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屆正午,寶華天大堂前。
一名衣衫襤褸的老嫗,拄著一根木拐,緩緩地走進六重瓊宇的大堂,她的頭髮花白稀疏,臉上遍布如水蝕風刻般的無數皺紋,脊梁彎曲,背部更是高高隆起,有如山巒駝峰,這使得她跨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吃力,四周的酒客人潮擁擠,令老嫗更是寸步難行。
然而,堂中的僕役領班們遠遠地一瞥見那老嫗,一瞬之間便有七八人趕到她的身畔,毫不客氣地用手臂驅趕開其他的酒客,恭恭敬敬地替老嫗開道,並由曲掌櫃本人親自攙扶著她,一步步踏上通往頂層的階梯,周圍的酒客見了這般情狀,都不禁嘖嘖稱奇,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
終於,老嫗緩慢而費力地登上了六重瓊宇的最頂層,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隱蔽的廂房,薰香木門雕飾著各式精美圖樣,可謂是巧奪天工,只見老嫗伸著顫抖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珠,並轉頭對著曲掌櫃微微一笑。
即便一句話也沒說,但曲掌櫃已然明瞭對方的意思,當下便恭恭敬敬地對老嫗行了禮,低垂著腦袋,轉身離開。
老嫗伸手推開了門,廂房內的人,已然久候多時。
「太慢了,太慢了,若是妳再遲片刻,我可就走了。」
廂房內坐著一個滿面紅光的白髮老翁,他的面容蒼老,似乎與老嫗年歲相仿,但是身形魁梧,聲音宏亮,此刻老翁手中正提著一把紫砂茶壺,不停地給自己倒茶,對於老嫗的慢條斯理,老翁顯得十分不耐,但又無處發洩,只能一個勁兒給自己灌茶喝。
「難道妳沒聽說,最近京城出了這麼多事情,把我搞得分身乏術,妳倒好,啥事也不管,淨是在種花養魚,遊戲人間,不懂得來分擔一點,也就罷了。偏偏還有閒情逸致,把我找來此地喝茶。」
老翁喝下最後一滴茶水,搖了搖空空如也的茶壺,皺眉吆喝道:
「妳看吧,茶喝完了,我可要走了。」
老翁說罷便要站起身來,孰料老嫗只是輕描淡寫地伸出木拐,用柺尖朝著老翁的肩頭輕輕一點,一股無形柔勁便立馬將老翁重新按回了座位,這股勁道始於毫末之間,看似輕如鴻毛,無從著力,卻如蛛絲羅網般千絲萬縷,任憑老翁有多大氣力,卻無從抵抗,依舊只能狼狽地跌回了椅面。
「好端端的,妳怎麼動起手來?」
老翁一邊呼痛,一邊瞇著眼伸手揉起了肩頭,顯得疼痛萬分。
「難道妳不知道,堂內規矩,禁止自家人相互動武嗎?」
「一把年紀了,還是什麼規矩都不懂,老喜歡找自家人的麻煩,跟那桀驁不馴的破軍星倒是像了十足十。」
老嫗被老翁的吃痛模樣忍不住逗笑了,微笑道:
「咱這樣子,只能算是自家人,善意切磋功夫,算不上是動武。」
「況且,您可是貴為飛星堂『七曜之首』的昊陽君,區區一部『緙絲絳縷』的微末功夫,怎能難得倒您?不過,您這演戲扮痛的功夫實在不成,若是日後進了戲班子幹活,肯定得挨上幾回班主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