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第二十四回 陌路天涯 #1

京城一隅，桐油胡同內。

號稱京城第一酒樓的「寶華天」一如往常，開門迎客，無數酒客坐在六重瓊宇的大堂裏頭飲酒閒談，人潮川流不息，而曲掌櫃領著數名領班，信步穿行大堂，關照各桌酒客，調派各式酒肴，面對偌大人潮，卻依舊指揮若定。

「段總管，您傷勢未癒，便特地來捧場，當真令蔽店受寵若驚。」

曲掌櫃來到一個酒桌前，桌上只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青袍男子，對著滿臉堆笑的曲掌櫃僅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見他左肩至手肘上都纏裹著層層紗布，顯然傷勢不輕，正是丹籤樓「虎踞堂」的總管，段潮。

「替段總管加一壺老爺珍藏的藥酒『九茂春』，記在我的帳上。」

曲掌櫃轉頭吩咐領班，隨後對段潮連連作揖，這才離去。

段潮的右手手指摩娑著酒杯，看著大堂內無數酒客，似乎顯得有些乏味，直到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急急忙忙從二樓階梯倉皇而下，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見那大夫顯得極為慌張，左右張望，似乎正在尋找著誰，曲掌櫃的目光很快便與那大夫對上，曲掌櫃的臉色也是陡然一變。

只見那大夫與曲掌櫃一陣耳語，曲掌櫃立時吩咐了領班幾句，便隨著大夫奔上二樓階梯。

過了半晌，只見方才在曲掌櫃身側的領班，親自端著一個木盤來到段潮桌前，盤上是一個精緻的青瓷酒壺，壺身水綠蓊翠，正是名聞京城的佳釀「九茂春」，傳聞此酒可舒筋活骨，補氣益元，極為珍稀罕見。

「段總管，請用。」

領班恭恭敬敬地放下酒壺，離開前，手指卻無聲無息地在桌緣敲了三響。

等領班離去，段潮右手抓起酒壺，尾指卻探向了酒壺底部，果然有一枚紙捲，被人黏附在壺底。段潮不動聲色地將紙捲納入掌中，替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

段潮在自己手掌裡攤開了紙捲，只見紙上只寫了四字。

「酒徒消失。」

當下，段潮將紙捲收入囊中，緩緩站起身來，連酒也不喝了，往桌上扔了幾串銅錢作為酒資，不理會其餘領班和小二的慰留，獨自走出了六重瓊宇的大堂。段潮來到寶華天的大門口，卻見一眾乞丐端著破碗，正在乞求往來的客人們施捨，段潮的目光覷準了一名蹲坐在牆角，頭髮花白的老乞丐，這老乞丐倚靠著牆壁似乎十分疲倦，僅將破碗放在跟前，也不開口乞討，反而像在打盹。

段潮來到老乞丐身前，他從囊中取出了一枚銅錢，放到了破碗裡。

「點子似乎離開了，你可有看見什麼？」段潮輕聲問道。

「沒有，昨晚安靜得很。」

老乞丐低垂著腦袋，似乎仍未睡醒，但話聲卻意外的沉著有力。

「這幾日，依循著公子的吩咐，日夜監看，只有見到飛蟲曾通過窗戶進出，沒有看到點子離開。」

「其他弟兄呢？可有看見什麼動靜？」

段潮又放了一枚銅錢到破碗裏頭。

「一條胡同，二十幾個弟兄輪班監看，當真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