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次不是因為開陽玄君的下令,可以的話他還真想先避開風頭浪尖。
雖說前陣子鬧得熱烈的傳聞一度平息了會兒,但這次下山被點名要跟莫錚師兄他們一起同行卻完全在他的預料外。
柳旭有點無奈,這陣子為了防止又平白無故多出什麼閒言閒語,他已經盡可能避開會與莫錚接觸的各種狀況,畢竟先前才聽說師兄甚至還動手揍了人。
只是才剛到就在下榻的地方沒多久,他就在還沒弄懂的狀況下被莫斐一把抓住拖走。
把人直接拖去酒樓,確定沒人跟著過來,莫斐叫好一桌酒菜,上了酒,盯著柳旭,就這樣大眼瞪小眼了一陣後終於開口:「你跟莫錚現在是什麼關係?」
被莫斐突然沒頭沒腦的劈頭就問,柳旭愣了愣。
「不是就同門師兄弟關係嗎?」
看著眼前的一桌酒菜,這怎麼感覺很像什麼鴻門宴?
「同門師兄弟?」
寫著滿臉的不相信,莫斐喝了一大口酒,為自己做個心理建設,追問著:「八卦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你不會什麼都沒聽說吧?」
「您指的是哪種部分?」
瞧對方都在開吃了,他想既然都有人請客也就不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小菜。
不過酒該喝嗎?
他還記得上次才被莫錚師兄唸過酒會誤事。
看向莫斐,柳旭不曉得對方現在請喝酒的用意。
當然是八卦的部分!
「莫錚…對你…」
莫斐差點被自己渴望八卦的衝動嗆死,拼命吞下沒人性的八卦魂,難以置信的等著眼前的師弟。想著那沒人性的同門,對自己的名字十多年同門苦讀還得時常一起出任務才能記住,這個眼前才出任務一次,一起關在書庫一個時辰左右,就把師弟名字記起來,如此差別待遇,莫斐想到這裡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私底下有對你做過什麼嗎?」
「做什麼?」
這肉乾味道好像有點硬。
柳旭嚼著,還是喝了口酒。
想起來他跟莫錚師兄交談比較多也就是在書庫那天,本以為或許師兄是能交流下想法的人呢。
「應該沒有...吧。」
...好像就只有當時師兄幫自己擋潑墨時的那舉動?
突然間想起,他頓了頓,又夾了口菜。
「沒有,真的沒有嗎?」
柳旭的欲言又止在莫斐看來直接等於欲蓋彌彰,他仿佛看到了什麼,內心大哀嚎,臉上整個愁雲慘霧:「他為了你的八卦,直接都動手了…我說,他那人真的是表情都壞掉,你若真的搞不懂,要直接跟他說清楚。
他那人真的就不怎麼會說話,他的手比他的嘴還快,他那張嘴不講話沒事,一講話估計不是讓人氣瘋就是讓人憤怒,你要是被他嗆了,別理他就是。」
「的確是很快。」
手比嘴快這個......
想起莫錚當時的動作迅速,柳旭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都用食物墊了墊肚子,現在喝點小酒應該沒關係了吧?
柳旭倒了一點酒,對莫斐問。
「您說的動手是什麼狀況?」
「那幾個傢伙本來就看莫錚不順眼,跟莫錚同時拜入師尊門下,論道沒贏過莫錚,打架也沒有,這次跟你的八卦鬧得大,他們再說莫錚欺負你讓你抬不起頭,還害你被同門欺負瞧不起,莫錚就直接以比武之名行打架之實,直接一挑多,打的他們到現在都還帶傷呢。」
莫斐想到當天的狀態,心有餘悸的慶幸自己是去找師尊而不是直接去勸架,不然可能也會被打的非傷即殘:「過去看他不順眼的不少,這陣子一堆冷言冷語的對他嘲諷,他卻要我注意這些有沒有造成你困擾。」
想到那天被揍的一拳,莫斐不悅的撇撇嘴:「我都還不知道這八卦到底是什麼東西,問他還被揍,你說你跟他到底是什麼狀況? 怎麼在書庫一個時辰關係就惡化?那天你們同房一晚回去,好像也還好啊?」
「……呃,被同門瞧不起?」
好吧,一面吃著自己的卦,柳旭用筷子撕拉起前方的烤鴨。
那幾天一開始的確是有人想試著探問,但還不至於那麼沒眼色,同門同批的同儕裡,誰不知道大多課題筆記、預測試題,……大多是由他提供,嗯,師兄們不知道。
他在課堂間總能準確的猜測師長們可能屬意的考題,預先溫習課業,甚至完善筆記,然後再做點人情給其他人方便。
也因此鬧得再大還不至於有人敢跑到他面前講甚麼難聽話。
師兄相較於他,本身就是同門中被攀比競爭的對象,自然狀況不會好過。
想到這點,柳旭的眼裡黯了黯,儘管無意卻還是給他帶來麻煩了。
用筷子扒起鴨皮及薄肉片,夾起蔥裹住甜麵醬及餅皮,他咬起捲餅,有點像啃起滿肚鬱悶。
「下山那次,那晚師兄帶我回去後,我就直接睡下了。」
又配了口酒,柳旭淡淡解釋。
「……在書庫裡研讀時候,可能我所理解的道,對師兄來說,與他說的信念有所抵觸,所以我們後來就沒繼續討論。」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詞,嚴格來說,的確也沒到吵架。
「只是後來,我不慎弄倒墨汁時候,師兄快速的護住了我。」
先前在眾人追問時,只有這邊他掩去真正事因模糊帶過,他實在不想讓莫錚一直變成被針對的對象。
「護你?」
喝著酒的莫斐聽到後面,像聽到什麼荒唐的事情,差點被嗆到,看著師弟的神情沒有太多變化,這個說法也和莫錚說不謀而合,但莫斐卻感覺哪裡不對:「他對你?」
這行為怎麼感覺跟平常互動的那個人,有點連結不上。
不過就是個墨?
那個規矩到幾乎潔癖的人,居然為了護住師弟不在乎衣服弄髒?
莫斐突然覺得眼前的師弟真的不簡單。
「有什麼問題嗎?」
注意到莫斐的表情變化,他不解的問。
在食物差不多吃得幾分飽後,柳旭沒再繼續進食,只是倒起了酒。
近日的事情讓他也有些煩悶,但沒有特別顯露出來。
「他對誰都保持距離。」
莫斐支著下巴,夾著酒菜:「那年出事後,他就是對周圍的人都相當有敵意,也不讓人幫,就算是出任務傷殘都自己悶在房間裡,也只有師尊知道他怎麼了。上次出任務我遇險,他頂多也只是幫忙出個手,也沒有關心我的狀況,打完直接就走了。」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莫斐為柳旭倒酒,自己也喝了一大口:「跟他認識這麼久,最多就是看他打人,沒看到他跟誰可以安然無恙地在同個空間裡面不起衝突的,除非是師尊在,不然通常不是他把人罵到哭,就是他把人打到哭。」
「這樣聽起來好像在說什麼很兇惡的人呢。」
對於莫斐的形容,柳旭覺得有點難以想像,沒察覺自己在莫斐的倒酒下隱約有越喝越多的趨勢。
「……所以莫錚師兄很常把別人弄哭嗎?」
聽對方說了半天,他開始渾沌的思緒只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他讓別人哭,沒有人能夠讓他哭吧。」
若有所思地咬著筷子,又夾了一塊肉,喝著酒,莫斐嘆口氣:「這麼多年來,我所聽到的通常都是他又惹哭誰,或是他又惹火誰,他若不是兇惡的人......難不成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嗎?」
突然想到師弟好像真的說過莫錚很溫柔之類的評語,突然覺得眼前的師弟越來越神秘了。
「事出必有因?至少在我跟莫錚師兄相處的時候,感覺他不是那種會主動去挑事的人。」
他目前印象裡與自己互動時的莫錚,雖然話少,但也不像莫斐說的有多兇惡;那日書庫裡與自己交談時的對方,一開始也是和顏悅色的。
「……我不覺得莫錚師兄是個好人,只憑一些發生過的行事舉動來判定一個人未免太過輕率。」
一次喝乾杯裡的酒,柳旭想起那天的事,微微皺起眉。
「那日師兄說,我們修行到最後不外乎是為了達到無私無我。」
酒精的發效讓他不自覺的多話,茶色的眼摻雜幾分複雜情緒,回憶起當時對話的狀況,他往自己杯裡又倒了些酒。
「……但曲則全,枉則直。」
他當時打住了話題,沒繼續說下去。
柳旭覺得自己並沒與對方親近到可以評論這些話語。
「若論私慾,這對他來說大概就是非黑即白的事吧。」
莫斐想到過往的同門,他的轉變看在眼裡,即使不知道完整的內情,多少都覺得有點感慨:「想當年,他進來時要家世有家世,要錢有錢,玉樹臨風,父母兄長都對他極好,對道法也相當有慧根,幾乎就是一聞之十,舉一反三,根本就是天之驕子,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回憶到當年,莫錚鶴立雞群的身影,莫斐喝著酒,那年的莫錚真的是體現「英雄出少年」,感慨道:「然而那天之後,他整個人性情大變,幾乎跟誰都有仇的樣子。師尊在課堂上對他說,『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
又說『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那時候,這兩句話講完莫錚直接在課堂上就爆炸了,說什麼「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直接就跟師尊對槓起來,一言不合還直接出手,那時候真的是驚呆大家,莫錚大概是第一個敢當著師尊面前動手的人,那時候幾乎都拆了一間學堂吧。」
想到那時候,莫斐喝了一大口酒,幾乎都要熱血起來:「他真的是動手比動嘴快,跟師尊打架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奇景,不過之後他還是被師尊丟去後山面壁思過半年,據說那面牆被他氣到打了好幾個洞,那可是花崗岩啊。」
突然覺得自己能夠在莫錚的拳頭下還能活著,大概莫錚真的還有看在是同門的份上手下留情,莫斐喝著酒壓驚,悻悻然說道:「師尊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說那是莫錚的道,天地萬物的因果,需要莫錚自己體會。不過,從那時候大概就沒聽到他的家人或是有家書什麼的了。」
聽莫斐講起之前的事情,柳旭突然意識到莫斐說出的莫錚樣子與其說對他來說很陌生,其實是對方和自己相處時並沒表現出那一面。
是怎樣血性的人,現在會變成是這樣寧可與人拉開距離的對人處事?
但是這樣他就更不懂莫錚對待他為什麼是這樣的模式了。
只是想找個地方放放武當師兄弟的故事,如果有什麼感想或覺得喜歡也歡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