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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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的夫君帶回一個姑娘,是他外室的女兒,求我讓她娘進門。
狗男人,喫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還在外面養外室?
我決定成全他們一家三口,帶着我的百萬嫁妝回孃家。
1
「夫人,求您讓我娘進門吧,我們一定會當牛做馬好好伺候您的。」
跪着的小姑娘長着一張瓜子臉,不過五六歲的年紀,眉眼間卻和陸辭長得格外相似。
嘖嘖,算算時間,陸辭被我家收留的第三年就生了這個女兒啊。
「月兒,起來。」陸辭黑着臉將小姑娘抱進自己懷裏,「陶氏,你三年無所出已是不孝,你現在最好是乖乖讓雲娘進門做平妻,不然我只有給你一紙休書了。」
聽到休書兩個字,我差點沒笑出聲。
陸辭哪來的臉說要休我?
如今他住的宅子,身上穿的衣裳,平日裏喫的飯菜,可全都是我的嫁妝!
就連他的命,也是我爹救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
陸辭抱着月兒轉身離開,我目送他們,卻對上了小姑娘的目光。
剛纔還楚楚可憐的,這會兒卻挑釁地衝我眨了眨眼睛。
好傢伙,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給了下馬威。
以後的日子還得了?
「姑娘,他們太過分了,我們回去告訴老爺,老爺肯定會給我們做主的。」
我沒被氣哭,初一差點被氣哭了,她是從小陪我長大的,情同姐妹。
「傻丫頭,他現在是新科狀元,我爹能拿他怎麼辦?」
就在兩個月前,陸辭剛中了狀元。
而我們陶家,不過是商賈,所以他才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將外室接回來。
「那就這樣讓她們進門?當初還是我們老爺給他錢才讓他能讀書科舉的,他現在居然這樣對您……」
我爹是京城首富,人善心善,常年給慈幼局的孤兒送喫的喝的,甚至有天賦的還會資助他們唸書科舉。
陸辭就是我爹資助的。
十三歲那年他中了舉人,我那沒有兒子的老爹高興得不行,寫信告訴我,說是準備讓他做我的相公。
彼時我正在江南遊山玩水,根本沒放在心上。
等三年後我回到京中,我爹直接讓我成親。
陸辭長得一表人才,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爲了不讓我爹操心,我一咬牙嫁了。
剛成親陸辭就露出了真面目,對我動輒甩臉色,好幾天不回家,明裏暗裏說我生不出。
我並不在意,左右嫁給他只是爲了讓我爹安心,可現在看來是不能忍了。
榮華富貴的日子過久了,他還真以爲是自己應得的?
2
第二天一早,我就見到了陸辭的外室雲娘,她長得柔柔弱弱,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真是我見猶憐。
「你想好了沒有?」
陸辭抱着月兒,拉着雲娘,真是養眼的一家三口。
「想好了。」我點頭。
「想好了就行。」陸辭嘴角帶着滿意的笑容,「你出身商賈,本不該做我的正室,念你也是跟我一起喫苦過來的,我也不會拋棄你,以後你和雲娘就不分大小,你好好跟着她學學三從四德,管家理事。」
男人真是善變,我突然想到我們還沒成婚那會兒,他深情脈脈地跟我說:「陶陶,你真是我見過最溫柔賢淑,最能幹的女子。」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叫住了正要行禮的雲娘。
陸辭以爲我要她免禮,難得誇了我一句:「你早這樣聽話多好。」
「我想好了……」我從初一手裏將和離書拿過來遞給了他,「簽了吧,和離。」
陸辭聽到和離兩個字瞬間變了臉色,咬牙切齒:「你想和離?」
「是啊。」我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商賈出身配不上你,咱們和離,你就不用委屈你的雲娘做平妻了。」
陸辭被氣笑了,半晌纔開口:「想要和離不可能,只有一紙休書!」
3
「我爹供你念書科舉,對你無有不應,你卻拿錢養外室,爲了這個娼妓休妻,要是鬧開了被御史參奏,不知道你的官職還能不能保得住。」
我爹說過,做官的人是最愛名聲的,別管他們私下如何,面子功夫都要做足了。
陸辭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是絕對不會自毀前途的。
「商人果然低賤又卑劣。」陸辭臉色不好,半天才憋出了這句話。
我點了點頭:「所以配不上你。」
「你要和離那就滾,和離書我會讓人送去陶府的。」陸辭冷哼了一聲,「只是,你別後悔,日後你若是想回來,那就只有做賤妾了。」
我帶着初一轉身離開,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誰後悔還不知道呢,我瘋了纔給他做妾。
我讓人盯着,看陸辭派小廝將休書送到陶府,才吩咐下人整理東西。
我爹就我一個女兒,出嫁的時候生怕我受委屈沒錢花,陪嫁的東西有將近百萬。
不過除了住的宅子,其他都是給的金子。
一錠一錠的金子裝成箱,當時可是搬空了一個庫房,要不是我攔着,估計我老爹能把其他的幾個庫房也搬空。
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說,我又沒學過做生意,給我鋪子沒用,給錢好,沒錢了儘管回家搬。
如今沒回孃家搬,反倒要搬回孃家了。
「姑娘,這麼多得搬好幾天吧?」初一有些發愁,「咱們今天還回去嗎?」
「回!」我看了一下暗下來的天,心情甚好,「這會兒就走,讓他們慢慢搬,回去正好能趕上晚飯。」
我爹也應該回家了,他看到和離書肯定會着急,正好回去解釋一下。
我帶着初一慢悠悠地往外走,剛到花園,迎面就撞上了焦急的雲娘和沉着臉的陸辭。
「陶氏,你在幹什麼?你要滾就滾,家裏的東西誰讓你帶走的?」陸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問,「趕緊讓他們搬回來!」
「姐姐,就算你對我不滿,可也……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啊,上了公堂衙門,你私吞夫家財產,那可是要坐牢子的。」雲娘抹着淚水,哭得梨花帶雨。
我笑吟吟地看着雲娘,輕聲問道:「陸辭沒告訴你嗎,這些是我的陪嫁,他當初從慈幼局來我家,可是連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沒有的,這些年的喫穿用度唸書科舉,包括養你這個外室,用的可都是我們陶家的錢。」
幾句話瞬間讓雲娘石化了。
我看向她旁邊的陸辭:「對吧,我的前夫。」
陸辭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應該是被氣得。
「這些銅臭誰稀罕,別髒了我陸家的門,都搬走!」
等的就是這句話,我拉着初一轉身就走,臨走的時候特地吩咐了管家,一根毛都別漏下,至於這個宅子,趕緊找牙行賣了。
留着怪晦氣的。
4
我爹是個急性子,我擔心他被氣着了,正想怎麼解釋,回家卻被告知他今天臨時有急事去江南了。
因爲事發突然,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我。
這是好事啊!
和離回家沒人管,我第二天就拉着初一滿京城玩兒去了。
喫樊樓的全魚宴,買千金閣的新首飾,聽瓦舍的曲兒。
「陸大人,不行啊,您已賒了三千兩了,實在是不能再賒給您了,您看,不如今天就把這個賬給結了?」
「我什麼時候少過錢給你們了?不知道我是誰嗎?讓你把賬送到府上去,你聽不見?」
陸辭的聲音!
我睜眼讓初一把簾子拉開,果然就見陸辭正在廊上和管事爭吵。
「陸大人,以前或許可以,不過現在不行,我們姑娘吩咐了,以後您的賬歸您的,她的賬是她的。」管事嘴上客氣,面上那不屑的表情可一點兒都不客氣,「陸大人,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會連三千兩銀子都要賴賬吧?」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陸辭這人享受金錢帶來的愉悅,卻又看不起商人爲錢斤斤計較。
我和我爹以前從來不在乎這點兒錢,只要他花的,都是直接讓賬房支錢。
「你……」陸辭指着管事,面紅耳赤,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大人,趕緊吧。」管事笑呵呵地看着他。
陸辭半天才收回手,在身上翻找了起來,可也只摸出了幾枚碎銀子。
他抬起頭,目光在人羣中游蕩,想要找個替他墊錢的人,我來不及讓初一拉簾子,正好被他看個正着。
一看到我,陸辭馬上就跑了過來,大概是害怕被其他人看熱鬧,還順手拉上了簾子。
「陶氏,是你吩咐管事的?」
陸辭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中帶着厭惡:「你這麼做你爹知道嗎?趕緊讓那個管事滾開,那幾個臭錢你也要計較,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5
「你也知道那是我爹,這是我家產業啊。」我撐着下巴微微一笑,「你我已和離,你來這兒玩樂享受,出錢不是應該的嗎?這幾個臭錢,相信陸大人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一席話堵得陸辭啞口無言。
多虧我倆在一起這幾年,他的性格我也算是摸透了。
「不就是三千兩嗎?這點錢我還給不起?」
陸辭拂袖想走,我趕緊叫住他。
「怎麼?想求我?欲拒還迎?沒想到你現在還學會這一套了。」
陸辭冷笑:「你要是聽話點兒,我陸家也還有你一席之地,日後……」
「等會兒!」我聽不下去了,「陸大人,我只是提醒你,我陪嫁的宅子已經賣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同買主說了,給你三天時間搬走,既然在這兒碰上,就順便跟你說一聲,免得我再叫人跑一趟了。」
陸辭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那個宅子是我的,是我陸家的宅子,掛的也是陸宅!」
「那是我婚前,爹爹看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暫時給你住的。」我好心提醒他,「我出嫁的時候,爹爹就將房契給我做陪嫁了,可不是送你的。」
我爹爲了讓我住得舒心,宅子挑了最好的,位置好,風水好,佈局更是下了血本。
真是可惜了。
「你……」
陸辭伸手指着我,冷冷一笑:「好,好得很,陶氏,你有本事這輩子別回來求我!」
我嗑着瓜子,微微一笑:「你別回來求我纔好。」
「要我求你?做夢!」
陸辭話音落下,猛地拉開簾子大步離開。
外面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我也沒心情聽曲兒了,帶着初一徑直回家去。
剛踏進家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上等的杜衡香撲鼻而來,淡淡的,並不濃烈,卻讓我渾身一震。
「這位就是陶小姐吧?」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害怕的去拉初一的手,卻發現她比我抖得更厲害。
6
「乖女兒!」
我爹拖着肥胖的身體跑過來,我趕緊躲到了他的身後,和他咬耳朵:「爹,你不是去江南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走到路上聽說你和離了我能不回來?」我爹壓低了聲音,「一會兒再跟你算賬。」
我不怕我爹,但我怕那個男人啊!
「閨女啊。」我爹拉着我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這是劉公子,叫種玉,爹在路上碰到土匪,還好劉公子仗義出手,他傷到了手,就在我們家先住下,劉公子,這是小女陶陶……」
我有些無語。
傻老爹,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怎麼可能被土匪傷到!
「陶小姐,在下有禮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一身荷青色的衣裳,熟悉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手中拿了一把摺扇,儼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人模狗樣!
我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我恨不得馬上跑路,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老爺,平安街的鋪子出事了!」
小廝的到來拯救了我,我爹一聽鋪子出事了,馬上就走了。
「劉公子好好住下,我這就回屋了。」我對着劉種玉敷衍一笑,轉身就想跑。
還沒走兩步手就被人拉住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回過神來,人已經在他懷裏了。
「你……你幹什麼?這是我家!」
我轉過頭想叫初一救我,卻只看到她瑟瑟發抖的模樣。
算了,膽子比我還小。
「陶小姐,別來無恙啊。」劉種玉的手指擦過我的紅脣,「三年不見,嫁人了?和離了?」
我被他的動作激得身體顫了一下,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是說好了,要同我成親的嗎?」劉種玉嘆了口氣,語氣中略有些憂愁,「你跑得倒是挺快的。」
被他提起前塵往事,我火氣也上來了,一把推開了他:「是你先騙我的!」
劉種玉並不生氣,只是悠悠地看着我。
我心虛得很,拉着初一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屋裏,將門窗都關上了。
「小姐,我怕……」初一癟着嘴要哭的樣子。
「我也怕。」
提起劉種玉,還得從我十五歲那年,悄悄成過一次婚說起。
7
十二歲我因身體不好,被老爹送去江南養病。
江南風水好,經過兩年調養就好多了。
但我不想回京,索性讓人騙我爹我還沒好,暗地裏滿江南玩兒。
十五歲生辰,初一慫恿我去青樓長長見識。
我倆換了男裝去,卻陰差陽錯進了南風館,看到了正在被拍賣的劉種玉。
他長得風流俊美,我三杯酒下肚,大手一揮,一萬兩銀子將他買了下來。
8
那天晚上的事我記不清了,只記得起來的時候渾身痠痛,劉種玉坐在旁邊,一副柔弱的樣子:「姑娘,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什麼?」我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一個大男人對着一個弱女子說,我就是你的人了?
多少有點毛病。
「姑娘想不認賬?」劉種玉手一抬,抹着淚水,「奴家可是什麼都給你了。」
我覺得驚悚,喫虧的不應該是我嗎?
「你……」我硬着頭皮開頭,「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對奴家負責。」
劉種玉牽着我的手,說話溫溫柔柔:「姑娘看什麼時候成親比較合適?」
成親?我嚥了口口水,想到我爹說在京城給我找了個未婚夫,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我昨晚……」
我企圖將昨晚的事甩乾淨,卻被劉種玉甩了一帕子:「討厭,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成親是不是太快了點兒?」我腦子一團糨糊,只能勉強又找了個理由。
「不快不快,姑娘一會兒給我贖了身,晚上咱們就成親!」
對上劉種玉期待的眼神,我還有啥不明白的,原來是想我給他贖身啊。
哼!男人!
9
我想着一個人在江南無聊,就給劉種玉贖了身,想着以後回京城也沒關係,大不了給點錢打發了就是了。
畢竟,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哪想劉種玉非要我跟他成親,我只能妥協,讓初一置辦,簡簡單單地走了個過場敷衍他。
劉種玉長得好看,又聽話,我當時一度動過將他帶回京城的念頭。
可惜後來出了事……
10
我們成婚的半年後,我因意外落水,他救了我,醒來後人就變了。
看我的眼神總有點陰惻惻的,沒有以前聽話了,也不愛笑了。
我以爲是他受涼生病導致心情不好,還讓人搬了不少金銀玉器哄他高興。
他沒半點兒高興,反倒是更加沉默少言。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來,看旁邊無人,和初一起身去找他。
撞見他在後院的大樹下負手而立,他的面前還跪着一個黑衣人。
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劉種玉突然將那個黑衣人提了起來,一刀捅進了他的腹部。
月光下,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將刀轉了一圈,這纔像扔一塊破抹布般扔開了他。
我和初一從小養在深閨,殺雞都沒見過,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是我捂着初一的嘴,將她拖走的。
我讓她不想死就不要露出破綻,當晚我倆都沒睡好,一閉眼就是那個黑衣人的死狀。
第二天我就決定跑路了。
什麼男人,沒有我的狗命重要!
11
我想着法兒躲開劉種玉,可他就是陰魂不散。
我逛園子,他在湖心亭撫琴,我出門,他來偶遇,我尋思着躲屋裏,他居然還翻窗進來了。
「你到底想幹嗎?」我忍不了了,捏緊了拳頭,「我又沒招惹你。」
「沒招惹我?」劉種玉歪在軟榻上,身上穿着絳硃色的衣衫,「陶小姐?想不認賬了?」
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不管男女,當初看上劉種玉就是因爲那張臉實在是太好看了。
這會兒看他躺在軟榻上魅惑的樣子,莫名讓我想到了褒姒妲己,真是男顏禍水!
臉上熱熱燙燙的,我轉過頭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提到這個,劉種玉終於精神了起來,翻身坐到了旁邊的繡凳上:「我府中如今正缺一位夫人,正好接你回家,左右我們是成過親的,名正言順。」
提到這種事,我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將門窗都關上。
老爹要知道我在嫁給陸辭之前還嫁過人,非得剁了我下酒喫不可!
「呦!娘子這麼急切?」劉種玉臉上的笑容都快收不住了,「要不然咱們還是先秉明瞭岳父再說吧?不然岳父怪罪下來,我這個女婿也擔待不起啊。」
什麼急切!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咬牙道:「我告訴你,別亂說話,不然……」
不然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劉種玉突然拉着我的手親了一下,笑得曖昧:「娘子,不然什麼?」
被他這麼一親,我瞬間覺得臉都燙了起來,到了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閨女,一會兒爹要……」
老爹的聲音伴隨着推門聲傳進我耳朵裏,我僵硬地轉過頭,正好和老爹四目相對。
「你們……」老爹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麻溜地關上門,還不忘拉上了聽到動靜過來的初一,「我怎麼看不見了?初一,快去給我請大夫!」
「爹,不是那樣的!」我想要解釋,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老爹拉着初一跑得飛快,兩個人轉彎的時候還差點摔了個狗喫屎。
我從前體弱多病,院子是府裏最清淨的,又沒幾個人伺候,這會兒初一一走,其他的下人也有眼色地跑了。
「劉種玉!」
「娘子,你放心,回頭我一定讓家裏人來下聘,將三書六禮都補齊了,一定讓娘子風風光光地進我劉家的門。」
誰要進他劉家的門!我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劉種玉到底是什麼身份,我並不清楚,不過看他當年殺人那麻利勁兒,家裏別是江洋大盜,殺人越貨的吧?
我退了兩步,看劉種玉的笑容好像都多了幾分殘忍嗜血。
「你你你……」我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你到底什麼人?想幹什麼?有什麼目的?」
「我?」劉種玉倒是一臉無辜,「我是你的玉郎啊,是你的相公啊。」
玉郎這個稱呼還是之前我們情濃時叫的,可這會兒一聽,嚇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稱呼這麼肉麻!
「你別亂說話!」我不想跟他多說,索性拔腿就跑。
劉種玉倒是沒追上來,只是靠在門口看着,離得遠了,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莫名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些哀傷?
肯定是我眼花了,這會兒該哀傷的是我纔對!
老爹晚上才從鋪子回來,看着心情挺好的,嘴裏哼着小曲兒,臉上的肉隨着他走路一抖一抖的。
「閨女,你怎麼在這兒?」
老爹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着有些滑稽。
「爹,我跟那個劉種玉,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們……」
我急匆匆地想要解釋,卻被老爹直接打斷。
「陶陶啊……」老爹拉着我的手,連聲嘆氣,「當初是我識人不清,陸辭那個混蛋,讓你才嫁過去兩年就落了一紙和離書,可你也不能以後就不嫁人了吧?
「我就你一個閨女,咱們家可都指望你呢。
「這個劉種玉我看着不錯,是個好人,真成了以後就讓他住我們家裏,生了孩子就姓陶,我們陶家的家業也算是有人繼承了!」
我以爲我爹誤會了,結果是我爹又想要做媒人了!
12
老爹愛做媒,但他這輩子唯一促成的一段姻緣就是我和陸辭了。
可惜最後還和離了。
看樣子他還不死心,準備再霍霍一下親閨女。
13
老爹是真看上劉種玉了,恨不得將他祖宗十八代都問清楚,得知他祖上也是做官的,父親是進士出身,更是滿意得很。
要不是我剛和離,估計他得按着我們馬上成親纔好。
我不相信劉種玉瞎編的那些話,私下問他是不是真的,他倒是實誠:「當然是假的。」
「……」
「我祖上是殺豬的。」
殺豬的?我腦子裏回想起劉種玉殺人那麻利勁兒,別說,跟殺豬還挺像的。
「我剛纔看岳父好像對我十分滿意。」劉種玉有些得意,「娘子放心,等我家的事料理完了,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來提親。」
聽到提親兩個字,我翻了個白眼:「抱歉,本姑娘要去聽戲了。」
嫁給劉種玉?拉倒吧,指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案板上的豬肉,被他大卸八塊!
我拉着初一就要出門,劉種玉卻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身後。
「跟着我幹什麼?」我氣不打一處來,「我要出門,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養傷可是劉種玉當初自己說的,做戲騙我爹,現在不把這個戲唱完?
「我傷好了。」劉種玉說着還不忘伸伸腿伸伸胳膊,「而且大夫說了,讓我多出去走走,有利於傷口恢復。」
我說不過他,不過多一個人也不影響,索性隨他去了。
好在他不多事,就安靜的額跟在身後,我在二樓看戲,沒一會兒就把他忘了,和初一指着幾個戲子嬉笑了起來。
我倆趴着欄杆笑個不停,也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只覺得有什麼狠狠地撞了我們一下。
「啊——」
欄杆並不高,被這麼一撞,我和初一隻覺得重心不穩,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一雙手卻突然從身後拉住我,他力氣大,我直接往後跌去,初一就倒黴了,被我拉回來直接摔在了地上,我也做好了摔地上的準備,可……
劉種玉的臉在我面前放大,我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不少。
他目光溫柔,像極了我們當年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偏我最受不了他這種目光,一度淪陷在了他的溫柔鄉里。
如今,同樣的坑我好像要摔第二次了……
「陶氏!」
14
帶着怒火的聲音打斷了曖昧的氣氛,我下意識地推開劉種玉,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衣裙,這纔看向了對面的男人。
是陸辭。
除了他,也沒人叫我陶氏了。
陸辭的身邊還跟着看熱鬧的雲娘,以及他們牽着的月兒。
要是忽略陸辭憤怒的目光,那他們還真算是恩愛的一家三口了。
「抱歉夫人,月兒剛纔不是故意撞您的,您大人有大量,請您不要責怪月兒。」
月兒還是個小姑娘,說話間淚水也跟着落了下來,看着別提多可憐了。
「我不怪你。」我並不想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夫人不夫人的,我姓陶,還沒嫁人呢。」
話音剛落,陸辭就咬牙吐出兩個字:「陶氏!」
「陸大人,有何貴幹。」我本想當他不存在,可這人還自己湊上來了?
說起來,我跟陸辭還真是冤家路窄,走哪兒都能碰上。
「你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摟摟抱抱!」陸辭的臉有些扭曲,要不是顧着自己的身份,還有更難聽的話呢。
「我和什麼人摟摟抱抱,和你有什麼關係?陸大人,還是管好自己吧。」
我們和離的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我向來不關心,奈何身邊的人總是說,我也聽了幾耳朵。
外人並不知道內情,不過他身邊的雲娘是個愛張揚的,這就讓不少人知道他養了外室,還有個女兒,少不了說他忘恩負義。
導致他在官場上十分不順。
「你……」陸辭聽出了嘲諷的意思,一時間又氣又急。
「這位就是陸大人啊,久仰大名。」劉種玉上前敷衍地拱手,「早就聽說你拿着前岳家的錢養外室了,今日一見,你這外室長得也不怎麼樣啊。」
雲娘其實姿色不錯,可在劉種玉那張臉面前,就顯得太普通了。
「你胡說什麼!」陸辭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靠岳家的事。
「我有沒有胡說,天下人都長着眼睛呢。」劉種玉目光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拔高了聲音,「陶家供你讀書科舉,你拿錢養外室,這纔剛中舉沒多久就和離了,這要換了別人也做不出這種事兒吧?」
來這兒的都是些富戶權貴,大家都是顧惜臉面名聲的人,就算對家裏的夫人真有意見,只要沒出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哪個不是好好供着的。
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對兩個家族都是不好的。
陸辭臉都黑了,耳朵裏聽着他們的議論,恨不得馬上堵上他們的嘴。
「這位公子和夫……陶小姐真是親近。」雲孃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帶着小心和懷疑,「想來認識了也不止一兩天了吧?」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養外室不過被說幾句,可女人就不一樣了。
我剛想說話,旁邊的劉種玉就攔住了我,輕聲開口:「說來也巧,陶小姐和陸大人和離當天,我救了陶老爺,因此認識的,如今確實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也比不上陸大人和外室認識的時間久吧?」
雲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倒是高興,拉着初一叫上劉種玉:「劉公子,我們走吧,別與不相干的人多費口舌。」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能聽到陸辭咬牙切齒地開口:「陶氏,你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給我做妾我都嫌髒。」
劉種玉就在我旁邊,自然聽到了,我看他捏緊的拳頭,生怕他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嚇得我趕緊擋在了他面前。
「誰要給你做妾?真以爲自己中了狀元,天下的姑娘就都任由你挑選了?腦子不好就找個大夫好好看看,別以後禍害百姓。」
扔下這話,我拽上劉種玉就跑。
這人要真是真的把陸辭給幹掉了,回頭我家豈不是也要完蛋了,這傢伙現在可是住在我家呢!
「娘子,你怕什麼?」劉種玉又恢復了溫和無害的樣子。
「你閉嘴!」我將他拉進房間,示意初一守在外面,「在外面,你亂喊什麼?」
「你如今和陸辭已經和離,我們遲早是要在一起的。」劉種玉說得十分篤定。
我氣得跳腳,卻拿他毫無辦法,只能一揮袖子,拉着初一跑了。
劉種玉臉皮厚,不管我怎麼甩臉子,他都笑嘻嘻地跟着我。
時間久了,我也隨他去了。
臨近除夕,京中越發熱鬧起來了,我爹明裏暗裏問了我好幾次,覺得劉種玉怎麼樣。
我每次都岔開話題,不想回答。
劉種玉心狠手辣,殺人跟殺雞一樣,我們家不過是普通行商人家,無權無勢,和這樣的人沾上,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我站在院子裏嘆氣,初一拿了斗篷給我披上,小聲地開口:「小姐,回屋休息吧,這麼晚了,彆着涼了。」
我沒說話,看着院裏的欒樹發呆。
「初一,你說我爹是想讓我早點成親,還是早點生孩子。」
我母親早逝,老爹沒有續絃,膝下就我一個女兒,他曾不止一次說過,希望我以後多生兩個孩子,選一個姓陶。
「你爹是想讓你有個依靠,不讓你孤單一人。」
「是嗎……」我話剛出出口就覺得不對,這個聲音不是初一的,倒像是……劉種玉的!
我艱難地轉過頭,果然看到了負手而立的劉種玉,他收起了平日裏的嬉笑,多了幾分嚴肅,在夜晚看着有些嚇人。
「你……你怎麼在這兒?初一呢?」我心跳有些快,腦子裏全是他殺人的樣子。
今晚不會是想要殺我吧?
「陶陶,我要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劉種玉目光復雜,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也沒有開口。
聽到他要走,我本以爲我會高興,畢竟終於擺脫這個殺神了,可我心裏卻有些空落落的。
「我要去處理一些家事,但我會盡快回來的。」
我心裏不免有些擔心,關心的話脫口而出:「你會不會有事?」
「我當然不會有事。」劉種玉往前走了兩步,聲音低了很多,「說過要來你家下聘的,我不是食言的人。」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鼻尖縈繞着他身上淡淡的杜衡薰香,以及被掩蓋的……血腥味。
「陶陶……」
劉種玉的身體前傾,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摟進了懷裏。
「一定等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等他放開我,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追上去,長長的走廊沒有一個人,空空的。
我的心也空空的。
15
劉種玉一走,家裏都冷清了,連初一都忍不住嘆氣:「小姐,平日裏看着他怪嚇人的,現在他沒在了,家裏都不熱鬧了。」
我喫着糕點沒說話,心裏也有些難過。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平安,喫得好不好。
劉種玉離開的半個月,京中下了大雪,這天也是除夕。
飯桌上就只有我和老爹喫飯,我們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最後還是老爹忍不住了:「兒啊,劉公子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
「爹,我怎麼知道。」
「你少給我裝糊塗!」老爹把筷子一放,哼了兩聲,「他對你那點兒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還有你,怎麼不去聽曲看戲了?心上人走了沒心情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劉種玉走了之後,我已經許久沒有去聽曲看戲了,每天就讓初一搬個躺椅,躺欒樹下發呆。
「爹,我有事跟你說。」
我想了想,要不然將當年的事兒告訴老爹好了,大不了他抽我一頓。
老爹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正在想怎麼開口呢,就見初一慌張地跑了進來。
「老爺小姐,外面……外面……」
初一氣喘吁吁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老爹順手給她遞了一杯水:「慢慢說,什麼事兒着急忙慌的?」
「陸辭來了!」初一喝了水,才勉強順過氣來。
「他來幹什麼?喫團年飯?走錯地方了吧?」我現在一點兒不想聽到陸辭的名字。
這人真是陰魂不散,討厭得很。
「不是,他帶了好多好多官兵來,把……把府邸圍起來了!」
「啪!」我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
陸辭要幹什麼?
16
我被帶出去的時候,陸辭正站在府門前,他帶來的官兵全都舉着火把,一個個趾高氣揚的,與之相反的是陶家的人。
平日裏氣派的陶府這會兒被人隨便打砸,下人全都被押了出來,就連府裏養的貓都被提溜到了他面前。
「你想幹什麼?」老爹氣得吹鬍子瞪眼,「陸辭,當年我看你出衆,資助你讀書科舉,將陶陶許給你,現在就算你們和離了,我也沒說什麼,如今你這是想幹什麼?公報私仇?」
陸辭聽到當年的事,猶如被人踩了尾巴一樣,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資助?你是可憐我吧?真以爲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你們家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
老爹是真的被氣着了,捂着心口喘不上氣,我趕緊扶住他,給他順了順氣。
「我說過,總有你們求我的一天。」陸辭說着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帶走!」
我扶着老爹不敢輕舉妄動,跟着推我們的官兵走了。
被關進牢裏,我都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旁邊的牢房裏關的全都是陶家的下人,這會兒哭得我頭有些疼。
「爹,你沒事兒吧?」我隔着牢房的門,有些擔心地看着老爹。
老爹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是越來越不好了,平日裏都是好好養着,現在被折騰進了牢裏,心裏肯定是又氣又急。
「我沒事。」老爹還算是淡定,「這個陸辭,我當初真是看走眼了,閨女,爹對不住你……」
我安慰了他兩句,看向牢房的入口。
「小姐,你看什麼?」初一這會兒眼圈紅紅的,「還好被抓的時候抓了件斗篷,我把斗篷鋪在這兒,小姐你早點休息吧?」
「不着急。」我回身將斗篷收了起來,將斗篷塞給了老爹,「我要等陸辭來問個清楚。」
「他來?」老爹有些疑惑,「今天是除夕,又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當然是爲了看我們落魄的慘狀。」我好歹也和陸辭低頭不見抬頭見兩三年。
對陸辭那點陰暗的小心思,我自認還是能摸透的。
他現在春風得意,將我們一家人踩在腳下,肯定會來看熱鬧的。
牢裏的哭聲沒一會兒就小了下來,老爹和初一也睡了過去,我打瞌睡等着。
不一會兒牢房盡頭就傳來了開門聲,門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陸辭。
陸辭穿着常服,藉着微弱的燭光,我看到了那身衣裳的材質。
蜀錦。
真是發達了。
「陶氏,你現在認錯,本官還能對你們家手下留情,收你做個侍妾。」
陸辭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光想想都能想到他如今得意的神情,不屑的目光。
我扶着牆起來,靠近了牢房門口:「陸大人,你這樣公報私仇就不怕御史彈劾?我們陶家雖然只是普通生意人家,可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違反律條的事。」
「哼!」陸辭冷笑,「怪就怪你們家得罪了人,想要罪名還不簡單?」
得罪了人?我實在是不知道陶家得罪了什麼人。
我雖然不做生意,可老爹在生意場上是十分小心謹慎的,怎麼可能得罪人。
「賄賂官員,罪名我都替你們家想好了。」陸辭理了理衣裳,「抄家,男人流放,女人充做官妓。」
我深吸了兩口氣才勉強壓住心裏的怒火,陸辭這人委實太過於卑鄙了。
「那就希望你得償所願了。」我冷笑了兩聲,「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當今陛下不是昏君。」
陸辭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揮袖離開,只扔下一句話:「你以爲陛下能來救你們家?別做夢了,還是想想要不要求我吧?」
求他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坐在牢房角落裏,等到天光大亮纔將老爹叫了起來,確認他是老實做生意的才放心。
「閨女,放心吧。」老爹低聲寬慰我,「不會有事的。」
我當然知道不會有事,我是氣不過。
和離之後,我自認並沒有對不起陸辭,可這人倒好,恩將仇報,恨不得現在一腳將我們家踩死。
趁着沒人注意,我將衣襬撕開,從裏面拿出一張百兩銀票,給了送飯的獄卒,讓他幫我打聽一下陸辭這段時攀上了哪位權貴。
我爹被我一通操作整得有點蒙:「閨女,你怎麼還學會藏錢了?」
我平日裏嬌生慣養,從來沒缺過錢財,這種藏錢的行爲屬實有點驚到我老爹了。
「嘿嘿……」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說起來,還是劉種玉教我的。
當年在江南他應該是喫了不少苦,總習慣在衣裳的夾層裏放點兒錢,爲了以防萬一。
我覺得新奇,也讓初一跟着做了,這幾年我也保留了這個習慣。
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劉種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初一小聲地嘀咕,「不會是在想劉公子吧?」
「……」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聰明瞭?
初一撐着下巴,悠悠嘆氣:「咱們自己在牢裏,還得擔心劉公子是不是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等等,什麼叫見不得人的事?還不如直接說殺人越貨呢。
17
在牢裏待了兩天,陸辭又來了,這一次還帶了不少人過來。
「陶氏,你想清楚了沒有?」陸辭負手站在門口,高傲得很,「給我做侍妾,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做夢!」
還侍妾,呸!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陸辭抬手指向初一,「從她開始吧,好好考問,看看陶家有沒有其他的罪。」
初一被嚇着了,我將她擋在身後,可幾個獄卒力氣都大得很,直接被推到了地上。
「閨女!初一!」老爹急了,「陸辭,你這是想幹什麼?濫用私刑?你別太囂張了!」
「我囂張又如何?」陸辭輕笑一聲,「要快點兒,仔細地審。」
我在心裏罵了陸辭這個王八蛋,爬起來想要拉住初一,卻抓了個空。
初一被幾個官兵架着帶着,明顯被嚇得不行,一直哭。
「陸辭!你有什麼你衝我來!」我心中着急,卻只能眼睜睜看着。
一行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很快就傳來了初一的慘叫聲。
陸辭!我在心裏問候了他們祖宗十八代,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初一從小就陪着我,膽子小又怕痛,陸辭這人心狠手辣,不知道要在她身上用什麼刑。
初一的聲音很快就小了下來,陸辭再次帶着人回來了,這一次他的手指向了我。
在老爹的怒罵中,我倒是鬆了口氣,跟着去好歹能看看初一怎麼樣了。
牢房的盡頭轉個彎就能看到行刑的地方,初一被綁着,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浸溼了衣裳,已經暈死過去了。
「初一!」我想要過去看看她怎麼樣了,卻被身後的獄卒死死抓住。
陸辭揮了揮手,幾個獄卒就將我綁在了初一的旁邊。
「陶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陸辭坐在刑具旁邊,淡定地喝着茶水,「只要你願意帶着嫁妝,進我陸家的門,我也不爲難你。」
「你想要錢?」
他的目標或許根本不是報復,而是陶家的錢。
我們傢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錢,我爹又只有我一個女兒。
說句難聽的,只要我爹一死,什麼都是我的。
「不管是你,還是你家的錢,我能看上,就是你們的福氣。」
呸!這福氣給你好了!
看我不鬆口,陸辭也不客氣了,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獄卒直接拿了一根帶着倒鉤的鞭子靠近。
這種鞭子打在身上,只要一用力,就能勾下肉來,再用鞭子沾上鹽水,能讓人生不如死。
獄卒揮起鞭子,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在身上,反倒是綁着的繩子鬆了,我沒站穩,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裏。
熟悉的杜衡香傳來,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果然就是劉種玉那張臉。
18
「你怎麼來了?」我有些蒙,「你來這兒幹什麼?」
「救你。」劉種玉笑了笑,「還好來得及時。」
他笑起來十分溫柔,目光裏像是盛滿了星光一般,讓我忍不住臉紅。
這人真是妖孽!
「你是什麼人!這兒是刑部大牢!」陸辭怒了,「給我抓起來!抓起來!」
劉種玉冷眼看過去,轉過頭又是溫柔的樣子:「閉上眼睛。」
我聽話地閉上,耳邊很快就傳來了刀劍和慘叫聲,其中還夾雜着陸辭顫抖的聲音。
我死死閉着眼,手腳冰涼,腦子裏全是他捅人的樣子。
當初我年紀小,看到他殺人嚇得不行,連着病了好幾場,之後的好幾年做噩夢都能夢到那個場景。
如今想起來,依然害怕。
劉種玉很快就解決完了,帶着我往外走。
剛走一半,前方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睜開眼看了一下,爲首的居然是宮中的內官。
「侯爺!」內官加快了腳步,上前給劉種玉行禮,「侯爺萬安,陛下讓我來請侯爺入宮。」
侯爺?
我詫異地看向旁邊的劉種玉,他是侯爺?
「這兒……」劉種玉猶豫地開口。
內官馬上明白:「侯爺放心,陛下已經知道陶家的事了,特地讓我來宣口諭,陶家無罪,即刻就可歸家,後面的事會有人去審查的。」
劉種玉轉過頭,低聲道:「你們先回去,我這邊忙完就去找你。」
我還在愣神中,等回過神已經和老爹在馬車上了。
陶家的人全都放了,跟在馬車後,浩浩蕩蕩的。
初一受的傷看着嚇人,回家後就連夜請了大夫過來看,好在沒傷到要害,身上的傷好好用藥養着,也不會留疤。
忙碌完已經是半夜了,我迷迷糊糊地爬上牀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就病了,大夫說是受了驚嚇,我懨懨地躺在牀上,想着劉種玉的事。
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居然是侯爺。
我當初,居然買了一個侯爺?
19
我們回到家的第三天,劉種玉纔來,大晚上,他翻窗進來的,我正好坐在牀邊看書。
他將身上的狐皮大氅給我披上,坐在了我身邊。
「聽說你病了,是不是那天的事嚇着你了?」劉種玉小聲地問道。
我確實被嚇着了。
「陶陶,我沒騙你。」劉種玉聲音中帶上了些許無奈,「當年遇到你的時候我失憶了,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後來你落水,我救你的時候才恢復記憶的。」
我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
怪不得他一個侯爺,當年居然落到了那種境地。
「那你爲什麼會失憶?」我好奇心被他勾了起來。
「我父親是建安侯爺,我是父親的原配嫡長子,我繼母爲了爵位,和我二弟合謀算計我,導致我在回京的路上摔下懸崖,我沒死卻失憶了。」
我來了精神:「那你怎麼會落到南風館?」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沒錢,沿途乞討被南風館的媽媽看見了,她看我長得好,把我帶回去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想要問問當初他爲什麼殺人,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劉種玉卻主動說起了這件事:「後來我被我繼母的人發現了,他們又派人來殺我,那天派來的人就扮成了我父親的人,說是要接我回家,我當時識破就直接殺了他,本想帶着你一起回侯府的,可他們當時來的人不止一個……」
刺殺他的人多,劉種玉又害怕在後院打鬥傷到了我,索性引着他們走遠了。
等他好不容易解決那些人,拖着傷回去的時候,我已經帶着初一跑路了。
「後來我找過你,可還沒找到,我姑姑就找到我了,說是我父親病重,讓我趕緊回去。」
我沒想到當年居然發生了那麼多事,劉種玉回去,面對家裏的鬥爭,自己只有孤身一人,險境可想而知。
「家裏爭鬥不休,我不敢去找你,害怕他們衝你下手,直到我父親去世,我順利承襲爵位,繼母和二弟被幽禁,我才能來找你。」
「你……」我一時有些心疼他,眼睛酸酸的。
早知道,當初我就等他回來,問個清楚了,也不至於有這麼多事。
「陶陶……」劉種玉的目光在燭火下更加明亮,「這一次可別怕我了。」
20
劉種玉來下聘的時候,老爹笑了一天,我和初一就坐在後院喫茶看聘禮。
聘禮十分豐富,全都是我喜歡的金玉珠寶。
「小姐,劉公子可真用心!」初一這會兒已經完全倒戈了,「可比那個陸辭好多了!」
說到陸辭,那天從牢裏出來後,我就沒聽說他的消息了。
倒不是打聽不到,而是沒工夫。
和劉種玉說開之後,我們膩歪了好久,如今他正式過來下聘,我又要開始繡嫁妝了,哪裏有工夫管陸辭。
「對了小姐,聽說陸辭被罷官了,之前他攀上了丞相,要娶丞相的千金,才那麼囂張!」
我看着送來的聘雁撇了撇嘴:「管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姐,還有件事你肯定感興趣!」初一賊兮兮地湊過來,「聽說那個雲娘捲了錢財跑了!還有他們那個女兒,叫什麼月兒的,居然不是陸辭親生的!是雲娘跟別人的種,陸辭氣得不行,給賣到窯子裏去了!」
我驚了一下,當初看陸辭對月兒,那是真的疼愛,沒想到居然不是親生的,陸辭還不得氣死?
「算了,別好奇了。」我想了想還是沒多問,「還是把東西清點好吧,到時候要放在嫁妝裏面的。」
初一撐着下巴搖頭:「小姐,你就嫁在隔壁呢,有什麼好清點的,聽說劉公子還找了泥瓦匠,讓人在西面的牆上開個門,好方便小姐回孃家呢!」
劉種玉在京中沒有宅邸,他便求了皇帝賜了我們隔壁那個宅邸做侯府。
那個宅邸是前朝罪臣的,比陶府還要大一倍,如今已經修繕得差不多了。
我爹說,這纔是真的用心的人,嫁這樣的人準沒錯。
21
婚禮辦得很隆重,皇帝還特地派了太子過來觀禮。
婚後的日子和我們當初在江南的日子一樣愜意。
「要去哪兒啊?」我看着馬車往城外去有些疑惑。
劉種玉沒回答,說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前段時間我聽陛下提起陶家,似乎很是熟悉?」
「我爹賄賂皇帝唄。」我隨口回了一句。
其實當初陸辭算是說對了一半,老爹是賄賂了人,不過不是賄賂官員,是賄賂皇帝。
前些年我朝和匈奴開戰,贏是贏了,不過國庫虧得厲害,那兩年又是災年,更是雪上加霜。
我爹這時候將大半的錢財都給了皇帝,好歹讓皇帝緩了口氣。
之後每年我爹都會交大半的錢入國庫。
「怪不得你們在牢裏一點兒也不着急。」劉種玉笑着嘆了口氣,「我還以爲是我英雄救美,原來不是。」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兩年國庫充裕了點兒,可皇帝還想着繼續攻打陳國呢,那可是要錢的。
老爹別的不說,賺錢那是一把好手,皇帝還指望我老爹錢生錢,源源不斷地拿錢出來呢,怎麼可能看着我們家去死。
陸辭一朝得勢,攀上了丞相,可丞相支持皇帝的弟弟,想要拿錢造反。
知道陸辭和我的關係之後,丞相就開始逼迫陸辭對我們家下手,想要從我們的手裏扣錢出來。
陸辭當時贏就贏在,他來抓我們的時候正是除夕封筆,陶家出事的消息,一時半會兒傳不到皇帝的耳朵裏。
「他要是下手快點兒,說不定我真死了。」
現在想想,我還是有些後怕的。
劉種玉摟着我安慰了兩句,外面就突然傳來了侍衛的聲音。
「哪來的瘋子?滾開!」
我掀開簾子看了一下,就見馬車前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正往這邊撲。
是陸辭!
「陶陶,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你是我的夫人,你回來!」
我皺了皺眉頭,陸辭的樣子,好像有點兒瘋癲了。
「陶陶!陶氏!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你居然丟下我攀高枝!」
陸辭的話瞬間激怒了劉種玉,他抬手想要讓侍衛下殺手,我趕緊攔住了他。
「算了,殺了他太便宜他了,讓他瘋着吧。」
劉種玉聽了這纔給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直接將他給提起來扔到了路邊。
馬車繼續向前,身後陸辭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去哪兒呢?」
劉種玉溫柔一笑:「自然是帶娘子,下江南。」
【完】
□一顆卿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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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回想一些記憶中的事件來喚醒我生命中應有的動力,現在看這些過去的歷史痕跡,不只是一個發生過的事,其中更看見神一路引導的軌跡。 當我阿母被家暴後,凌晨不曉得幾點,她拉著我的手直接往外衝。我完全沒有緩衝的餘地,像是至少拿一隻自己最愛的忍者龜公仔,或是偷偷藏在床底下的零用錢。(當時我六歲)
    宗教,各有各的信仰,能延續千年以上,且能跨國傳播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沒有必要去論好壞或者誰對誰錯! 佛教的八苦,就算不是佛教徒,也得承認那是世間存在的情緒。分別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蘊疾甚!而我追根究底,就是情字在苦! 因為有了情,才會捨不得,因為有了情,才會被勒索!如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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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借人間二兩墨 一點紅塵妄堪破 不問浮圖歸哪去 蓮生九品不二過 《光之圖文隨想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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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經常至圖書館借書。有時讀完很喜歡,想買一本隨時翻閱,誰知書已絕版多時。偶爾被某書吸引,可是本地書局遲遲不見蹤影。網海浩瀚或能順利找到想要的書,然而世上的書永遠找不完,可是時間精力空間全都有限,倘若沉迷找書以致沒時間閱讀,那就遺憾了。於是我習慣至書店探尋緣份,頂多拜託從事舊書業的友人幫忙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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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有詩書我有志 1 「且停且忘且隨風 且行且看且從容」 古詩提醒: 人生這條路,你可以試著: 1.慢慢來,不問結果反而一身輕鬆,路的盡頭是什麼,也許並不重要。😳🙄 2.從容於表,淡然於心,遇見就是幸運,錯過也是。🤔 願溫柔賜予自己半兩,那麼我們就會從容一生了💕😘 #且停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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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日昨此間報載外蒙古將於2025年全面恢復傳統蒙古文,新聞內容對近代外蒙古政治演變、蒙古之始創及演變多語焉不詳,且有若干錯誤,按蒙古崛起之初,未有文字,十三世紀初滅乃蠻之後,俘其大臣成塔塔統阿,遂命其以及回紇字母拼寫蒙古語,由是始有蒙文,按乃蠻、克烈係操突回語之民族,有可能係西元九世紀中葉回紇
    (五)覺囊派 覺囊派為喇嘛教中最特殊的一派,是喇嘛教各教派中唯一一派倡導佛教中觀「他空見」的宗派,最初提出此說的是域摩‧彌覺多吉,出家後名字為丹巴杰波,法號則彌覺多吉,其意為「不動金剛」。他認為諸法有其真實存在的體性,由於人們的「虛妄分別」增加上去的東西,才能說是空性,這種空是人為之空,是他空非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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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近二十多年在台灣街頭經常會看到身著紫紅色袈裟,腳著夾腳拖的藏族喇嘛,而且還經常有本地女性陪同充當翻譯,給人直覺上似乎不夠端莊,而且也是近年來把喇嘛教稱為「藏傳佛教」,不但創造了此一名詞,連帶的也把原來流傳已久的「北傳佛教」改稱為「漢傳佛教」,實有加以釐清之必要。 一、佛教之誕生及其基本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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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輕易這麼說,但生祥樂隊的《圍庄》,將是一張偉大的專輯──說「一張」不大準確,因為它是一組雙片套裝、兩片CD足足十八首歌的概念專輯。總之,這註定偉大的專輯早已製作完成,卻沒有唱片公司願意投資發片。林生祥決定直接訴諸群眾,發起網路群眾募資,最近三天兩頭都能看到他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