:「不是他們,一定還有別人,你不用欺瞞我了,我在這一個半月,這些馬伕、店小二與周遭居民我也大概孰悉,你最好....」話因未畢,店家豁然開朗的說道:「喔!客倌,我知道您再說什麼了,今日早晨小女藝成歸來,原先書信中寫道要在小店裡替我分憂解勞,但不知怎地,一踏入店裡,就面泛淚光的與我告別,現在正在房內梳妝打扮,是以沒有跟客倌您介紹。」元生聽完抓起店家的手,冷冷一句:「我兩個時辰後會再回來,在那之前,讓他給我離開這裡,盤纏不夠就儘管從我的帳上扣,但我只給你們兩個時辰。如若逾時,後果自負。」說完元生扭頭就走,只留下一臉無奈的店家默默轉身回到店內。
  就在元生走後,店家也緩步走入後堂,在閨女房外語重心長地說道:「玉兒啊,我是來跟你確認一下,你是鐵了心要離開這了嗎?今天也真是奇怪,早上明明高高興興的與我一同自市集歸返,沒想到到了家門你卻開始哭哭啼啼,這個人也是,這一個半月來好吃好住的伺候著,也沒見半點差池,卻在這時候大發雷霆,哀,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過玉兒你莫擔心,如若你要在家多住,我自會想辦法安撫那人,但不知道你...」話還沒說完,房門緩緩打開,只見一名身形婀娜略顯高挑的女子,臉上白布半遮,雙眸如星,輕聲回答道:「別,玉兒這就離開,不會讓您難做,只是沒想到....」話未說完,如星眼眸早已濕潤,淚水已然止不住的滑下,店家趕忙安撫到:「我的好玉兒,不哭,咱家雖不認識甚麼達官貴人,但面對這種紈褲子弟,還是綽綽有餘,不想走就住下吧,沒事的。」那哽咽的話音隨著慈愛的雙手緩緩拭去玉兒連上淚珠又說到:「哀,想當初,咱遇上了你也是這樣哭哭啼啼的,好了好了不哭了,咱這就去跟客人說,大不了咱換個地方再起爐灶罷了。」說完店家便轉身離去,在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下,緩緩走向櫃台,靜靜等待元生的歸來。

    夜風冷吹,燈火搖曳,店家早已交代好手下人,也許今天過後,他們就要各奔東西了,更可能要因此身陷牢獄之災,獨自坐守櫃檯的人與匆忙打包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只是靜靜等待月明一刻,隨著月移轉,店內也從吵雜聲緩緩趨向寧靜,只餘門上搖曳的燈光與櫃檯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就在此刻,一道推門聲劃破寂靜,險些在櫃檯上睡著的人瞬間驚醒,只聽到一陣輕柔的樂聲迴盪,似箏非箏,似琴非琴,十指撥動,扣人心弦,頃刻間,原先冷肅無聲的店內,竟有一絲暖意流出,只可惜夜風冷冽更無情,吹送寒心刺骨人。樂音未停,遠處腳步也未曾停歇。說回元生那邊,在轉身離去後,元生一人漫無目的四處晃蕩,月光下的人正如遮月的雲,不知何去何從,疲累的腳步在冥冥之中走向古城鎮魂庵,元生看向庵內本應供奉些甚麼,卻空無一物的貢桌上,才恍然發現自己竟又走到此處,往外一看,赫然發現已經離約定時間不遠了,元生這才緩緩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深知自己有錯的元生二話不說,就往旅店奔去,但卻發現古城入口早已關閉,不到次日早晨是不會打開的,想到這,元生不免心裡一陣發毛,自己剛剛是怎麼走進來的,就在此時,古城一旁的狗洞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確實是可以容納一人爬過,但自己剛才真的是爬進來的嗎?不及深思,遠處打更聲響傳來,元生頓感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鑽過狗洞,朝旅店奔去,完全沒注意到身上衣服與皮膚早被洞旁植物劃破。
 打更聲由遠而近,店內樂聲也漸趨平靜,店家深溪一口氣,嘆到:「玉兒阿,你累了吧?天也不早了,你快快回房休息吧,這有我呢。」話說完,店家便緩緩拿起菸斗抽了起來,玉兒也回應到:「沒事的,玉兒不累,倒是這菸,實在不該再抽了。」說完玉兒正想調弦再奏一曲,就聽到一人重重推門進來,定睛一看指見昏暗燈火下,那人背後一地的血跡,兩人正想上前詢問,那人便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突如其來的一幕把兩人嚇的不輕,店家心想到:「要是這時候那客倌回來更是有理說不清了阿,這可怎辦,又不能看這人就這樣橫屍店前,算了,反正玉兒留下也是一樣,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吧。」心意拿定,就提燈上前關心,就在燈火照到元生的一霎那,店家心頭一緊,連忙喊到:「玉兒,快快生火備藥!我去拿些被單。」就在兩人離去時,元生意識逐漸恢復,看著兩人離去背影,正想喊到,卻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更是不能動彈,只能看兩人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怨悔到:「都是我的錯....想當初我就不該說那些話,現如今他們會恐懼的離開也是合情合理.....唉...不過我就這樣離開這世界,好像也不錯.... 」隨後又再次陷入昏迷。再睜眼時,只見一身影從遠處端上一碗粥,元生極力想動,卻是和先前一樣,仍是動彈不得,只見那身影緩緩走來,伴隨腳鈴響動由遠而近,只可惜月光下難以辨認來者何人,只見來人自後方緩緩扶起元生,依靠在自己身上,便要開始餵食元生,但元生卻是如同癱瘓,既不能咬也不能吞,雖說粥從口中流出遠比吃下的多,但元生卻也發現自己逐漸可以挪動,先是眼睛能轉動,漸漸的可以開始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身後那人好像也察覺到元生的反應,暫時停下了餵食,慢慢調整姿勢,讓元生能夠自己坐起,確認元生坐起後,那人便匆匆離開,又往店內跑去,元生正想喊到,但仍是氣力不足,無法出聲,但逐漸遠去的腳鈴聲,就如同元生的意識,逐漸模糊,元生再一次陷入昏迷,但這次昏迷,元生卻感到自己的身後異常冰涼,好像有流水流過,但不及深思,一股暖流湧上,元生便沉沉睡去,此次,他是真的睡著了,再一片柔和的暖意中睡去。
  天漸清明,曙光初綻,元生又依稀聽見那腳鈴聲漸漸靠近,心頭一驚,猛醒了過來,睜眼便問道:「你是誰!」但定睛一看卻發現周遭空無一人,只有自己仍躺在房內,但細看下這貌似是女孩的房間,胭脂水粉放置整齊,梳妝台上,一隻八哥正在玩弄一腳鈴,正如元生昨夜聽到的聲音,元生錯愕之際,八哥似受驚擾,啣著腳鈴就要飛走,元生連忙去抓,就這樣,一人一鳥在房內鬧騰了好一陣子,總算讓元生抓到腳鈴,正要收起時,元生赫然發現自己身上衣物已然不同,看起來異常微妙,要說是女裝吧,也太樸實粗糙,要說是男裝,又顯得某些部分的裁縫尺寸不對,環顧四週,自己的衣服正掛在床旁,元生正想換回衣服,誰知自己衣褲一脫房門正巧打開,元生趕忙抓起衣服遮在身前,來人在晨光下,看不清輪廓不知是男是女,只知道他看見元生後,不慌不忙的將手上碗盤放下,隨後轉身離開,只留下一臉驚恐的元生跟熱騰騰的早飯,元生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背部早已破爛不堪,自己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再穿回那件略顯不合身的衣物慢慢享用早點。
  元生用完早點,剛想離開房間換回自己的衣物,門外孰悉的腳鈴聲再次響起,元生正想追上道謝,推開門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只看到遠處孰悉的櫃檯,櫃檯上仍舊是一樣的人,但店門卻是緊閉,也沒半個人影,在明媚的陽光映照下,盡顯落寞,看到此情此景,元生心中頓生沉重的罪惡感,便偷偷摸摸的溜回房間,深怕被店家看到,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店家全看在眼裡,店家正想說話:「客...」元生就拔腿狂奔,直衝房內,邊衝邊喊到:「有話等等再說,我有急事!稍待片刻!」衝進房內的元生連忙館上房門快速換裝,邊喘邊安慰自己到:「沒事的沒事的,他應該甚麼都沒看到,稍後再跟他賠罪就好,倒是昨天那樣一鬧,我好像應該準備個賠禮,但這門也關了我也出不去,更不可能請店家去買....沒事,大不了賠錢了事,讓他們重新開張也不是難事。」就這樣想著,元生的衣服也換好了,就聽見敲門聲,店家問到:「客倌,您...」話還沒說完元生立馬回到:「店家您先幫我準備好茶一壺,我有要事要跟您商談,還望您萬莫推辭。」店家回到:「沒問題,那我就先去準備了,關於我們....」話未說完,元生又緊張地說道:「店家你快快準備,我片刻就出去,有事等我出去再談。」店家聽到此,也不多做解釋,轉身就去準備,元生耳貼房門,確認門外無人後,也開門走向茶堂,從房內到茶堂,一路走來皆無人影,原先熱鬧歡快的氛圍一掃而空,只有茶堂傳來的陣陣茶香與一陣咳嗽聲,元生快步走去,只見店家灰頭塗臉,顧不得手上的灰炭,不停地擦拭汗水,元生連忙向前問到:「店家您這是?」店家緩了緩,笑說到:「阿!客倌讓您見笑了,我許久不曾升柴火,雖然知道方法,但還是過於生疏,所以搞得這樣灰頭土臉的,阿!您的茶已經準備好了,我這收拾收拾,一會兒就過去,您先坐,先坐。」話畢店家轉過身子走進廚房,只見廚房內又是一陣混亂,灰燼煙塵夾雜咳嗽聲,就在元生看不下去要走去協助時,一個人影快步闖入,片刻間,遠先混亂的廚房終歸平靜,店家這才緩緩走出來,說道:「唉,果然咱不太適合進廚房阿,每次都弄得一片混亂,幸虧小......」話沒說完,店家想起前先前的事情,連忙話鋒一轉,領著元生就往茶堂而去,路上元生又聽到那孰悉的腳鈴聲,便問到:「店家阿,我最近總是聽到一種很特別的鈴聲,不知道你這...?」店家連忙回到:「沒...沒甚麼鈴聲阿?」正巧此時鈴聲又從廚房傳出元生連忙追問到:「就是剛剛那陣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來的。」元生邊說邊要轉生去廚房,店家連忙說到:「您...您聽錯了吧?這大概是刀釜的聲音而已,再說這茶要是涼了可就失了風味了,我們還是邊喝邊聊吧!」元生一聽有理也就繼續走向茶堂,就在兩人入座後,元生正要開口,沒想到店家快了一步,轉身就跪地說道:「小店...屬實是小本經營,也確實有照您的吩咐,不接入宿客,但近日小女...」話沒說完,淚水已經多眶而出,元生見此情景也跪倒在地說道:「店家,我才該跟您道歉,昨日是我一時失態,並非有意,您這幾日的損失我會全權負責,我會再請戲班來您店中演出三個月,如此一來應該可以回到先前光景。」此話一出,店家突然一愣,說道:「客倌...您...您昏迷了近一個月,小店早已停業多時,只是咱真的捨不得這地方,加上客倌突然昏倒在店前才遲遲沒有離去,今早只是想提醒客倌外頭正逢大雪,要多加注意而已。」元生聽完,一臉不敢置信,正想再問,就又聽到孰悉的腳鈴聲,來人正是玉兒,仍是臉上白布半遮,端上茶點後,就走向店家身後想攙起店家,怎知道店家卻反覆示意玉兒回到房內,這時元生也主動站起,說道:「店家好福氣,看不出已經有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兒了,那這腳鈴應該是...」元生邊說邊拿出早上順手摸來的腳鈴,只見玉兒搖頭說道:「這腳鈴並不是我的,那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前往大門,只見那敲門聲愈漸急促狂亂,直到三人開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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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環繞元生的故事,原先簡單平凡的日常卻在日復一日的過去才知道原來世界並不是如他所想,更在一次次的旅程中漸漸還原這世界的真實樣貌,同時也在旅程中漸漸撥開元生記憶中的真相,究竟元生的過往是如何,而未來又將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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