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那天發生的事情,已經過了一個月還是有人在津津樂道:而林珊柔在第三天就被迫離職了,因為網路上有駭客把她和景森的床戲影片接到我們公司的首頁上,供所有瀏覽者公開點選。
而今早的最新消息是,由於男方家長強力反對,景森被迫和她解除婚約。
「這是報應!」沫瑤差點沒拍手叫好。「誰叫她閒著沒事當人家第三者!我呸!」
「不要這樣,她也很可憐。」說真的,我也有點同情她,有錢人家的獨生女兒,驕縱是難免的。如果不是她真的作的太過分,惹的天怒人怨,也不會有人用那麼狠的方式回報她。
至於我,只負責轉寄而已,那駭客是誰我就不得而知了。
來到座位,一束海芋以很囂張的數量佔據了半張桌子。
「愛慕者喲。」大概是定婚宴那天我的打扮太過引人注目,雖然沒有給電話,這位是自稱小開的某先生絲毫不見放棄跡象。
拆開附帶的卡片,依舊是誠摯的飯局邀約。看著內容,我終於有點猶豫了。
再這樣讓人家花錢下去是不對的,或者我該明白告訴他不可能?
「人家都送花一禮拜了,妳還不答應他?」沫瑤拿起那一大束海芋。「哇塞,真有份量!」
「說的對,我應該鄭重拒絕他,免得人家多花錢。」
「妳在想什麼?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追求者,妳不會要告訴我妳還對嚴景森舊情難忘吧?」
「當然不可能。」
她觀察我的表情。「好樣的,妳有了對象居然沒跟我說?」
「因為事情有一點複雜。」我不希望自己有事瞞著好朋友,但是我的經歷,說出來理論上不會有人相信。
「有多複雜?總不會比連戲劇還扯吧?」她沒好氣。
「這個我不能確定……。」
「不管,今天中午我跟妳約定了,一定要告訴我。」她回座,連帶也把那束花帶走了。「這給我吧,我最近學了插花。」
午飯時間,沫瑤跟我進了餐館,點餐以後,我慢慢把整段故事從頭說了一遍。
她驚訝到將提拉米蘇失手掉進咖啡杯裡。「所以那是為什麼妳突然彈古箏彈的那麼好?妳在那個叫什麼沙羅的國家住了整整一年?」
「嗯。」我點頭,看著那小塊甜點在咖啡裡載浮載沉。
「我的天,真夠扯。」她晃晃腦袋,「所以妳愛上了那個叫拉德夫的外國人,不巧他生活在另一個時代?妳要不要清醒一下?」
「我也知道啊。」攪拌著漂浮在飲料中的冰塊,我的心情也很難輕鬆起來。
每天晚上,我都會不自覺想到他,看著那把古箏,心裡有時會湧上期待。或者練塵知道拉德夫這個人,然後她會讓他也來到這個時代。
但是想像,永遠只會是想像。
手機突然震動,我看看來電顯示,是景森。
「喂?」按下通話鍵,我的聲音再也沒有眷戀。
自從他和林珊柔宣布解除婚約之後,嚴母似乎很有要我做她媳婦的意思,景森也奉母之命,頻頻打電話傳簡訊來澄清以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不好意思,我正在吃飯,有空再說吧。」不想聽他重覆那些謊言,我索性將手機關機。
「又是那傢伙?」沫瑤沒有指名道姓。「臉皮真厚。」
我沒有接話,只是再吃進一口甜點。
其實,我也從來沒有想要責怪景森的意思。
愛情本來就不能強求,他不再愛我,並不是任何人的錯。
手機鈴聲又響起來,沫瑤喝了口咖啡才接,講不到一分鐘就掛斷。
「誰?」
「王秘書吩咐我們大家提早十分鐘回去準備,說是那位外國總經理已經抵達國際機場了,等等到公司就要馬上召開會議。」
「總經理?」像是發生在上輩子的事,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來。「就是半個月前說要來,卻讓我們接機撲空的那位?」
「是啊,也不知道公司在想什麼,平白無故派個空降的做什麼?說不定只會花天酒地勒。」
「他不是說要馬上召開會議?」
「天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說不定只是做做樣子。」
「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好了。」吃完盤中的甜點,我一口氣喝完剩下的飲料。
回到公司,王秘書讓沫瑤去影印接下來的會議資料;我則負責找出公司上年度的所有報表,等下好讓新總經理過目。
只是……「有沒有這麼誇張?」瞪著長寬高跟牆壁一模一樣的卷宗櫃,我傻眼了將近三分鐘。
資料是擺的很整齊沒有錯,但有必要將各年度同樣種類的資料放在一起嗎?(這意味著我要按項目一行一行找)旁邊還很貼心的放上一座圖書館專用的取書架,這真是……。
認命的嘆氣,我爬上取書架,從第一本的書脊開始看起。
「淨晨?原來妳在這?」鬼一樣飄忽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抱著卷宗費力轉過頭去,我看見一張微笑的臉,蒼白的,瘋狂的,是林珊柔。「我找妳好久了。」
雙手收在身後,我看不清楚她拿著什麼東西,但這詭異的氣氛已經讓我全身開始發毛了。
「找我……有事嗎?」僵在取書架上,我一邊想拖延時間,一邊考慮自己是應該繼續站在架子上還是該下到地上。
「當然有啊,很久不見,看樣子,妳過的很好……」尾音上揚,她的表情像是在作夢一樣。「……但是我呢?妳有沒有想過我?……」
一步一步,她朝我慢慢走近。「妳讓我被公司開除、景森也拋棄我了……還有那些該死的影片……妳讓我成了笑柄……這樣妳開心了吧?吭?」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訥訥的解釋,我將後背緊貼著卷宗櫃,試著想多拉開一點距離。
「沒這樣想過?!」林珊柔突然大吼,然後又自顧自的笑了:「呵呵……妳真愛說謊……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喔。不過沒關係,我可以治好妳……」
她把手抽出來,拿著的是一管細小針筒,裡面盛著不知名液體。「乖……讓我替妳打一針……這樣妳就不會再說謊了……」高舉右手,兩眼發直盯著針筒,她突然間又笑了,像在讚許自己的聰明。「看我對妳多好?……打一針吧……乖乖讓我打一針吧!」
她突然朝這邊衝過來,我當下的反應就是把手裡的卷宗朝她丟過去,沉重的撞擊讓紙張啪搭一聲散的到處都是……卻沒有擋住她。
「啊!」為了閃躲針頭,我直覺往旁邊一跳,落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兩腿發軟,後腦重重撞上卷宗櫃,視線立刻模糊了。驚恐加上暈眩感,我居然在這瞬間腦袋空白,怎麼也沒辦法站起來。
「好孩子是不能亂丟東西的……」居高臨下,林珊柔用很憐憫的目光看著我,緩緩靠近。「不過沒關係,因為這種病,我也會治的……只要妳乖乖……乖乖聽我的話!」
「啊!……」咬牙抓住她撲過來的手,我控制不住害怕地大聲尖叫,尖銳的針頭就在我眼前僵持著,芒刺在背般的刺痛感讓我視線更加模糊。
「為什麼不讓我幫妳?為什麼不讓我幫妳?!」她的力道很強,臉也開始變得猙獰。「……都是妳害的……都是妳害的!妳害的我一無所有!都是妳害的!……」
拉扯中我看不清楚那張瘋狂的臉,這時候的腦袋,只剩下一種知覺:她是真的想殺我。
閉上眼睛,我死命將那隻手推開,耳裡只聽見她模糊不清的叫罵,還有自己近乎崩潰的恐懼吶喊……直到莫名其妙被拉著擁進懷裡,感受這意外的溫暖,我才張開眼睛,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把這個瘋子綁起來,報警帶走!」這是王秘書的聲音,中間間或夾帶幾句林珊柔失控的叫罵……然後掙扎的聲響漸漸遠了。
「妳還好嗎?」這個問句這麼似曾相似……
迷惘的抬起頭,我看進一張陌生臉孔,有著屬於西方的深遂五官,眼珠則是接近黑色的墨綠。「我沒事。」
男人放開我,轉向王秘書:「通知所有人會議順延一個鐘頭,我要知道這裡的保全出了什麼問題,居然會輕易讓精神失常的人進來,還試圖襲擊公司員工?!」
「是的。」王秘書必恭必敬地應話,一邊尾隨男人離開資料室。
我呆立在原地,看著男人的背影,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又奪眶而出。
等他們走遠了,沫瑤才衝進來,後面跟著其他同事,大家圍著我,一邊七嘴八舌的發言。
「淨晨!妳還好嗎?剛才只聽見妳一直尖叫,總經理居然不讓我們進來!」
「……林珊柔手上拿的好像是針筒耶……」
「我的天哪!她真的是瘋了!」
「幸虧總經理反應快……」
「沒受傷也是萬幸……」
「不過那個擁抱很熱情喔。」沫瑤接了這句話,所有人都瞪著她,異口同聲:「這不是重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