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替閣主盡一份力?」語氣中全是諷刺。
聽了這句話,易詠謙突然恢復平時的神色。
——會問出這句話,就代表宇羲還在乎他、相信他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我不相信易天齊。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做呢?他如是想著。
一旁的祝宇羲卻愣住了。他想過易詠謙可能會有什麼反應,嘲諷、冷漠、羞辱……甚至無措地對著自己解釋這樣異想天開的反應他都想過,獨獨現在這個樣子是他從沒有料想到的。現在的感覺就像……易詠謙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
他想起易詠謙進到內間前自己觀察到的事。
身為殺手,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醒來後暗影先是保持著原本的呼吸頻率假裝昏睡,同時細細感受周遭的環境,才剛確認環境安全便聽見了易詠謙的那句話。
同時,身為殺手的敏銳也讓他發覺易詠謙其實正在打暗號——就是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也因如此,他沒有因為那句話對易詠謙產生太大的懷疑。
在另外那人離開後他慢慢放鬆下來,這才發現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他動也不動地躺在原位思索自己現在的處境,外頭不斷傳來易詠謙手指敲桌子的聲音。
但這一次的聲音十分規律,完全不像是暗號——他突然想起易詠謙苦惱時會有的小動作,卻更加不明白——都抓到暗影了,他要苦惱什麼?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對易詠謙抱著一點希望的。他沒有忘記地牢裡的冷嘲熱諷,更沒有忘記這一身傷是拜誰所賜。但上好的藥、額頭上的濕毛巾,甚至這舒適的床榻都讓他不斷想起前段時間相處時,那個溫柔體貼又充滿理想抱負的易詠謙。
他不願意細想易詠謙有什麼企圖,現在他不想做那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暗影,只想當——套句易詠謙的話——軟弱無能、感情用事的祝宇羲。
他仍相信易詠謙當初的那句話,絲毫沒有想到受自己信賴的人正算計著下一步該做什麼。所以他看了一眼易詠謙手上的湯藥後,低下頭問道,「罷了……你想要什麼……」
易詠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平淡地看著他命令,「喝藥。」
祝宇羲皺起眉抬眼回望,十分不解──如果想要知道情報,自己主動告訴他,他不是應該求之不得嗎?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他稍稍加重語氣。
拿著藥向前走了兩步,「我說,喝藥。」易詠謙不耐煩地開口,「你是要自己喝,還是我找個人來,再把你打一頓之後用灌的?」
祝宇羲摸不清他的用意,心裡來氣,終於憋不住道,「易詠謙你是不是有病?」
聽見這話他倒也不生氣,反而冷笑了下,「看來是想要我用灌的。」話音未落,他一把將人拽過來扣在懷裡,把碗就著祝宇羲的嘴直接將藥灌進去。
「咳......咳......」祝宇羲反應不及,藥咳出了大半,將易詠謙替他換上的衣裳和床榻弄髒。他低下頭,眼眶因為生理反應和一絲幾不可察的委屈而泛紅。
──果然......他的溫柔不會給敵人......那麼他之前對自己這麼好有什麼企圖?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終於開始認真思索易詠謙一舉一動之中的矛盾之處。
不對,祝宇羲,你在期待什麼?不是不想再和他有交集嗎?為什麼?為什麼一碰上他的眼神就沒輒了?溫柔真不是個好東西,太容易讓人貪戀......
易詠謙盯著面前微微顫抖著的人,以及被湯藥弄髒的床榻,皺起眉,雙手環胸對他說,「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
「我已經喝完藥了,快說吧,你究竟想知道什麼?」祝宇羲的聲音很低,放棄一般自暴自棄地開口。
易詠謙牢牢盯著他,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但祝宇羲仍舊低垂著頭,一頭長髮遮住了他的臉,使人看不清表情。
過了許久仍無法看出端倪,易詠謙無奈地低聲道,「宇羲……讓你喝藥是為了你好,帶著這身傷,你以為你還能撐多久?」他語氣溫柔,彷彿在哄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祝宇羲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易詠謙,你有病就自己去發瘋,別找我一起。你以為給了幾鞭子後再給我顆糖,我就會對你死心塌地,乖乖相信你嗎?」
他有些激動,音量也大了些,「我已經打算要回答你的所有問題了,所以算我求你,可不可以別再裝成這個樣子?你想裝成善解人意的正人君子就到街上隨便找個女人陪你玩,我沒有病!」
易詠謙瞇起眼,微微勾起嘴角——他笑了,笑得十分詭異,讓祝宇羲背脊發寒。
「其實我不一定要你相信我。」打量了祝宇羲一會兒後他終於開口,「不過好吧,那麼告訴我,闇夜閣的地形分佈、裡頭的機關陷阱。還有……和你們簽訂契約的妖有哪些。」
祝宇羲苦笑了下,「開什麼玩笑,我要是現在告訴你,回去也是被打死。但我現在不說,你為了得到情報,肯定不會讓我死。」
他頓了頓,收起祝宇羲的軟弱,換上暗影的面具冷笑著說,「你說,怎麼樣比較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