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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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爲我哥哥對我只有兄妹情,直到某天放學,男同學跟我告白被他撞見。
那晚,他渾身戾氣地將我抵在門上。
「你最好記住,你是我的。」
1
「哥哥......」
我看着坐在沙發上垂眸點菸的梁世京,直覺他心情不太好。
下意識握緊書包帶。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他指尖夾着煙,微微抬眼看我。
我使勁點了點頭,「沒有早戀。」
梁世京眯了眯眼,「剛纔送你回來的......」
「是同學。」我搶先接過話,「那是我同學齊頌,今天他去朋友家,剛好順路遇到的。」
梁世京眼裏的凜然微微褪去,把煙摁滅在面前的大理石菸灰缸裏。
「過來。」
我抿了抿脣,乖順地走過去。
梁世京抬手背蹭了蹭我的側臉,
「要乖。」
我點點頭,「哥哥,我不會早戀的,你放心。」
接着想了想,又補充說:「高考後我纔會想這些,現在會一心放在學習上的。」
梁世京的手從我臉頰逐漸下移至頸側。
在聽到我這句話時,手頓住。
接着又移到頸後,驀地發力。
我被壓着彎下腰,臉瞬間挨近他。
梁世京的黑眸映着我怔然的眼睛。
我莫名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他掀眼盯着我,緩聲開口,「先不要想這些,嗯?」
下一秒,後頸就被捏了捏。
梁世京像是在捏一隻貓的脖子,警告意味很明顯。
我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頷首,應和他的話。
那時我以爲他只是爲了讓我好好學習,安心準備高考。
不曾想過,他埋在「哥哥名義」下的那顆禍心。
2
次日放學,齊頌再次提出順路送我時,被我委婉地拒絕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看了我一會兒,又溫煦地笑了。
「好。」
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見他依舊溫和如常,我也放下心來,對他抱歉地笑了笑。
曾經聽說過一句不太隨大流的理論:
對人感到歉意,也許就是好感萌發的第一步。
但我對齊頌,也僅僅停留在這微弱的好感種子裏。
在它萌發前,被梁世京無情踩碎。
3
三個月後,高考結束。
班級慶功宴上,我被同桌告知了一件讓我情緒複雜的事。
「齊頌對你真好。」
「那段時間,學校附近總有一個變態出沒,在他被抓到前,齊頌一直默默跟着你身後,直到你離開那片區域,他才放心離開。」
「念念,你說,齊頌是不是喜歡你?」
我愣住了,齊頌從沒提起過。
後來甚至在我拒絕他送我回家時,他大概也是怕我困擾,沒有解釋。
只是無言地跟在我身後,保護我。
心底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有感激,也有歉意,似乎還有別的我沒察覺的情緒。
所以,當晚,他再次提出送我回家時,我沒有拒絕。
像是意料之中。
在我到家準備進去前,被他拉住告了白。
我看着他略顯青澀的神情,拒絕的話竟一時說不出口。
最後我告訴他,我要考慮一下。
4
「哥哥,我回來啦。」
我打開門,卻並沒有看到梁世京的身影。
最後在二樓的書房,看到他背對着我站在窗戶邊。
面朝着的方向,似乎是剛齊頌向我告白的位置。
「聊了些什麼?」
他依舊背對着我,淡聲問。
我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但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梁世京轉過身來,剛好看到我臉上還沒褪去的紅。
他慢條斯理地走近,視線巡視在我臉頰。
「他跟你告白了?」
「哥,你怎麼知道?!」
我猛地抬頭看他,詫異地睜大了眼。
梁世京無言地看着我。
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爲什麼有些尷尬。
「我......我還沒有答應他。」
是「還」。
這意味着,我正在考慮中。
梁世京明顯聽出這層意思。
5
半晌,靜謐的房內兀自傳出一聲輕笑。
面前的男人提了提嘴角,格外冷凜。
梁世京緩步走來,距離逐漸拉進。
我莫名有些發怵,不由得後退。
「哥......」
他沒有理會。
最後我被逼到無路可退,被他抵到門上。
我下意識避開和他對視,卻又在下一瞬被他捏起下巴,被迫對上他的目光。
「你當然不能答應他。」
我張了張嘴,剛想問一句爲什麼,就被他拇指摁住脣。
他像是知道我的困惑,一字一句爲我解答。
也像是在剖白他多年蟄伏的野心。
「念念,你最好記住,」
緩慢而不容反駁的話砸進我耳朵。
「你是我的。」
6
我猝然瞪大了眼睛,無措地看着他。
梁世京壓在我脣上的手慢慢移開。
「哥哥......」
我微微張嘴,試探出聲。
就像是看到結果依舊不敢相信。
「嗯。」
梁世京隨口應着,目光遊離在我脣邊,俯身靠過來。
我抑制不住地渾身顫抖,抬起手想推開他。
梁世京看都不看,單手控住我的雙手,直接壓在頭頂。
繼續着他的動作。
我緊緊閉上眼,不敢想接下來的事。
意料之中的吻並沒有落下。
但情況也並沒有好到哪去。
梁世京的脣和我可能只有1cm的距離,稍不注意就會碰上。
「喝酒了?」他似是聞見了我呼出的氣息。
我忙抿緊脣,終於被逼得眼角有了溼意,梁世京才緩緩放開我的手。
但依舊將我困在他和門之間。
「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垂下的雙手緊緊攥住,看着眼前這個雖然沒有血緣,卻將我養大的哥哥。
梁世京微微抬頭,離我的脣遠了些,黑眸沉沉。
「你沒答應前,我不碰你。」
「但,念念,」他靠近我耳邊,呼出的溼熱氣息讓我不由得一顫。
低聲道:「別讓我等太久。」
7
梁世京徹底顯露出來的心思,讓我當晚沒有睡好,斷斷續續夢見了很多關於他的回憶。
他不耐煩應付任何一個女生的愛慕,卻會因爲我哭哄了我一個小時。
他大學時,某一次我被他帶去和室友喫飯。
室友問他爲什麼不談戀愛,他眼也不抬地說:「我有妹妹就夠了。」
我還以爲......他對我所有的例外,僅僅因爲我是他妹妹。
8
第二天一早,我在疲憊中醒來。
下樓時,毫無防備地撞見了正坐在餐桌前的梁世京。
這個時間,他沒有去公司嗎?
我頓在樓梯口。
梁世京工作時會戴一副銀絲眼鏡,斯文敗類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翻開着pad裏的文件,抬頭看了我一眼。
「還不過來喫飯?」
我無法像他這樣若無其事。
但大概是從前聽他的話慣了,他話音剛落,我便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
9
餐桌上很安靜,只有我面前的勺子和碗輕微的碰撞聲。
直到,我手邊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人的姓名後,我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對面。
梁世京依舊垂眸看着文件。
猶豫了兩秒,我拿起手機去陽臺接聽。
「時念,我手上有兩張演唱會門票,你今晚有空嗎?」
齊頌的聲音依舊那樣和煦。
我的心境卻早已不同。
我看着窗外的花園一時無話。
忽然,頸邊傳來一絲氣息。
梁世京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我身後。
低頭靠近,脣在我頸側輕嗅着。
我瞬間緊繃住身體,不敢動。
「在跟誰打電話?嗯?」他語氣含着一絲曖昧。
惹得電話那頭的齊頌不禁出聲,「時念,你身邊有人嗎?」
我深呼一口氣,儘量讓聲音聽起來鎮定。
「是我哥哥。」
梁世京聞言低笑了一聲,脣緩緩上移到我耳邊,輕慢道:「你該跟他說再見了。」
「如果不想我找上他的話。」
我握緊手機,閉了閉眼。
再次睜開時,拒絕了電話那頭的齊頌。
「抱歉,我對演唱會沒興趣。」
說完不等他回答就掛了電話。
下一秒,我就被梁世京掐着腰,轉了個身面對着他。
「不要因爲別的男人跟我生氣,念念。」
梁世京鏡框上的銀絲折射着微弱的光,他的手撫在我臉上。
眼裏是風雨欲來的情緒,顯得正常的語調卻也透着壓抑。
「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麼。」
昨晚積攢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
我直視着他的眼睛,「你能做出什麼?」
梁世京卡住我的下頜,居高臨下地審視着我。
眼神越來越暗。
我後悔剛出言的挑釁時已經晚了。
梁世京將我摁進懷裏,直接俯身親了下來。
他似乎是感覺我瞬間僵硬的身體,在碰到的前一瞬停了下來。
空氣一瞬間停滯,梁世京保持着這個距離,淡淡掀眼注視着我。
我顫着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答應過我,不會隨便碰我的。」
梁世京將吻最終落到我鼻尖,鬆開桎梏着我的手。
「嗯,所以別再試探我對你的底線。」
10
之後一段時間,除了下樓喫飯,我基本上都窩在房間裏。
不想面對梁世京,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從被他撿回家那一刻起,我就把他當成哥哥。
但也只是哥哥。
在梁世京剖白那些心思後,我心情說不上的複雜。
我忽然不得不將兄長當成一個毫無血緣關係,且對我有好感的異性看待。
短暫時間內,我所感知到的情緒只有排斥。
我只想逃離梁世京身邊。
完全沒注意心底還湧起的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情緒。
而很多事情,並不給你足夠的醒悟時間。
11
出成績那晚,我大概是因爲多日睡眠不足,疲憊不堪,暈在了電腦桌前。
再次醒來是在自己的牀上,天已大亮。
梁世京坐在附近的沙發上,拿着平板處理公務。
見我醒來,輕挑了下眉,起身走了過來。
「還難受嗎?」
我沉默地搖了搖頭,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
梁世京好像心情不錯,語氣沒有往日那麼漠然。
「成績我查了,還不錯。」
接着從單科到總分,他流暢地一個個報了出來。
「我衣服誰換的?」
我坐起身,明顯感覺到除了一件睡裙什麼都沒有。
越壓抑越是平靜。
我忽而輕聲問。
梁世京的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我牀邊,毫無情緒地看着我。
我突然討厭極了他這幅什麼都不說的樣子。
抬頭盯着他,崩潰地衝他大喊。
「我問你,我的衣服是誰換的?!」
「你說啊!」
許是聲音太大,保姆阿姨聞聲敲門進來了。
「我換的,我換的!」
「哎喲,你衝你哥哥嚷什麼誒小祖宗。昨晚你哥哥發現你暈倒,立刻連夜把我叫過來照顧你,他在你牀邊守了一夜。」
我怔怔地聽她說完,又看了看神情未變的梁世京。
他的視線一直遊離在我臉上,話卻是對阿姨說的。
「你先出去。」
很快房內只剩下我和他兩人。
我不免有些心虛,顫着眼睫不敢看他。
「我問你了,是你不說......」
梁世京聽後,淺淡地提了提嘴角,眸子裏卻不見絲毫笑意。
我正慌着,便毫無防備地被圈住手腕,從牀中間拖到了他身邊。
「你是這麼想我的?」
他脣邊的笑盡透涼意。
我轉着手腕,試圖掙開。
「那你爲什麼不解釋?」
「你不是認定了嗎?」
「認定我是個禽獸。」
梁世京向來是藏得住情緒的人。
但那刻,我明顯感覺他滔天的怒氣。
因爲我的誤解。
我甚至以爲他控制不住,會對我做什麼。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看了我許久。
眼裏蘊涵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最終丟開我的手離開。
12
梁世京從沒有限制過我的人身自由。
在他的觀念裏,我根本沒可能逃離的了他。
但他的控制慾也不允許我做的出格。
這個出格的界限是他定義的。
例如,不能和齊頌喝酒。
同桌以慶祝高考成績爲由,把我叫了出來。
到了清吧,我才知道有齊頌。
本來也沒什麼,但我因爲梁世京心裏煩躁,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齊頌被他們攛掇着送我回家時,我已經意識昏沉。
梁世京在半路截住了我們打的出租車。
一輛帕薩特急剎在我們面前,擋住了去路。
我和齊頌被迫下車,身後那輛邁巴赫纔不緊不慢地熄火停車。
保鏢開門,梁世京慢條斯理地走下來。
「你是誰?」齊頌率先出聲。
梁世京仿若未聞,徑直走到我面前。
「喝多了?」
我反應還有些遲鈍,順着話只楞楞地點了點頭。
「時念,你認識他?」齊頌偏頭又看向我。
我混沌地想了想,挽上了梁世京的手。
笑着看向齊頌,「這是我哥哥呀。」
梁世京微微一頓,隨即脫下外套包住了我。
眼裏看向我的冷意也微微淡去。
「念念,回家。」
我晃了晃腦袋,「好!」
13
梁世京並沒有跟着上車。
車內的冷風吹的我逐漸清醒。
車窗外的梁世京似乎在和齊頌說什麼。
我直覺不妙,摁下車窗。
「時念已經成年了,有自由和朋友出來玩,您這樣限制她,的確不太正常,我建議您去看下精神科。」
齊頌話音剛落,身旁的一個保鏢已經一腳踹在他心窩,他倒在地上不住咳嗽。
我連忙去拉車門,卻被司機上了鎖。
接着,窗戶也被迫升了上去。
任由我怎麼敲打呼喊都沒有人理我。
梁世京點了根菸,信步走到齊頌面前。
手工定製的皮鞋就這樣踩在齊頌手背上。
梁世京看他,如同看螻蟻一般。
輕蔑的極致就是淡漠。
他隨手彈的菸灰落到了齊頌的衣服上。
「我只說一次,別再出現在時念面前。」
「如果我非要呢?」
齊頌咬牙看着他。
梁世京笑了一下。
「朝你父親追債的那羣人,手裏或多或少都有幾條人命,他們如果知道你父親躲在這兒,會怎麼樣?」
齊頌臉色瞬間慘白下來。
梁世京腳下碾着男生動彈不得的手背,面不改色地下最後通牒。
「你可以堅持你的想法。」
「對於你父親的後果,我同樣也拭目以待。」
梁世京向來都是找到對手的死穴,再一擊致命。
這次也不例外。
齊頌忍着手背的痛,仇恨地盯着梁世京,嘴裏卻說着屈服的話。
「我明白該怎麼做了。」
梁世京滿意地挑了下眉,移開皮鞋,轉身正要離開。
「等等。」
「我還能......」
梁世京打斷他,「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路燈映襯着他的影子,他站在無邊的黑夜裏,單薄的白襯衣反而彰顯着他的孤傲。
14
「你瘋了。」
梁世京上車後,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在明滅的光中,梁世京垂下眼。
「我知道。」
以一種極度理智的口吻。
「齊頌只是我的同學!」
梁世京雙腿交疊,手指敲打着膝蓋。
姿態閒適。
「念念,我警告過你的。」
我不禁譏諷地笑了一聲,「那我以後要是有喜歡的人怎麼辦?」
梁世京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僞。
許久纔給出結論。
「你可以試試。」
語氣隨意得不像是在威脅。
我已經無力再去和他爭辯什麼。
他的本性就是偏執到無可救藥的人。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開學,搬到宿舍。
距離開學也不過短短兩個月時間。
我曾以爲熬過那個畢業季的夏天,我將迎來新的人生。
事實是,即便是過了很多年。
我也從沒走出過那個夏天。
15
我和梁世京的關係,從某一天開始其實忽然得到了緩和。
那晚我半夜睡醒,下樓喝水。
意外看到梁世京的書房半開着,暖黃的光投撒在地上。
已經凌晨3點了,還在工作?
我走過去試探地推開門。
梁世京正靠在轉椅上冥神。
他似乎睡着了,沒聽見我的動靜。
多年的感情基礎還在,我還是走過去調高了空調的溫度,又把他的西服外套搭在他的身上。
在我即將抽手之際,梁世京轉醒。
他半闔着眼注視着我。
我忙收回手,轉身就要走,又被他拉住。
掙脫的意圖剛顯現一點,耳邊就響起他有些低啞的聲音。
「念念,我頭疼。」
我停止掙扎。
從前梁世京便有頭疼的毛病。
每次我見狀都會放下手中的事去幫他按摩。
似乎的確很久了,我沒再主動去書房找過他。
所以忽視了他的頭痛。
16
我還是留了下來。
抽回手走到梁世京椅子後面,一言不發地開始按摩。
「好了。」
既然梁世京都發話了,我也沒有繼續按下去的必要。
我鬆開手,正打算離開。
梁世京直接轉着椅子轉了個方向,面朝着我。
在我毫無防備時,將我摁在他腿上。
我皺起眉,反抗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噎了回去。
「別動。」
「念念,給我抱一會兒。」
梁世京從身後擁住我,下巴放在我一側的肩上。
「放開我。」我平靜道。
「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梁世京緩緩出聲。
修長的雙手攏住我的手,任意把玩。
我閉了閉眼,「梁世京,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是不是非得等你新鮮感過了,纔會放過我。」
面前男人的手頓住。
旋即,我便被他提着腰轉了個身。
瞬間變成了跨坐在他身上。
腰後是梁世京的大手抵着。
我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面前人漆黑的雙眸蘊着深深的情緒。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念念,我對你,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
17
那晚,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因爲我第一次讀懂了他眼裏的情緒。
是一種內斂的認真。
不是刻意做出來,特意告訴你,他這個人有多真誠。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梁世京對我,只是他的獨佔欲附着一些新鮮感。
然而他今天告訴我,我錯了。
但人總是這樣。
當人發現自己早已處於誤區之中,下意識的第一件事不是原路返回。
而是試圖在「將錯就錯」的大背景下,去尋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直至撞上南牆,迷途知返。
18
後來幾天裏,我又開始有意無意地躲着梁世京。
因爲他那天的那番話。
甚至我心情複雜到自己都無法理清。
但事實上,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逐步走向梁世京。
那晚,他應酬完回來,是帶着比往日重上許多的酒氣。
梁世京蹙眉閉眼靠在沙發上,累到不想說話。
我將他額頭上的細汗看在眼裏。
糾結片刻,還是去廚房給他煮了一碗醒酒湯。
「快起來把醒酒湯喝了。」
我有些彆扭地推了推他胳膊。
梁世京反應了幾秒才緩緩睜眼,撐着起身。
看了眼醒酒湯,又看了眼我。
意思在問:你熬的?
我才懶得理他。
「你喝不喝?不喝就算了。」
梁世京微提了提嘴角,默不作聲端起湯。
我蹲在他身前,仰頭看着他。
熾白的燈光帶來的過度曝光,顯得有些他臉色有些蒼白。
大概率是多年形成的心理。
我看不得他這幅略顯脆弱的樣子。
抽了張紙,抬手往他額頭擦着。
「幹嘛非要喝那麼多,明知道喝多會難受。」
梁世京放下碗,一瞬不眨地看着我。
「我......」
我咬了咬脣,慌亂地想解釋什麼。
但梁世京沒再給我粗陋掩飾的機會。
拉下我放在他額頭上的那隻手到脣邊,偏頭親了親。
又在下一瞬猝不及防地將我拉進懷裏。
耳邊低聲的囈語。
「念念。」
梁世京遍佈周身的酒氣鑽入我的鼻息。
我想我也有點醉了,所以纔沒有推開他。
迷離間,我忽然問他。
「哥......」
「梁世京。」
「嗯。」
「你......你之前的意思是說你喜歡我嗎?」
問完我就感到臉泛起熱度。
梁世京撫着我後腦勺,頭埋在我頸窩裏。
不久,才緩緩出聲。
「何止。」
話音剛落,屋內忽然黑了下來。
似乎是停電了。
我正好想趁着這個藉口逃脫,遮掩發燙的臉。
梁世京卻沒鬆開環住我的手。
趁着月光傾泄進一角,升起些微弱的光。
我看到梁世京從我肩上抬起頭,視線浮游在我脣邊。
俯身靠過來,距離越來越近。
我大概有些發矇,呼吸跟着放輕。
也全然忘了躲。
即將碰到時,梁世京頓了一瞬,隨即擦着我脣角略過,最終落到了我耳垂上。
這不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吻。
19
電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恢復。
一時間,我所有神態暴露在燈光下。
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瞬間尬到頭皮發麻。
避開他的眼睛,推了推他的肩膀。
「放開我。」
梁世京微微一用力。
天旋地轉間,我側坐到了他腿上。
除開上一次,只有在小時候才這樣坐過。
「梁世京!」
我現在渾身不自在想要下來,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梁世京一隻手摁住我的腰不讓我動,一隻手拉着我的手摟住他脖子。
接着又撫上我的脣角。
視線定格在那裏。
「剛剛,親了這裏,是不是?」
梁世京摩挲着我脣邊,低聲問。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大腦反應遲鈍。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
再次慢慢俯身過來。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與上次相同,脣在距離1cm處停下。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等我睜開眼睛。
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脣邊。
「念念,爲什麼不躲?」
我愣住了,剛張口想說什麼,梁世京的吻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兇狠地掠奪走我的呼吸,讓人招架不住。
20
梁世京虎口卡着我的下巴,調整位置讓我去迎合他的吻。
吻越來越深,直到我喘不過氣,去推他肩膀。
梁世京才緩緩退出,伸出拇指擦了擦我脣邊的溼潤。
「念念,」
「沒有!」
我被梁世京的聲音喚回神,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梁世京明顯也一頓,覷眼看着我。
我使勁推開他站了起來。
「我沒有答應你!我什麼都沒說!」
「我只把你當哥哥!」
我擲地有聲地爲自己辯解。
梁世京手肘撐着沙發,支頤着側額。
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那你剛纔和你哥哥接吻,不覺得......」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許說!」
我一通亂嚷去捂住他的嘴。
氣氛再次微妙地安靜下來。
不經意對上樑世京凝視我的視線,才覺得放在他臉上的手逐漸發燙。
我猛地收回手,看都不看他,拖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轉身跑開。
「我要睡覺了!」
裝作沒聽見身後傳來的一絲輕笑。
「喂!」
我站在二樓欄杆旁衝下面喊着。
梁世京抬頭眯眼看了過來。
我瞬間氣勢就弱了下來。
我的一切教養,都來源於梁世京。
這聲「喂」顯然出了格。
「哥哥......」我聲音低了好幾度。
梁世京用眼神詢問我什麼事。
我本想提醒他廚房還有醒酒湯,但反觀他剛親完我,又擺出一副教育的架子,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白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回了房間。
不出兩分鐘,我又煩躁地推開門,跑到欄杆邊。
「廚房還有熱的醒酒湯!」
噼裏啪啦砸下這一句,我又跑回了房間,躲進小被子裏。
21
這種心情很奇妙。
我能感覺到自己是對梁世京有好感的,但對於角色置換,我一時還沒轉變過來。
只要一想到他極端的佔有慾,我不免就更爲猶豫。
然而,就是因爲我的畏首畏尾,對他對自己的愛始終持有一定的懷疑。
也或許是,我並不覺得他會爲我做出多大的改變。
所以,很久以後,我跟心理醫生陳述完事情的一切。
最終都會告訴他,「如果當時我能多信任他一點就好了。」
「明明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該信任的人是他。」
也只有他。
22
時隔一個月,我再次見到齊頌。
不過是我家的花園裏。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躲過安保系統的。
那天正趕上樑世京去公司。
「時念,我已經知道了,梁世京不是你親哥哥。」
「他就是個禽獸,把你軟禁在這,我帶你離開。」
說着就要來拉我。
我後退一步,一頭霧水。
「我並沒有被軟禁,我只是不想出去。」
「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齊頌抿脣看着我並不說話。
半晌,他驀地上前一步。
「時念,我沒有辦法了。」
這是我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23
再次醒來,我是在一間普通的臥房。
身上沒有被任何東西捆綁和限制。
齊頌正好也推門而入。
四目相對中,我看見他的眼裏只餘疲憊。
「抱歉。」
我沒回應,安靜地看着他。
「我必須要救我爸。」
我登時怔愣住。
齊頌啞着嗓子給我講了事情的經過。
他得到消息,梁世京還是把他父親的地址泄露給了追債人。
他某天回家,父親已經不見了。
只空留一片狼藉。
他把我帶來,不過是爲了威脅梁世京,希望梁世京能救他父親。
聽完後我滿腦子都是梁世京曾威脅齊頌的那番話。
但一條人命現在危在旦夕,我全然錯了分寸。
「我可以幫你向梁世京求助。」
齊頌自嘲地笑了笑,「時念,你哥哥你還不瞭解嗎?」
「你越因爲我去求他,他越瘋。」
「說不定,我爸會死得更早。」
我啞口無言。
我本身就在齊頌手裏,不得不由着齊頌行事。
這本就是一場實際意義的綁架。
24
我被鎖在這個房間裏,鎖了兩天。
僅僅兩天,外面就已經翻天覆地了。
梁世京死了。
我被他的助理解救出來聽到的第一句話。
我沉默了許久。
在拼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很費解。
我很難將梁世京和死亡聯繫在一起。
可能是因爲他足夠強大。
時常讓我以爲他是堅不可摧的,纔會忘了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直到我親眼見到白布下那具冰冷的軀體。
「十七處彈孔。」
「最後一槍纔是致命部位。」
前十六槍是折磨。
25
助理和我一起站在遺體旁,用冷靜到漠然的口吻陳述。
齊頌拿我威脅梁世京。
他本在處理一件非常棘手且緊迫的併購案合同。
但他接到了齊頌的電話後,沒有絲毫猶豫地趕來了。
齊頌誤會他了,他並沒有透露任何他父親的消息給追債人。
是那羣人自己找到的。
即便梁世京知道後,第一時間聯繫了那批人。
還是晚了。
那羣畜生血腥上了頭,甚至還想利用他人體的最後一點價值去變賣。
梁世京及時阻止了下來,帶着他父親完好無損的遺體趕了過去。
「無論如何,他希望齊頌放過你。」
我呆滯地看着那陷入深度沉睡的人。
聽着描述我都能想象到,他一定是風塵僕僕的樣子。
「但齊頌見到他父親渾身血跡,傷痕累累就崩潰了,他把所有怨氣撒在了你哥哥身上。」
「他讓你哥哥隻身赴約,用一把黑市買的射擊用的獵槍,折磨他,最終至死。」
「我們的人就在附近,手裏端着飛針麻醉注射器,隨時都可以制止住齊頌。」
然而,因爲齊頌告訴梁世京,我被鎖在注水箱裏。
沒有人能找得到。
如果他不及時回去,我就會死。
所以梁世京不動了,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抵抗。
齊頌失去了理智。
他看着梁世京倒在血泊裏放聲大笑了許久。
最終跳海。
他到死都堅信是梁世京害的他父親。
26
「等我趕到他身邊時,他只剩了一口氣。」
「從應聘他的助理到現在的5年時間,我第一次見他那麼狼狽。」
他視線從梁世京挪到我臉上。
「那一口氣是他強撐着的,就爲了囑咐我,讓我找到你。」
後面的畫面,我已經想象不到了。
因爲我也沒有見過狼狽的梁世京。
「其實我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找到了你。」
「也許你哥哥不用死的,但他不願意拿你的命做賭注。」
大概是看到我一直無動於衷的神情,他爲梁世京不平,不禁出言諷刺。
「我很奇怪一點,爲什麼你會選擇相信一個外人,配合他演這出戏,而不是給了你一個家的哥哥?」
我眼睫顫了顫,心臟已經抽疼到毫無知覺。
我知道他誤會了,以爲我是自願被齊頌帶走的。
但我也沒有資格解釋,因爲潛意識裏我卑劣地以爲,這是梁世京做得出來的事。
我主觀臆斷地把他劃在了自私的那個圈子裏,認爲他就是爲了得到一切不擇手段的人。
但助理告訴我,梁世京變了很多。
生意越做越大,偶爾也會涉及到灰色地帶。
但在半個月前,他將自己在外不算乾淨的產業全部收了回來。
脫離了邊緣地帶帶來的方便,就要花更大的價錢去彌補。
他從良了,爲了我。
我想起半個月前,差不多就是他喝醉那晚前後。
27
助理離開前最後給了我一個信封。
只剩下我一個人守在梁世京身邊。
是一瞬間的潰不成軍,所有維持在表面的平靜終於瓦解。
淚水一滴一滴砸在白布上。
我摸到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從小他的手就要比我暖和許多,現在倒反過來了。
「哥哥。」我輕聲叫他。
再也不會有任何回應了。
我握着他的手埋頭痛哭,跟他一遍一遍地道歉。
如果我當時對齊頌多些防備,也許不會那麼輕易被他帶走。
但被道歉的人,只是沉默地躺在那裏。
我想,他應該是不願意原諒我的。
28
那個信封,我回到家再拆的。
是一封遺產繼承協議書。
上面只寫了我一個人。
在我滿18歲那天時,他找人起草的。
這是他給我最大的保障。
但我只是看了眼就把它丟在一旁。
那晚,我是抱着一個泛舊的熊睡的。
因爲那是他給我買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29
又是一年的草長鶯飛。
我靠在他的墓碑旁,如同從前靠在他肩膀一樣。
一陣和煦的風掠過,我放在碑前的花被吹的簌簌作響。
我垂下眼,許久輕聲道:
「哥哥,我想你了。」
梁世京番外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天之驕子,曾比很多人都活得痛苦。
梁世京的父親是著名的企業家,慈善家。
實際上,撕開這些僞裝,只剩腐爛而惡臭的內裏。
梁世京的母親出軌被他當場抓住後,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和梁父離了婚。
把幼小的梁世京丟給了滿腹仇恨的父親。
他從小是在無邊際的捱打和關禁閉中度過的。
別人擁有的童年,擁有的青春,他都沒經歷過。
逐漸長大後,梁父察覺他有能力反抗自己了。
便拿了一條鐵鏈,將他腳腕拴住,讓他無法逃跑。
梁世京曾一度以爲,自己的一生就會這樣度過。
直到某日梁父出席酒會,與梁母重逢。
彼時,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明顯圓潤的肚子也在暗示她圓滿的一家。
當晚梁父就癲狂了,他卸了鐵鏈,拽着梁世京被迫跟他上了車。
「你媽現在活得多幸福你知道嗎?她是故意不要我們的,跟我去找你媽!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他猙獰地拖着梁世京上車。
也許是老天都看不過他造的孽。
半路走到盤山路附近,恰巧一塊小碎石滾落。
正好砸到正駕駛座。
梁父當場死亡。
梁世京就此逃出生天。
他拖着被梁父折磨得傷痕累累的身子,走了幾公里的公路才走了出來。
回家中途路過一排垃圾桶。
其中一個沙沙作響。
在梁世京剛好路過時,蓋子被從裏面推開。
一張沾着灰的稚嫩的小臉就這麼闖入他的眼裏。
那雙晶亮的如同葡萄一般的眼睛就這麼盯着他。
幾秒後,她才小小出聲。
「咦,大哥哥,你是來撿我的嗎?」
「我聽賣包子的阿姨說,她的小孩兒就是從垃圾桶撿到的,我都蹲了一天了。」
接着眉眼彎了彎,「終於等到你啦!」
梁世京只覺得那雙眼睛笑起來好看極了。
鬼使神差地,他把她帶回了家。
時念以爲梁世京是強大而堅不可摧的。
但她不知道,
在那個少年從未被人涉足的,荒涼而貧瘠的世界裏,你穿着粉白色的小洋裙,嘴裏喊着哥哥的樣子,是他往後餘生的唯一的生機。
念念,哥哥自始至終只有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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