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會,珍惜每一杯還在冒煙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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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不是耄耋之年,也已是幾度春秋。

相處的人們來來去去,有時是我看著他們背影,有時我成為了別人眼中的背影。以前的那句「再見」總能輕鬆說出,現在每一聲道別都是深深的祝福。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就像花開了又謝,就像葉子抽芽、凋落,有些事歲歲年年,例如四季,例如日月,而有些事,即使看似重現,今年的紅花已不是去年的那朵。

近代詩人王國維有這樣一首詞作:

今年花事垂垂過,明歲花開應更嚲。看花終古少年多,只恐少年非屬我。勸君莫厭尊罍大,醉倒且拚花底臥。君看今日樹頭花,不是去年枝上朵。

十幾二十歲時,我很沉迷於這種傷春悲秋的句子,然而,真的品味過人生的故事之後,你會發現,雖然總是花開了又謝,但大自然是可愛的,花謝了總還再開,人去了,總還會有人又來。於是,人一生都能賞花,不必只是少年;花總會有人欣賞,不必在我;酒喝多了容易傷身,小酌才能品出醇香。

我並不否定傷春惜別的情緒,每種情緒都有意義,不需要不明究理地全盤否定,「捨不得」也是人很可愛的一面。

「不捨」是因為我們對世間有愛、有留戀,這其實是很深情的事,值得珍惜,然而,如果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許,這時候就需要提醒自己牽牽還在身邊陪著你的那雙手,又或者,走到陽台上去,看看今年好不容易適應環境,才剛開花的那盆毬蘭。

那雙手的溫度,會幫助你的身體分泌「雌激素」(科普一下,生理男也會正常分泌雌激素),提醒你別忘了好好感受當下所擁有的幸福;那盆好不容易活下來且終於開花的毬蘭,會提醒你,即使植物換了環境需要適應一段時間,也終究沒有輕言放棄,枝葉看似靜止,其實能量一直在流動。

即使沒有別人的手,也可以張手抱抱自己;即使沒有毬蘭,也可以看看社區路邊換了哪些植栽、這些植栽是否有不同的花期……我們都在時光的流裡,在大自然的運轉中,用心感受生命的變化、珍惜每一次的交集。逝去既然是必然的,那麼就用祝福來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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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經》有一個「隨卦」,卦辭說:「隨。元亨,利貞,无咎。」「隨」的卦象是上澤☱、下雷☶,「隨」並不是隨波逐流,「隨」是接受變化,類似有些靈修者所說的「全然的臣服」,如果以一句老話來詮釋,也許更容易理解,那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隨時而化,自然而然。

十幾年前,我曾赴泰國清邁山區進行兒童華語教學。雖說山區的現代化學習資源較顯匱乏,生活也不如城市便利,然而,校方仍十分用心地為學生提供適合的學習空間,除了一般的教室,也有能夠讓孩子席地而坐、自由走動的多功能和室。

於是,我能在這樣的空間裡,發揮所學,設計出各種學習活動,帶著一群連母語可能還沒學穩,就要同步要學習華語的孩子們,一起在遊戲中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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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十分感念,感謝這些孩子們帶給我許多的靈感,在美麗的大山中,陪我成長;感謝他們分享了活力,陪伴身在異國他鄉的我,盡情揮灑青春……

離開泰國多年,與孩子們再見誠屬難事,有些故人也相繼離世,此生難以當面向他們表述我的這份感念。雖然早已分別,那些際遇帶給我的啟發和感動,仍然陪著我,每每憶起,心暖意暖。

而我,珍藏著這些回憶的同時,也努力活在當下──過去的茶自有風味,而今眼前的這杯茶,我又怎麼能不及時品味呢?

日本茶道有「一期一會」的雅語,不少人誤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每一個固定的約期總要見上一面」,以前有同學熱心舉辦同學會,說是希望每一年大家都能固定見上一面,所以用了這個詞語。其實,「一期一會」原本的意思是,每一次相見都視為此生唯一或最後的一面,所以每個當下,無不全心全意,每個眼前人,皆真誠以待。

新沖的茶湯溫潤回甘,願我們都細細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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