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30起床,我太太問我要不要殺去新竹找當初集合輸卵的同志,她們倆妻妻去年一起凍卵送出去,A卵B生、很幸運孕母在妊娠中。聽到這裡可能大家都覺得就是一般案例,但他們不一樣!特別是集卵的那位,她花了三年取了很多很多很多次卵,沒有停止過的在取、每個月都取!如果有誰了解取卵的辛苦,沒有人比得上她。
我去找她,因為我覺得她懂我。
她們家上次聚會的時候我去過一次,非常地舒適。風格是無印良品風、大量使用白橡木、大面積開窗、簡約收納、衛浴是洗手、廁所、淋浴三分離,風格清新雅淡,很是他們的氣質。我們就估且叫他A和B吧!
A卵B生的A、A卵B生的B。
A = 卵母、B = 孕母。
她們倆很貼心地到火車站接我們,雖然說他們家離火車站很近,但一出站就有人接的感覺就是溫馨。到了他們家,點綴品嚐了他們正在試吃的彌月餅乾,然後他們開始問我的情況。
這次去美國其實做了非常多事,回來後的討論找了另外兩組,我跟我太太花了點時間把這些脈絡組織起來給他們聽。A很仔細地聽我這次取卵不同天期的卵泡數、用藥、還有破卵情況,然後也問了陳俊凱跟Dr.Vu的回應。
A說,你不是都是無麻醉取卵嗎?你有看到跑卵嗎?
我訝異問:跑卵看得出來?
A說:看得出來。卵跑掉後,卵巢會是黑黑的一片,超音波看得到。
我說:這次Labryo實驗室換的擺設,原本我看得到陰超跟取卵畫面,這次我只看得到取卵,看不到陰超。
A又問,你取之前沒有再照一次嗎?
我說:沒有。包說我在新光、愛群、Labryo都沒有照。Dr. Vu覺得打完破卵就是一翻兩瞪眼。
A說,那這樣有照比較好,可以避免糾紛。如果在台灣的話,病患還可以決定要不要在最後關頭喊卡。
A繼續說,你如果決定懷孕,其實就要做好無法取卵的準備。主要是你卵巢功能可能衰退得非常快,就算植入成功,也不代表會有小孩,妊娠中止可能也不是短短一兩個月就能確定的,萬一到了孕中期才流掉,但那時候你可能已經沒有卵了。
然後她接著說,不管怎麼樣,用藥中間你有看到9顆。
你有照到卵泡!
你還有卵!
我聽到這句話有點訝異,照到卵泡數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沒想到他會這麼強調。接著A描述了她取卵的情況,也講了她當時的心情。
其實A的心情就是我的心情,別人做起來那麼輕鬆寫意的事,但對我來說是那樣的困難。
我說,這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我其實不是害怕2個小孩變成1個,我怕的是1個都沒有。我如果連續植入都失敗,到時候沒胚胎,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對。
現在就是個命運分岔口,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A說,你這次真的有照到9顆卵泡,有可能你這次剛好就是運氣不好。
然後她接著說,你可以每個月監測,可以的話你就飛。
B問,那Molly怎麼看。
我說,Molly覺得我如果要生一胎,現在的胚胎數就夠了。意思就是如果要生兩胎,她不敢保證。另外,那顆4BC的胚胎,Molly叫我從頭到尾都不要算進去。這次看陳俊凱有個收穫,陳俊凱說,通常胚胎師看胚胎看久了,會知道哪個會中哪個不會中。我的胚胎是Molly養的,如果要植入,我會問Molly的建議。上次植入的時候,Molly有建議我一次植入兩顆(Day 6_4BC和Day 7_4BB),但我當時害怕雙胎胞早產發生問題,所以我只有選4BB那顆植入,但我現在回頭想想,她應該是預判真的不可能有雙胞胎,所以才要我兩顆都植。
至於我這次取卵,Molly也一直在管理我的期望值。她說我取卵的情況就是會越來越差。我跟我太太討論,我太太說所有的胚胎都讓我植,我本來是想要先植入一次看看情況,不行就到時候再說。
B說,你這次美國改藥、中間劑量調整、取卵時間也調整,變數太多無法判斷你的卵巢功能是否衰退。
A則是丟了個直球:我覺得你有卵就應該要先取!
A描述的情況我有在我太太的超音波上看過,空蕩蕩的卵巢,就只有一顆卵,有的時候甚至連一顆都沒有。就算取出來,高齡卵的異常率在我太太的年紀是99%,也就是說取100次才會有1顆過PGS,我理解A想表達的。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每個月照卵泡,一邊盼望著一邊又要管理自己的期望值,懊惱著當初狀態好的時候怎麼沒有立刻進療程,埋怨著自己、但又鼓勵著自己。
看著別人一個一個地超越,我卻還在原地做一樣的事。
他算什麼,我算什麼。
B說,有的時候參加社群就是一體兩面。不參加社群,會覺得孤零零的一個人,資訊也只能靠自己湊齊;參加社群看到那麼多人成功,自己卻沒有,每一個別人的成功,都讓自己檢討我還有那邊做得不夠好。
為什麼他可以,我不行?!
第一次有人跟我講這樣的話,我以為他們不在意的。特別是B在妊娠中,沒想到他們也曾經有這樣的心情,我心裡沒講出來的話,他們都幫我說了出來。
我覺得被安慰、被同理、被支持、被鼓勵。
我幾乎不上FB、也沒有IG,也沒有任何動力上IG,就是因爲我真的受不了這些刺激,我不想成為酸葡萄心態,但我的確羨慕著別人的成功。
B說,我覺得你要徹底放掉Baby Project,讓自己放鬆一下。你經歷這麼多次手術,你的精神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我點頭同意,忍不住淡淡地啜泣。
我的身體可以繼續取卵,但我真的很累很累了,這整段好像在跑一場沒有盡頭的馬拉松,別人已經到了終點,但我的終點線一直在延後。每當我看到隧道曙光,再一個眨眼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一閃一閃亮晶晶,我只是在萬千宇宙裡,追尋那一點點的希望。
我看到A的眼神鼓勵我繼續取卵,她沒有說,但我知道。
B也知道,她只是溫柔地說:做你不會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