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
我在一陣陣疼痛中逐漸甦醒,腦海裡浮現出一幕幕模糊的畫面。正當我想要回想發生了什麼事時,一片藍光佔據我的腦海,我的意識在此刻清醒過來。
耀眼的陽光刺得我難以直視,只好用手臂遮住臉。手臂?這不是我的手臂!我驚恐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人類!而且還是個年輕人!我身上穿著黑色的長袍,在手腕上還有些未乾的血跡,但卻沒有任何傷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記得自己原本是一隻自由自在的烏鴉,在黑森林上空飛行。就在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一群人在森林裡舉行奇怪的儀式,他們用血畫出了一個巨大的圓形符文,然後開始念起了詭異的咒語。然後,符文發出了強烈的光芒,將所有人都吞沒了。而我也被那股力量吸引過去,在失去意識之前只感覺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難道……難道這就是儀式的結果?他們想要做什麼?把我的靈魂轉移到這具身體上?可是……他們究竟是誰?
我搖搖頭,打消了混亂的思緒。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必須先找到出路。我周圍都是乾枯而焦黑的屍體。他們死狀極慘,似乎被符文吸走了所有生命力。
紐米尼亞邊境
我走進一個偏僻的村落,村民們對於我的到來視若無睹。他們或是低頭忙碌著自己的農作,或是用冷漠甚至敵意的眼神掃過我。他們身上穿著簡陋而髒污的衣服,臉上刻滿了歲月和艱辛的痕跡。我沒有在意被他們無視,只是繼續遵循我的直覺走到一個小帳篷前。
「進來吧。」滄桑而沙啞的聲音從帳篷裡傳出。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可違抗的魄力,讓我不由自主地掀開帳篷入口的簾子。裡面簡單地擺放著一些占卜的工具:水晶球、塔羅牌、骨頭等等。入口正對面坐著一個老婦。她抬眼望了我一眼,深邃的瞳眸仿佛看穿了有關於我的一切。她什麼也沒說,雙手在桌上的水晶球上方擺弄起來。
水晶球就好像活了過來,從內迸發出絢爛而神秘的光芒。光芒逐漸暗淡下去後,在水晶球中開始出現一些畫面。那些畫面像是快速地閃過我的眼前,讓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我被水晶球吸引住了目光,思緒也被牽入其中。
「我不要,我不想死,父親,母親,我不想死!」一陣強烈的恐懼感突然充斥我的腦海,我看向父母聲嘶力竭地叫喊,期盼著他們阻止一群將我五花大綁的村民。然而,在火堆旁等待我的父母看著我的時候卻沒有任何同情或愧疚之色,只有冷漠和責備。他們怪罪於我不孝順、不知恩圖報、令家族蒙羞。
原來,在這裡,在這個身體裡,在這段記憶裡……
我只是一個被拋棄、被背叛、被殘忍處死的少年。
上周開始,部落就陷入了歡欣鼓舞之中。部落長老說,巫族研究了幾百年的窺星之法終於要實現了;而窺星之法需要以人命作祭品;而那人命就是——
就是屬於我的。
部落長老說這是天命;說這是祖先賜予我的使命;說這是對部落最大最高貴最偉大最永恆最……最什麼都好吧——
反正就不該有任何人反對。
或許是對我有愧,也或許是他們不想讓祭品太難看,在我被軟禁期間,他們給我供上的餐食在資源貧乏的部落裡可說是十分奢侈。但是,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這些還重要嗎?
儀式當天,掙扎到無力虛脫的我被架在族人刻畫的咒文中央,而祭司看著手中的日晷,嘴裡念念有詞。我眼前的畫面已經模糊,直到祭司下令讓他們割破我的手腕,一股劇烈的疼痛襲來,我開始模糊的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求生的本能使我又開始掙扎。但是,隨著我手腕出血越來越多,我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喀」地一聲,我的思緒被老婦的響指聲牽了回來。回過神時,我竟不知何時兩腮都是淚痕。我感受到的那股絕望和恐懼全來自這個身體的記憶,我現在的身體就是那個被獻祭的少年。
「你現在知道你是誰了嗎?」她的眼神如同冰刀,直逼我的心臟,我卻從中看見一絲悲憫。老婦不等我作答,自顧自說道:「對於你們來說,這都是一個新生。」
她緩緩站起身來,轉身從角落裡拿出一個粗布包裹,遞給我。我接過包裹,在老婦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是一把精巧的燈杖。我仔細端詳著,發現燈籠裡沒有蠟燭,卻有一團碧綠色的火苗在跳動。火苗沒有溫度,卻散發出陣陣暖意。
「這是噬魂燈,它能吸收周圍的靈魂並封存在燈裡。喏,就是這火苗,這些靈魂沒有消散成能量,還保留著祂們的意識。這是擺渡人遺落在大陸的遺物,傳說擺渡人是對最初的精靈降下的懲罰。當初他創造生命,世界才開始運轉,靈魂也因為生命的誕生而隨之出現。」
她頓了頓,在空氣中劃了一個圓圈:「靈魂本是一種能量,在這個循環中不斷轉換和流動。但過多靈魂能量的聚集會使得靈魂產生意識。混沌也是靈魂誕生出意識後的產物,加上黑魔法的影響才會失控暴走。因此,擺渡人的職責就是維持靈魂在平衡的狀態。」
她收回手指,在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可惜他失去了自己原本該有的力量和記憶,在大陸上四處流浪。他把自己分成三部分:身、心、靈;並將它們化成三件遺物藏在不同地方等待重聚。你手中握著他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他的靈——噬魂燈。」
停頓間,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恐怕大劫將至……既然星辰指引你到來……那就代表大陸又再度需要擺渡人……」
聞言,我看著手中的燈杖,突然覺得它無比沉重……無比冷漠。
「去尋找其他兩件遺物……讓擺渡人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吧……」老婦把我送到村口,在夕陽下微微彎曲著身影。我和她簡單道個別後轉身就要踏上新的旅途。
老婦把我送到村口,我和她簡單道個別後轉身就要踏上新的旅途。
「等等,」老婦突然說道,我聞言回頭看著她。
「你在外面還是有一個名字比較方便,就叫克羅吧。」她的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但我卻能從中聽出一絲絲暖意。我走上前給她一個緊緊地擁抱,然後轉身離開了村子。
夜幕降臨,我在路邊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我把噬魂燈放在抱在懷裡,讓它發出微弱的光芒。我靠在樹幹上,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辰。它們是否真的能指引我的方向?我是否真的能找到其他兩件遺物?擺渡人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他是否真的會回來?
這些問題在我的心中盤旋,卻沒有答案。只有噬魂燈裡那團碧綠色的火苗,在黑暗中靜靜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