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多從城塔遠遠地看,馬上辨識出對方是大賢者格拉道助夫,趕緊吩咐守城的士兵:「開城門迎接!他是聖殿七賢的長老!」
士兵們聽令,趕緊轉動鋼鍊,厚重的鐵框木門發出「咿呀」的滾動聲,慢慢開出門縫。格拉道助夫持法杖渡過護城河上的石橋走進城裡。
雷多從階梯跑下來迎接。格拉道助夫以形之術幻化成老鷹,飛翔了一天的路程,對年邁的他而言顯得有些吃力,雷多攙扶著他,徒步走進屋內,遞給他冰涼的水酒,他喝了幾口,說道:「我奉國王之命,前來協助你們作戰。」
雷多萬分激動地說:「感謝大賢者前來助陣!我正發愁如何對抗魔女的攻擊,大賢者有所不知,那魔女加上鷹之翼,一劍就可以劈開整座山壁!」
格拉道助夫以手制止雷多近乎歇斯底里的發言,「蕾貝佳的事,我們賢者會議早已討論過。所以我才決定前來席爾那伊城。」
「有大賢者幫忙,魔女再怎麼厲害,一定敵不過您的魔法!」雷多精神振奮了不少。「我總算可以好好吃一頓飯了!」
「你是整個隆曼王國聖殿騎士的精英,戰事固然重要,身體也要照顧。」格拉道助夫拍拍他的肩膀,說:「你跟克爾頓都先去休息吧,養精蓄銳,好應付即將到臨的戰火。」
雷多吩附侍衛,帶領大賢者去客房,臨走前說:「長老,你跑了一天也累了,房間有點簡陋,事先也不知道你會風塵僕僕跑來,請委屈一下。」
格拉道助夫點點頭,在這國家存亡之際,能找到地方休息就不錯了,還計較什麼居住品質。
經過一夜休憩,天才剛亮,列特斯軍團就拔營渡過了毛里爾河,朝著席爾那伊城前進。半獸人騎著巨馬當前鋒,巴薩喀與蕾貝佳位於中鋒,後軍則是龐大眾多的陸行軍。
「只要供下這座城,離龍曼首都不遠了…」巴薩喀精神抖擻,他沒想到日思夜想的復仇之路,這麼快就要實現。
蕾貝佳嬌柔地倚靠他背後說:「會的,我會全心全意幫助你完成你的夢想。」
巴薩喀靠著蕾貝佳的法力揮舞聖劍,一道閃電狠狠劈向城門,幫半獸軍開路。不料,那道劍光卻被彈回往天際,轉個彎後直降到半獸軍陣地前炸開來,許多半獸人毫無防備下被炸得四分五裂。
「怎麼回事!」巴薩喀被眼前景像愣住,命令前鋒軍暫停進攻。「蕾貝佳!你到底有沒有用對法術?為什麼劍光沒擊中城門,卻折返攻擊我軍?」
蕾貝佳也慌了,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她定睛一看,城門上手執法杖的老人……不就是聖殿的長老格拉道助夫。那個在授杖環競賽中指責她作幣,百般刁難她資格的臭老頭,現在竟然出現在城門,又想破壞她與巴薩喀的好事!
她絕對不會讓他好受!
「將軍,今日之戰可能不會輕鬆。」蕾貝佳坐在巴薩喀後面,解釋道:「席爾那伊城請來聖殿最厲害的魔法師,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
巴薩喀的眼力沒她好,不知道所謂「聖殿最厲害的魔法師」就是克勞蒂的父親,他滿腦子只有殺戮。調整好陣勢,巴薩喀準備好第二波的攻擊。
接下來的對戰史無前例,魔女與魔法師的對決。
雙方的法術在空中不斷擦出火花、爆雷。蕾貝佳射出無數火球,格拉道助夫還給她無數冰雹。
半獸軍趁勢搭梯要強硬上城,卻都被城牆上的飛箭手射殺,或是被滾燙的熱油潑灑,淋得滿身油火,燒得哀號滾落木梯,滿地打滾。
戰火堅持了一日一夜,列特斯軍團死傷無數,幾乎折損三分之一的軍力。
從克羅維茲之役以來,巴薩喀第一次嚐到敗仗。
入夜後,他非常不開心地在營帳裡喝悶酒,蕾貝佳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努力想安慰,卻被他用力推開,斥責道:「沒用的女人!連個魔法師都鬥不過!」
蕾貝佳狼狽地掙扎起來,努力想辯解:「那個大賢者真的很厲害!隆曼七賢大多是飯桶,只有他是真正擁有天然魔法的人!」
「我聽不懂什麼天然不天然的魔法!難道你的法力是偷來的?」
巴薩喀狠狠抓緊她的手,喝斥道:「是不是?你手腕上這只手環也是假貨!說什麼你妹妹搶了你侍神女之位,我看根本是你偷了不該屬於你的東西!」
「不是!不是!」蕾貝佳在最愛的男人面前,囂張的氣燄半點也使不出,惟有無盡的委屈,眼淚都快奪眶而出:「是亞莎貝雅太狡猾,指控我偷了楚德‧墨林的法杖環!我明明比她強!卻要受惡人陷害!你要相信我!」
巴薩喀根本沒心情再聽她那番「姐妹鬥心機」的老掉牙台詞,冰冷的眼神看著她,漸漸地,他想起克勞蒂以前說過話………擁有天然魔法的人,是不需要法杖環的。
「你該不會……不是克勞蒂的親生女?」
這句話從巴薩喀口中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像針,刺進蕾貝佳的心臟。
她用力踢開倚子,擦乾眼淚,近乎咆哮地說:「聽好!我是克勞蒂的女兒!隆曼王國的公主!高貴的侍神女!」
罵完後,她扯開營帳,頭也不回地逃離營帳。
巴薩喀「嘖」地一聲,不想理會蕾貝佳的怒氣。在他眼裡,她只不過是個幼稚倔強的小女孩。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只會哭。
他意識到這次蕾貝佳的法力已派不上用場,席爾那伊的戰爭可能發展成持久戰。他走出營帳,吩附副指揮官杜薩,將軍隊圍著城門埋鍋造飯,嚴密看守,不讓任何補給溜進城裡,直到席爾那伊城內的士兵彈盡援絕。
雷多酒足飯飽,安穩地睡在溫暖的寢室,寤寐間,他感覺有一道紫煙裊裊昇起,煙霧散去後,出現一位面貌妖美的少女。
少女的身材無與倫比,她蹲下來屈膝,將整個渾圓胸部貼在他胸膛,雷多陡然驚醒。
「列特斯的…魔女……!」
「幹嘛叫人家魔女,好討厭的稱號。」她溫柔地撥弄頭髮,露出嫵媚的眼神,嬌滴滴地說:「雷多,聖殿騎士團的團長。我是蕾貝佳呀……你效忠的隆曼王國的公主,希斯拉夫王的女兒。」
雷多本能地踢開被子,翻身向右執起佩劍,整個人繃緊神經地說:「誰讓你進來的?席爾那伊城銅牆鐵璧,又有大賢者守護,沒開城門,你根本進不來!」他把劍筆直握在身前,離蕾貝佳數十丈,即使如此,他還是全身冒冷汗。
蕾貝佳輕鬆地啟用幻之術,切短空間,一下子就欺到他身邊,說:「不用開城門,我的法杖環隨便就可以穿牆而過,誰也阻擋不了。」
雷多向前一揮,蕾貝佳瞬間化為輕煙,又在寢房左邊出現。他猛砍幾次,都無法砍中,她飄搖不定,難以捉摸。最後讓雷多氣喘如牛。他心底發寒,難到是我雷多死期將近?
他把佩劍拋在腳根,說:「算了!反正我鬥不過你。你想殺我,請痛快一點,我怕疼。」
「我不殺你,相反地,我想送大禮給你。」
雷多狐疑地盯著她看,「送大禮?」
蕾貝佳斜眼瞧地上的佩劍,端詳一番,齒冷地說:「堂堂騎士團的團長,貴族院的子爵,用這麼寒酸的武器。難道沒想過爭取一把聖劍來使喚?」
「聖劍?」雷多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蕾貝佳見他鬆懈,又貼身上來嬌嗔地說:「沒有錯,帝藍三聖劍。鷹之翼、蒼之星、虎之魄,其它兩把下落不明,但鷹之翼真真實實擺在你眼前。」她的玉手來回撫摸雷多的臉頰,盈盈笑著:「整個競技場上,誰的劍術能贏過你?雷多‧佩加索自從那一戰之後,家家戶戶都稱你是隆曼的劍神,最值得擁有一把國王賜予的聖劍。」
聽她如此讚美,雷多不禁驕傲起來。隨即又疑惑道:「你在開什麼玩笑?鷹之翼不正握在巴薩喀將軍手中?他怎麼可能把劍讓給我?」
「說你聰明,此時卻笨起來。」蕾貝佳不僅整個身子貼近,甚至將他壓倒在床,說:「沒有我,巴薩喀根本沒有能力跨過克羅維茲峽谷,更別說攻下王城。巴薩喀對我簡直是言聽計從,攻下王城,殺了世仇希斯拉夫,他就心滿意足。屆時,那把劍對他已經失去意義。我想把鷹之翼送給誰,他不會有第二句話。」
「真的?」雷多不禁有點心動。
「巴薩喀只不過成功地幫先王烏菲齊打了幾場勝戰,便受賜鷹之翼。反觀你,縱使戰死在這座城池,我父王也不會給你一刀半劍。父王只寵愛亞莎貝雅,只要是亞莎貝雅喜歡的,即使是賤民,都可以得到賞識。其它人根本別奢望能從他手中得到任何東西。」
「你說的是迪亞蘭?」
「誰都看得出亞莎貝雅喜歡他,每天送飯給他,這事情整個聖女學院的人都知情,你不也看在眼裡?」
雷多覺得蕾貝佳說得很對。想到迪亞蘭那個賤民,明明比賽輸了,希斯拉夫王還是給他職位,根本是因為亞莎貝雅的緣故。
「現在亞莎貝雅成為侍神女,下一步,她會正式以侍神女的名義提拔迪亞蘭成為聖殿騎士團新任團長來取代你,假如真的照她的計劃發展,你甘心嗎?」
「侍神女有這等權力?」雷多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相信我,我是她姐姐,從小就瞭解她的蛇歇心腸。侍神女統管整個聖殿事務,包括聖殿騎士團。父王又獨寵她,整個隆曼都任她呼風喚雨。」
「你說的沒錯,的確有可能……」就這一點,他們有了默契。
「假如你願意與我聯手,我不僅把鷹之翼給你,甚至把王位送給你。」
雷多震驚地看著蕾貝佳。他承認他確實很想擁有鷹之翼,有蕾貝佳的輔助,他就天下無敵。但登基成為新王,還真不敢幻想。
「新王……不都是…侍神女的夫君嗎?」雷多說得都有點口吃。
蕾貝佳摟著他的肩膀,神秘地笑。「那還不簡單,只要我們合力幹掉亞莎貝雅,讓我成為新任侍神女,你就是我欽點的夫君哪……」她紅豔的雙唇印在雷多的耳垂,輕咬了一下,「我從小就很喜歡你,你難道都沒察覺?」
說得雷多臉頰都紅了,心臟快蹦跳出身體。「你喜歡我?」
蕾貝佳嬌羞地推開他,說:「你真壞,還要我說幾遍?」
雷多溫柔地伸出手拉住她,將她摟在懷裡。「你是公主,又這麼美豔,我壓根兒沒想過你會看上我。我是個莽夫,除了貴族身份,其它都配不上你。」
蕾貝佳將手指遮住他的嘴,「噓,不許你胡說。要說整個騎士團,你的條件最好,很久以前,我就對你芳心暗許了。」
雷多禁不住想吻她,她迅速變成紫煙,從他懷裡消失。
忽焉又出現在寢室門口,靠著門說:「這一吻,留待你開城門迎接我時,再找時間給你。」她轉身欲離開,又回眸對他說:「如何除掉格拉道助夫這個障礙,就看你了。」
然後,她就化做輕煙,穿門而出。
那夜深更,雷多將心腹克爾頓‧海金斯叫到房間來,問他的意願。
「假如我有可能登基為王,你是否願意協助我?」
克爾頓對這突如其來的決定愣住,停了片刻,他說:「如果這是團長的決定,海金斯必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雷多心中百感交集,因為謀反的事,誰都會猶豫,克爾頓卻毫不遲疑,力挺到底。他拍拍克爾頓的肩膀,微笑地說:「你真是我的好兄帝。我雷多這輩子,永遠不會虧待你。」
他靠近克爾頓耳朵旁,輕聲地說:「首先,我們得除掉一個麻煩人物。」
「請您儘管吩咐,團長。」
「去請格拉道助夫到我房間來,說我有要事要與他商量。」
他做了一個「斬殺」手勢,克爾頓立刻心領神會。
過了不久,剛睡醒的格拉道助夫,披著道袍走到雷多的房間,敲了門。嗓子有點沙啞地說:「雷多,找我商量什麼事?」
雷多開了門,臉上寒氣逼人。
格拉道助夫跨入房間門檻,冷不防地,克爾頓從背後提劍刺入他的身體。格拉道助夫瞬間感到背後身子被撕裂,一陣冰冷的鐵劍刺進腰際,反射神經地喝斥一聲,揮手以音之術將克爾頓震出十幾丈遠。還來不及轉身,雷多的長劍從格拉道助夫的右脅插入,格拉道助夫又一掌神力將雷多震得踉蹌倒地,狠狠跌在石泥地。
「你……雷多!」格拉道助夫手摀著傷,鮮血流滿地,白袍都染成暗紅色「孽徒!為什麼要突襲我?」
「不愧是賢者之首,如此耐命,可惜我沒那種耐性!要得到聖迦太威騰堡的王冠,你就是擋在道路上的石頭!」
「想謀反?無恥的叛徒!你父親貴為隆曼貴族院之首,你不擔心你的叛變會讓整個家族蒙羞?」格拉道助夫吃力地射出一道閃電,被雷多巧妙地迴避。
「不管你法力多深厚,終究是肉做的。再吃我一劍,離黃泉路就不遠了!」雷多提劍又要補一刀,劍落處,格拉道助夫馬上化作白光一閃而逝,讓雷多撲了空,差點跌個狗吃屎。
克爾頓剛才那一撞,身體整個重重擦過地面,傷了腳筋,一時半刻爬不起來。雷多拐著腳,走到面前將他扶起,說:「去吩咐守城門的士兵,將城門開起。」
不遠處,半獸人將領杜薩看見城門漸漸打開,前鋒軍們也紛紛都站起來,觀看這奇異景象。
杜薩派人將此事告知巴薩喀。巴薩喀放下酒杯,望著坐在旁邊的蕾貝佳,說:「敵方在使什麼詐?平白無故開城門,想要引我入甕?」
蕾貝佳噗嗤笑了出來,巴薩喀登時意會,是她從中做了什麼詭計。
「雷多‧佩加索,那個白癡。我只是稍微誘之以利,馬上就被我騙得神識不清。那些長年只知享樂的貴族子弟,都是一群爭權奪利之徒,太好笑了!」
「這事好笑嗎?」巴薩喀臉色嚴肅,「你嘲笑的正是你的血統、你的母親克勞蒂!」
蕾貝佳發現巴薩喀不僅不感謝她的努力,還責備她,她心底惱怒,又不敢讓巴薩喀不開心,只好把怒意壓入心底最深處。
巴薩喀傳令各個部隊拔營,滅了燈火,整治裝備,列隊進入席爾那伊城。
當列特斯軍團趾高氣揚地通過城門,雷多與其它士兵都夾道迎接。他一眼就認出巴薩喀。黑髮如夜,目光如炬,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跨坐在馬背上,宛如英雄般騎過他身旁,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雷多總算見識到何謂霸王。那股霸氣,壓得他深感自卑。
他的目光從巴薩喀的眼睛移到他腰際佩劍,雕飾著老鷹展翅的寶劍,彷彿要把他的靈魂都被吸附進去。他癡迷地看著那柄閃爍光芒的鷹之翼。然後才注意到緊跟著巴薩喀後面進城的蕾貝佳,穿著薄紗露出傲人雙峰與修長美腿,她一直都懂得充份利用天賦,吸引男性的慾念。
雷多想對她打聲招呼,蕾貝佳還在氣頭上,面對雷多那張淫賤的嘴臉,眼神充滿睥睨。如果她的眼睛可以殺人,雷多差不多已經被她的目光刮得遍體鱗傷。
希斯拉夫王端坐在王座上,聽取各方來自前線的消息,隨著城池不斷淪陷,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幸好,我早就派出我國最強的魔法師,格拉道助夫,去協助聖殿騎士團。」
與座的其它貴族院議員,無不稱許國王明智的決定。
「我王真是英明神武!」眾人異口同聲的讚嘆。
但也有貴族憂心忡忡地說:「現在就剩席爾那伊城,這城若被攻破,聖迦太威騰堡就岌岌可危。」
旁邊馬上有人說:「格拉道助夫是七賢者最年長,也是功力最深厚。有他對付列特斯的魔女,一定沒問題!」
才剛說畢,天際宮皇殿正中央天井,一道閃光墜落,跌在地板的正是格拉道助夫。
他全身佈滿殷紅的血,臉色極度蒼白,顫抖地伸出手,望向希斯拉夫王說:「雷多……叛變!他準備將席爾那伊城獻給魔女!」
「你說什麼?雷多陣前倒戈?」
面對隆曼王國最精銳的聖殿騎士團背叛,希斯拉夫王整個人都癱軟於座位,不敢相信。最震驚的末過於雷多的父親,佩加索伯爵,他不敢置信兒子會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心虛地從群臣隊伍裡後退幾步,逃離宮殿,回到自己的官邸避難。
宮殿兩旁貴族紛紛指揮侍衛:「快!快送格拉道助夫到醫護室去!」
但侍衛還來不及推來擔架,格拉道助夫整個身體都發出淡藍星光,點點星光將他全身覆蓋,最後形成冰晶將他凍在裡面。
「這是……癒傷的結界!」希斯拉夫王驚呼道。當年他為了追求克勞蒂,多少研究過天然魔法人的某些特性。
「癒傷的結界」就是體內法珠所發出的能量水晶,它會沿著受傷的法珠主人肌膚形成奇特的保護膜。
格拉道助夫受得傷太重,他需要養精蓄銳,冬眠是他保住性命唯一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