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5

再過幾年就要屆臨退休年齡的廖世仁，原本是醫科生，取得醫師資格後趕上獎勵臨床醫師研究風潮，獲得了公費赴美國東部某知名大學醫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期間因為指導教授的團隊成功將研究成果申請專利，並順利由當地生技公司技術授權，產品很快的上市，不只造福人類還獲取龐大的利潤。雖然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且在研究領域他還是個菜鳥，但是他還是覺得興奮又心動。學成回國後，依規定必須於專業領域工作當作義務回饋，他是醫生就順利理成章回原服務醫院服務兼在醫學院任職，時間屆滿時，為了專心作研究，他棄醫轉入了專職教學研究。從那時起，他就夢想自己有一天也能像他的美國老師一樣成功，一鳴驚人。

只是台灣的環境沒那麼成熟，人才資金都不足，在美國他們有一整個專業團隊支持研發，在台灣風氣卻只能單打獨鬥，雖然他不斷有好的點子，也做得不錯，發展總是有侷限，格局始終無法做大，外部競爭力也不足，以至於之前的專利都沒獲得廠商的特別青睞，零星產品上市也沒獲得預期的成功，好不容易這幾年環境漸漸成熟，人才、經費到位，又遇到這難得的機會，收到許建中這個學生，對廖世仁來說是如獲至寶，許建中也不負他所望，他蓄勢待發。

而時間對許建中來說，也有其相對緊迫性，除了美娜，現在正值創造力及爆發力的最佳狀態的許建中，也想要向這世界秀出自己的肌肉，證明自己的實力與能耐，他也有想做的事，想達成的目標。家庭與志業化成兩股力量， 一方面在後面敦促他，一方面也在前面吸引他，他一心一意只想往前衝。

現在若當面質問學弟當然不行，用針孔取得的只是學弟可能的犯行，理論上還是非法的旁門左道。但是事情總是要解決，他要知道來龍去脈？

幾位前後期同學和許建中商量後，決定藉為大學長餞行，約了學弟。向來不屬康樂組的建中早早在餐廳訂了個好位置，好像事先約好一樣，餐點一來，大家都埋頭苦幹，待服務生把殘飧杯盤都收拾完畢，上咖啡之際，大學長使眼色請同學發話，attack！

「建中，聽說你們老闆這次釣了條大魚。」

「這次是哪家大公司？可以賺一筆大的嗎?」

「又沒你的份，你那麼興奮幹嘛！」

「我為老同學高興，才想說你的phd要讀到哪年哪月，沒想到還有這招，學位加專利，一箭雙鵰。」

「唉！就不知道最後有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美妙？」

「有內情？說來聽聽。」

「不好說。」許建中嘆了口氣回道。

「願聞其詳。」

「我也不是很確定。」

「真的被暗槓了？」

「幾乎是。」

「Almost，那就表示還沒成定局。」

「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不好辦。」

「學弟，你覺得呢？你不是也有一些貢獻？不介意嗎？」

「我還好啦！學長貢獻比較大。」

「完全不分給你也ok？被偷賣了也無所謂？」

「就算是那樣也沒辦法。」

「難怪。」大學長說這難怪時還瞟了學弟一眼，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對了，建中，你最後的實驗結果呢？那張怪怪的圖找到原因了嗎？就我的經驗，我覺得那張圖模糊的程度應該不是加錯了試劑，應該是多加了才會變成那樣。」大學長繼續發動攻勢。

「我也這麼認為，分析的結果也沒多出其他成分，我前兩天再試一次了，等著看結果。」

「我倒認為就算你們老闆要暗槓，把建中完全屏除在外，他吞得下去不怕噎死嗎？而且，這技術有百分之九十的實驗都是建中完成的，就算他暗賣給公司，後續的技術指導誰做？」

「不是還有學弟在嗎？建中發表的paper學弟都有參與也有掛名，不是嗎？」

「有，最終paper的第二作者應該也是學弟莫屬。」

「Paper掛名，只要老闆高興，掛兩個第一作者也是有可能的。但若專利被暗走了，就沒了。」

「如果是比較有規模的公司，也會有專職專業的研發人員，若同步也做了這些實驗，也得到了需要的數據就沒差了吧！」

「那，知道是哪家公司嗎？」

「一點線索都沒有。不知道學弟有沒有聽到甚麼風聲？或覺察任何蛛絲馬跡？還是…」

「我也不知道。」還沒等許建忠說完，學弟回的有點快，急欲撇清干係。

「就算你們老闆一人整碗端走，其實也不關我們的事。只是此風不可長，若以後大家都有樣學樣，天下大亂。」

「等到我們當上老闆，誰還會為研究賣命，努力做科研？那會變成甚麼世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有甚麼辦法？」

「學弟這麼輕易就放棄囉？」

就這樣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明著暗著說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事情沒有進展，建中又開始他的招牌動作，看來他也無所適從，沒招了。

每當建中遇到這狀況，進退兩難時，就會不自覺的一直用手指把頭髮往額頭後梳，只要他一露出額頭，大家都心領神會。有時大家看的煩了， 就會叫他stop，警告他再梳要禿頭了。不過許建中都會慢條斯理地請大家不用擔心，說自己頭腦不好使，人又不夠圓滑，身高中等，長相也還可以，甚麼都差強人意，但就是這點好基因，頭髮越長越茂密，天生麗質。有一回他又梳個不停，美娜索性給他綁個沖天炮。然而此時此刻卻完全沒人注意。

時間一分一秒過，但是，建中的學弟還是三緘其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