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祭典(23) 茵夢湖

一天不見女孩蹤影──做什麼去了呢？似乎女孩給我的牽繫掛念已逐漸減輕，和她在一起的快樂也緩冉沖淡，她也相對如此吧？

早上約八點鐘到達補習班，非常巧的在班前廣場與女孩相遇，這是我第二次在上學時碰見她，前一次，我們不認識，我充滿渴欲地目送她走進門口，伊人倩影消失後，心中盛開一朵百合花。如今，我們熟絡得很了，我送她不只一朵百合花﹙信中我喚她百合﹚，世事真難預料。

我看完史篤姆的茵夢湖，心中受到很大的激盪。整篇故事自然氤氳著誘人的清氛，雖然平凡，卻屬於每個人，尤其少年萊茵赫湖邊的行走，遙望湖中央一朵白色睡蓮，禁不住脫衣下水那段，更使我深深地感動，甚至使我發生一個猛烈的顫栗，這完全是為我和女孩寫的，喔！我應該哭泣：

「我看見女孩，被欲望所驅，想要就近去看她。起始時水是很淺，但我亟於游向深處，我突然去到深處，水在頭上旋轉，我載沈載浮，我能看清下水的地方，隨又看見女孩獨自在閃光的大葉子中間浮著。我不斷朝她划動雙臂，但我們中間的距離卻毫無縮減的表示，回望湖岸，身後在一片朦朧夜霧中愈顯得深遠了。我不肯中止冒險，提起精神再向前游去。

後來我終於到了離花很近，竟然可以在月光之下清楚地辨出那銀色花瓣來﹙淚斑？﹚，但我同時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網裡，那是湖底泛起的一些水草的滑莖纏繞住了我赤裸的肢體。

陌生的湖水是一片黑沈沈地圍繞著我，背後我聽得一條魚跳動的聲音。忽然我在新奇的水境中被一陣神秘的感覺所懾服，因此我用全力分開那水草的網，不透氣地急速浮游回岸，等我從岸上再望到湖面，女孩仍在黑沈沈的湖心上浮著，仍舊是那麼遠、那麼孤寂……」

我閤上書，坐在床上冥想了很久。月光照在窗紗，屋外霧影婆娑，有蟲聲唧唧入耳，這樣的夜，美得令我心抽搐，令我不自抑地閉眼低吟，全身被一層溫熱的薄膜所包裹，真欲破窗而出，狂舞於空中。但把眼神拉回環顧週遭，我竟仍在湖水中，四肢為水草糾纏，我辛苦地掙扎，不停回視湮霧迷濛的彼岸，原來，「急速浮游回岸」現在對我仍只是一則預言。我疲懶了，也許，也許在湖底我能躺下好好地睡它一覺。

春之祭典全32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