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蔣怡慧噗嗤笑了出來,在看到陳映身上的泳衣時。
「我還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會穿著學校泳衣來欸!奇葩。」她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笑得前仰後翻。
我低頭看了身上的深藍色連體泳衣,有些不自在的用毛巾把自己包住,但頭上醒目的泳帽和蛙鏡卻沒辦法遮掩(而且還極為有存在感,勒得我頭有點痛,就像孫悟空被頭箍圈住時的那樣不自在)。
沒辦法,我這個人對時尚不是很感冒,喜歡物盡其用,結果被怡慧這麼一說,讓我也有些尷尬。
因為我看到怡慧身上的泳衣。
紅、棕條紋相間,背後只用細細的兩條線綁住,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背,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又性感、又有魅力。
我看看她,忽然又低頭看了自己的胸。
默默地把毛巾摀得更加嚴實了。
「好啦,開玩笑的!我們走吧!她們都在樓下等我們了。」怡慧急忙正色地說。
「這裡!」佩珊站在泳池邊用力揮著手,招弟低著頭坐在泳池邊上踢水,聞言也抬頭望向我們這裡。
游泳是一件累人的運動。
在我被抓著來回游了三趟後,得出了這個結論,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別人來飯店游泳是為了趣味,我們四個卻像是要去參加鐵人三項一樣。
在我還沒下水前,還是很興奮的。
因為我很喜歡水,甚至覺得有一天如果世界滅亡,海水還在,我也能考慮移居到海底。
現在我決定收回這麼天真的想法。
有些東西,妳再喜歡,也應該要保持適當的距離,一旦變成反覆、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時,也許就會變得不那麼有趣了,甚至會讓人窒息。
說真的,我現在就有點想吐。
我趴在泳池牆邊,大口喘著氣。
腳在水裡無意識地擺盪著,然後越踢越用力,在泳池濺起一波波的水花。
我一個月都不碰水了!
看著還在游得歡快的另外三個人,我恨恨地想著。
-
我們四人在飯店痛快地玩了一波,最後回到房間時大家都筋疲力盡了。
佩珊、招弟和我三個人一沾上床,就像小雞回到母雞的懷抱裡,瞬間就昏昏欲睡,連抬手指的想法都沒有。
在我沉重的眼皮即將闔上之際,我瞄到怡慧拿著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再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蔣怡慧從浴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畫面。
她的三個室友躺在床上夢周公去了,佩珊和招弟還好點,老老實實睡得筆直,至於剩下一位,則是大剌剌的霸佔了整張床,還睡到嘴巴微開、嘴裡念念有詞的。
瞄了一眼這三個人熟睡的樣子,蔣怡慧默默把吹頭髮的念頭收回去,轉身進浴室又拿了一條毛巾。
她坐在床沿邊,把室內的燈光調得比較昏暗,就著橘黃色的光線看著床上的人。
陷入夢鄉的人沒有注意到視線,咕囔著翻了個身。
片刻後,床墊被壓出一道痕跡。
陳映毫無反應的、以全然信任的姿態將自己全交予這個長方、端正、堅固、柔軟的大床。
蔣怡慧只敢輕輕地躺上另外一側,怕驚擾了左側的少女。
漸漸地,蔣怡慧眼神開始放空,盯著陳映的背。
今天的高活動量的確讓她有點疲倦,但不知為何,她遲遲不肯闔上雙目休息,只是放任自己的思緒飛得很遠,遠到可以離開這個令她既歡喜、又難受的狹小空間;遠到有那麼一個地方,充滿了綠色與紅色的天鵝,沒有憂愁、整天遊玩,累了就在湖中休憩,有活力時就互相追逐,她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枕在彼此柔軟的羽毛裡交頸而眠。
如果真有那麼一個地方那就好了。
她漫不經心地想著。
突然,響動聲把她拉回現實。
陳映又翻身了。
這次她們面面相對,突如其來的轉身讓蔣怡慧有些措手不及,還能清楚地感受到陳映的呼吸、微張的嘴唇、細長墨黑的睫毛,以及鼻樑上的一點黑痣。
薄弱、溫熱的呼吸像一道道暖風打在臉上,介於春天與夏天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帶來些許癢意。
蔣怡慧不閃不避,心臟彷彿要從胸腔裡一躍而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冷靜點。
她壓著自己躁動的心臟。
咚咚咚咚咚咚────。
良久,她放下緊抓著衣領的手。
克制著自己全身的衝動,最後只是將額頭輕靠在陳映額上。
我只是生病了。
蔣怡慧想。
-
有些時候,正當我們以為事情都在朝最圓滿、最好的方式發展時,往往急轉直下,生活、現實、周遭的人或許就會迎面給妳一擊。
戶外教學結束後,所有人都還在津津樂道地討論著這段美好的旅程時,我和怡慧卻面臨著「人生危機」────被班導約談(還是一對一的那種)。
起初,我還以為班導又要重提我們兩個翹課去唱歌的舊事,心想:為甚麼長輩、老師之類的總是這麼愛回憶過往?
「妳坐。」班導用眼神示意我坐在她前方的小椅子。
而她本人坐在一張長長、樺木色的桌子後面,雙手支撐在下巴上,銳利的眼神透過眼鏡透過來。
說實在的,我感覺我們不是老師與學生的關係,反倒像是法官與被告的身分,她高高在上,等著宣判我的罪刑。
「妳和班長是什麼關係?」班導尖銳高亢的聲音從不拐彎抹角。
「蛤?」
「妳和班長,妳和蔣怡慧是什麼關係?」
她可能覺得我不知道班長代表誰,又耐著性子重覆了一次。
我當然知道怡慧是班長。
我只是在納悶班導為什麼要這樣問。
「朋友、同學?」我語氣遲疑。
「妳知道,上次妳們兩個翹課的事情鬧得全校都知道,蔣怡慧的爸爸還特意來學校一趟,也都有警告過妳們了。」
班導停頓一會,又繼續說:「如果再有出格的事情發生,不只是妳們家長會為難,學校這裡也不會像上次一樣只是罰妳們打掃這麼簡單……可能會……」
「什麼出格的事情?」我打斷她喋喋不休的話。
「……現在只是有一個人看到,老師這裡也沒辦法證實,但這件事情很嚴重、非同小可。」
「如果是真的,妳們這樣就是錯的、大錯特錯、錯得太離譜了!」班導連續用了好幾個錯字,每講一次就像是拿飛刀瞄準、射向我這個可憐的、一無所知的標靶。
更何況,班導甚至還不明說這件「離譜的錯事」究竟是什麼。
我不知道怡慧在被約談時,是不是也和我有相同的感覺。
坐如針氈、焦躁難耐,混雜著一些不耐煩(針對不了解狀況的惶恐)。
「有聽清楚嗎?!我不想再從別人耳朵聽到有關妳們兩個的事情!等下午休過後,妳搬到第一排去。」她武斷地下了決定,我甚至來不及反駁。
我一臉茫然地走進辦公室,又是以相同的表情走出辦公室。
奇怪的事顯然還沒結束。
班上同學一群、一群的分散在窗戶、座位各個地方,各成一團,只有怡慧、招弟兩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踏進教室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一瞬,而後又四散。
莫名其妙的。
我想著,回到位置上,準備收拾自己的抽屜。
驀地,我對上怡慧的視線。
「妳、還、好、吧?」我無聲地問。
怡慧卻轉過頭,沒有回答。
接下來的第四節課也是,我們的視線再也沒有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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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她避開我的視線。
第二天, 她避開我的座位。
第三天, 她避開所以我會行經的路線。
數不清是第幾天。
我不再試著找她說話。
我收好失落。
反正青春期就是這樣,有些人一開始可能很要好、親密,卻也可能在一夕之間瞬間翻盤,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道理我都懂。
就是太該死的不好受。
我討厭死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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