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熊感受到,軀殼腦不斷質疑它自己。
『那是一種心靈的毒藥嗎?』他心想。
它將一種愁苦的穿透力,直接往心臟、胸腔的地方重壓。
子熊想著:『但以物種而論,軀殼有什麼必要這樣做?
生物在什麼威脅下,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機制當中,什麼環節出了狀況?』
靜靜感受著,軀殼就像在顫抖、緊繃。
他才想起,是麩質過敏了。
麩質過敏顯著增強了軀殼的厚重狀況。
然而...若在這個厚重狀況都能妥適管理自己。
那不也是一種訓練嗎?
子熊想到這,感到釋然。
他閉上眼,微笑的感受軀殼,從身上將緊繃流進他的心裡。
屬人的思緒不斷在腦海遊走。
子熊抓住了一個,回想昨天的恐懼事件。
極快的,身上的緊繃感加重,腸子都像要縮在一起。
子熊大感興趣。
「這麼好操控?那麼...」
子熊在心裡想想蛋糕、香蕉,可樂。
他在嘗試想一些正面物件,是否能改變軀殼的反應。
竟然是蓋不過。
他感受著那個糾結的腸子,
想像醫師正在用光儀器檢查那個區塊。
很快速的調閱出軀殼記憶。
『媽媽不要你了。』『要把你丟掉。』
十歲以前的聲音,彷彿一瞬間就能在耳邊重現。
像反射一樣直接映射進腦海。
然後,又像探照燈移開一樣,消失的無影無形。
那記憶再次被掩蓋在意識的深層處,像是軀殼不願回想。
子熊:
「因為小時候很皮,
難怪沒有學過情緒管理的媽媽會生氣。
雖然她的做法不好,
但皮到欠揍也是事實。」
身體又在反抗。
「是因為哥哥在鬧事,被連累的?」子熊感受到軀殼傳達出的委屈。
子熊微笑。
「軀殼啊,軀殼。你乖。你沒有意識到,
自己已經長大了?」
「有長大嗎?到現在還是會被”罵“?」子熊就像聽見軀殼微弱的抗議。
子熊摸摸腸子(肚子),緩緩說:「罵跟不要了,是兩回事。」「你最後也沒有被丟掉呀。」
當子熊這樣說,軀殼似乎有某種地方“聽懂了“。
就像細胞記憶,被釋放了一樣。
此時,塵出聲:「“罵跟不要了”,是兩回事...對指責的恐懼感過度放大,是基於這個連結?」
子熊:「我只知道,剛剛感受到的,是軀殼對於“被照顧人丟棄”的恐懼。至於“責罵”,並不是我剛才感受到的,軀殼真正在意的事。」
塵:「這或許也能解釋,我前陣子確實有思考過,陌生人的話語似乎起不了恐懼作用,生氣還多一點。但是有關係的人群,似乎就很強烈。」
子熊:「那妳準備好,讓軀殼釋放這種認知了嗎?」
塵皺眉:「早就不要這種認知了呀。誰會想留著。」
子熊微笑。
「給軀殼時間吧。它修改了自己的程式。但還需要經過一段驗證,再經歷幾次的情景,當它接收到的是“果然罵跟遺棄不是同一件事”,它或許就會換一個機制來面對指責了。」
「換個感謝的機制怎麼樣?只有在乎你的人,才會費心費神提醒或糾正,否則,放你自生自滅就好啦。」
塵:「但..」
「一步一步來,一件一件來,塵。給軀殼時間,
確保有在移動,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要要求太多,對你自己,對軀殼,對別人,
通通都是。」子熊說。
塵點頭。
後記。
子熊:「其實,在生物界中,有些不好養的孩子確實會被遺棄。貓媽媽會遺棄體弱多病的孩子,將資源集中在健康的孩子身上。
有些鳥類的子嗣還會彼此搶食,將兄弟姊妹推下巢穴。
這些是根植於物種的本能。即使人類再文明,也無法否認仍是動物的一員。
在我的觀點,導正,應該是更勝於批判的事。若批判了這樣的作為,很可能只是深化仇恨與折磨。若知道,那是基於本能,未被人類社會價值馴化的。
導正就好。就是極為勇敢的。
然而,這觀點,也未必適合每個人。因其中所受的創痛,只有當事人明白,傷得有多重。除了當事人,沒有別人有能力與權利去改變其中觀點。」
「摔下鳥巢,還活著了。被貓媽媽遺棄,卻被人類收養了。願,神為受傷的靈魂,都開了另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