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裁縫是威爾,四十歲。著格子襯衫,藍框眼鏡,住在商店街上。威爾是我在四歲時有記憶以來第三位收養我的人。店裡擺放的縫紉機和雪莉小姐是他的全部財產。當初我是在櫥窗外被展示的絲絨裙吸引過來的,威爾發現了從隔壁店鋪穿著格子襯衫而來的我。便讓我試穿上心儀的裙子,然後我就留下來了。店鋪有三扇推入的門,一扇為客人來縫製衣服的,另一扇是威爾區隔買賣服裝的客廳,再往內的門就是他的書房,雪莉小姐和我們都住這。
除了絲絨裙子,威爾好像就沒給過我新裙子了。就算已經不能出戶,威爾還是一天小洋裝,一天雪紡裙將雪莉小姐天天扮裝。客廳裡插滿紫羅蘭,是她喜歡的花,卻不曾種過,因為比特區的海洋性氣候,總是烏雲密佈。在雪莉小姐遠離日光和朋友,身體衹能習慣有紫羅蘭室內的陰暗之後,威爾不用我工作,我只需要坐著注視雪莉小姐好好在床上休息。他不允許我出去玩,他會比出手掌指劃我,稱呼我的瘦小恰似妖精般駭人。也許是年齡相仿,雪莉小姐永遠都是笑眯眯溫柔地注視著我。在睡前能在床頭陪著她的我,知道她的手心也是一樣溫暖。
街道上有一家肉店,店主能一手就掌握肉的重量。他的大長袍充滿白色補丁,是他夫人縫的。每隔兩星期,就會看到他帶著一袋肉來找威爾,只為換取一瓶5毫升的日光香水。不是為了驅除身上的血腥味,那是為了一掃家裡陰暗的陰霾。這時候,雪莉小姐聞到了日光香,也溫柔笑著。
夜晚,我坐著聽見門鈴哐當哐當嚮。[維諾先生的小朋友們,真是許久不見]我説。他們都不答話,搖搖晃晃走來衹是想拉著手跟我玩。然後維諾先生進門急忙制止他們 。我被沒有禮貌的注視著,維諾先生投以像裁縫説的吓著了大家的表情看我。像是怕小朋友受傷,換他緊握著我絲絨的手,我的手被繭子劃开了。還是溫柔的表情,雪莉小姐注視著我,[維諾先生代表早晨的氣息]她説過,在我們出生的時候是雨季,是他讓小時候的屋子裡充滿陽光溫暖清新的味道,這樣最適合紫羅蘭的生長。果然,我的手有陽光的溫暖,再來到鼻腔的味道。
不過,這一切又停止了。木鞋的聲響驚動裁縫拽過我,維諾先生也來不急反應。我身體的溫暖瞬間散落在空中,漸成了雪白色的雪景又重新包覆著我,降落到地上。維諾先生伸手去扶我,卻碰撞到了客廳木床,發現驚醒了躺著的雪莉,他忙趴著床邊去確認是她先醒了,還是她從來沒有睡著過。雪莉還是以貼心溫柔的笑著,仿佛重來沒有睡著過,也不怕被驚醒。就在維諾先生驚呼責怪自己的不對的時候,我卻聞著難得在晨光裡盛開的紫羅蘭香,不慢不徐屏息睡著了。因為,今天手心的大小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