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雀》香港的現代情懷

2023/06/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香港情懷
  城市發展蓬勃,不少舊有文化難敵消逝的命運,例如具時代特色的建築物。空間資源問題繼而影響營商面貌,牽起漣漪式的效應接踵而來,隨空間變換,人類的活動行為隨即改變。當步伐急速遞進到即食文化並成為主旋律,最終受影響甚至捨棄的,是我們的內在思想和專業精神。還觀大環境,人難免萌生懷舊之情。可是從懷舊的英文“Nostalgia”理解,其希臘字源是「回家」和「痛苦」,這是十七世紀的歐洲因士兵的鄉愁心理而出現的心理學名詞,有病態之意。
  在天星碼頭和皇后碼頭被拆卸的06和07年,正值懷舊情濃的年份。其後,杜琪峯的電影作品《文雀》在2008年上映,電影作為與社會溝通的產物,回應著集體回憶的社會心理。片中開首十分鐘,藉拍攝任達華的移動鏡頭,已為開業半世紀的祥利冰室、唐樓三角樓梯,還有十九世紀中葉南來的商人專營的海味街等等,一一留影。雖然瀰漫懷舊氣氛,卻沒有一面倒懷舊美好,反而從故事的細節中,凸顯作者情理兼備的情操。《文雀》對懷舊一詞摒棄煽情路線,也不為曾經美好而無矢放的,卻娓娓道來對歷史文化的尊重和謙遜深究的態度。
盜亦有道
  懷舊是讓觀眾容易感受的背景,真正對懷舊、歷史和身份有所著墨的是內容和人物關係。《文雀》講述文雀(扒手)四人組,對珍妮(林熙蕾飾)的救助意見不一,繼而與另一派老練的文雀比拼手藝。所謂盜亦有道,《文雀》正為此注釋。任達華一角作為領隊,拒絕讓震波(林家棟飾)一嘗領隊滋味,表面是戀權的領袖,實質是前輩該有的眼界和氣量。人皆有野心,但只有著實觀察、思考、磨練和挑戰,才不致於一子錯滿盤皆落索,而任達華在戲中的角色正是這類堅守理念的固執狂。
  若細閱四人在冰室的登場細節,即可見得人物命運的塑造,同時明白不容有失之遠見。銀幕清晰可見阿細(羅永昌飾)和震波分別「刨」波經馬經;馬仔(張滿源飾)則自戀封閉;只有任達華一角悠然自在讀港聞版。「自來雀(寓意賊主入屋、易爭吵)係咩意思?」阿細反問:「生定死嫁?」馬仔戲謔:「自來妞我就知!」震波的回答則看似牛頭不對馬嘴。三個回答中,可見阿細的腦袋生鏽、馬仔即食大過天、震波則是表面天花龍鳳,實情野心勃勃,對領隊一位垂涎欲滴,簡單而言就是浮躁的投機主義者。觀眾作為旁觀者,難否擔心兵行險著,急躁敗事的後果。杜琪峯的電影常出現團隊要抉擇關鍵性的行事作風,特別在《鎗火》、《P.T.U.》和《放.逐》類似的戲劇元素中,可見一斑。而《文雀》針對處理的,是指涉這四人組出現一己私心之餘,更缺乏妙計良策,要是離經叛道,將是幼嫩碰釘的後果。
  任達華飾演的文雀是具專業精神的文雀,世故而且步步為營,要生存就必須如此或更甚,才不敗給人性的昏庸。世上難事何其多,恰好《文雀》的意思正是一個警醒,人需要不斷磨練觀察的銳度、思考的深度和專業的準繩度。話至此處,心感扣連法國新浪潮先軀 Jean-Pierre Melville在 Jean-Luc Godard的《斷了氣》(Breathless)中的一句名言:「成為不朽,然後死去。」 《文雀》尤如勉勵開埠至今不足二百年的香港,歷史仍在發育階段,卻緊扣市場網絡,面對著各種投機的誘惑。的確,要寫成屬於香港的歷史不容易。「前人已步入歷史,只有文化傳承,才讓現代人學習更多;後人不能因投機而亂腳步,必須按部就班,堅守本份和理念。」——故事以懷舊作大前題,以文雀四人組的分裂作寫照,其衍生的故事發展,說明了這一點。
電影語言
  以戲論戲,無可否認《文雀》的劇本簡約,然而,全片節奏和配樂的混合,確是令本片生色不少。煣合華洋曲風,中西樂器混雜,卻契合到香港的本土特色。這方面定要歸功於 Xavier Jamaux和 Fred Avril,兩人於2007年曾為杜琪峯的《神探》譜曲,也是極富聲畫同步的現代感。另外,有關扒手題材的電影,Robert Bresson的《扒手》(Pickpocket)也是經典之一。雖與《文雀》題材類同,但兩者拍攝行竊過程的電影語言則相距甚遠,然而又能夠貼切各自命題。筆者喜歡《文雀》拍攝行竊的長鏡頭,拍出角色深思熟慮和步步為營一面,又具專業上的團結、完美主義,還有尊重細節的深究精神。四位文雀,老中青幼,成了文化傳承的一次示範。
  這是一部非寫實但情感充沛的電影,既懷舊抒情,又理性自省。尤其欣慰電影能脫離多愁善感、流於表面的懷舊潮流,交出言志的小品故事。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1會員
30內容數
錫洋,香港90後影視工作者,業餘影評人。 文青無門,學棍不足,腥羶色有餘,愛好黑色電影。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