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pe』是我寫的第二首原創曲,曲風簡單而且溫柔,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傾訴一般溫婉。
對應剛才芷韻那難以言說的困窘,這首歌在這時候演奏確實是誤打誤撞了。
我試著將當時獲得救贖的心情融入琴聲之中,我小心翼翼地彈奏,試著用音樂緩和芷韻的情緒。
進入到主旋律,小提琴裡響起了一股苦澀又悲情的哀歌。
我一邊配合一邊皺起了眉頭,果然還是受到影響了嗎?
這樣下去會抑鬱吧……我搖著頭苦笑著配合融入悲哀的樂曲中。
情緒越來越飽滿,我甚至可以從側邊看見芷韻眼角掛著的晶瑩。
曲調漸緩,音樂中的情緒更加哀戚,原本在一般喧鬧的其他學生彷彿受到感染似的,一個個都安靜了下來,整個禮堂裡充斥著難以言說的低氣壓。
是時候了……
間奏中,芷韻的琴聲自然的抽離,然後我開始調整情緒,把曲調轉回原本的風格中。
彷彿有所感應一般,芷韻抬起頭朝我這裡望過來。
我回以一個微笑作為回應,在進入第二段主旋律的時候,故意特別提高了兩個音階,讓曲子的風格變得歡快。
聽到了樂曲變調,芷韻驚訝的瞪大了雙眼,然後領會似的點了點頭,架起小提琴加入了演奏中。
有別於剛才的抑鬱,進入到第二段主旋律之後,就像是陽光破開雲層一般,柔美中帶著一絲輕快的情緒,如同救贖一般的希望從心底湧現。
接著準備進入副歌,我再次改編變換和弦的風格,曲風漸漸激昂起來。
壓抑的情緒獲得釋放,在副歌盡情的宣洩,好像找到了出口,芷韻忘我的拉著弦。
一曲結束,我滿足的閉著眼睛收斂情緒,好一會才平復心境歸於平常。
緩緩抬眼,芷韻眨巴著清澈的大眼,臉上止不住的歡喜。
「好多了?」
看著雀躍的芷韻,我了然於心,對著她淡淡的笑了笑。
芷韻的編曲能力不差,應變能力也很不錯,照著她的譜合奏,也能發現一絲屬於芷韻個人獨特的巧思在其中。
剛才的即興改編,她也能順著情緒跟音樂柔軟的應對、巧妙的改變。
對這樣的她,我感到意外的有好感,大概是對才能的一種認同吧,這種搭配令我感覺特別合拍。
「嗯……好多了,謝謝!」
大概是害羞吧,她沒有多說什麼,微紅著臉向我道謝。
難為情?或者是覺得難堪?也難怪,自己的情緒暴露在別人面前,會有這種想法也很正常,更何況是年輕人,同樣身為年輕人的我深有同感。
我選擇不戳破她的難堪,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
這時,掌聲如潮水一般湧來,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興奮的鼓著掌,有些比較激動的都開始扯起嗓子歡呼,甚至有人都吹起了口哨了。
怎麼回事?不就是一次簡單的演練嗎?至於這麼誇張?反應幹嘛這麼大?
我有些發楞,不太能理解周圍這些人的想法,掃視了一圈之後索性選擇無視。
「討論一下?」
我決定不管其他人的喧鬧,準備『公事公辦』。
「啊?」
聽到我的話之後,芷韻不知道在想什麼,呆呆的應和著我。
「我說,剛剛的練習,情緒表達有些不太對,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
你呆著幹嘛?到底是誰的表演,我怎麼覺得我比你還上心?
對於那聲呆呆地回答,我有些不滿的再次提出意見。
「喔!嗯~我想想……」
不知道是明白了我的不滿情緒,還是終於回過神來,芷韻總算是回歸正常,好好思考起來。
「同學,你真厲害!剛剛的演奏真好聽。」
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一邊發出讚美一邊朝我走了過來。
「……謝謝。」
這人是誰?怎麼這所學校的人都喜歡擅自湊過來?
看著散發著和某條大型犬相反清新氣息的男性,我莫名的升起一股排斥感。
帶著笑容湊過來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心裡的聲音還是老樣子,喊著我內心的想法,鞏固著我的意志。
「……呃!那個、同學?認識一下?」
大概是我的回應太過簡短,對方也是一陣的尷尬。
「……龍祈安,你好。」
我直勾勾的盯著他,腦中思緒翻飛,最後還是給了芷韻一個面子,簡單的打了個招呼。
「我是芷韻的朋友,來幫忙參加表演的。」
做了介紹之後想了想,為了帶給芷韻有些正面的評價,又補充了一句。
「喔~原來如此,你好,我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會長──張碩。」
清秀的男生一邊打哈哈活絡氣氛一邊自我介紹,同時友好的伸出手。
「……你好。」
看著舉在半空中的手掌,我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朝對方握了握。
「……」
「……」
……有夠尷尬的,就這樣一直握著我,別人看到不知道要怎麼想。
「……」
「……」
嗯?還在握?這傢伙該不會真有什麼意圖吧?
看著被緊緊握著的手,我困窘的呆在原地,抽也不是握也不是。
我到底招誰惹誰了?還是學藝術跟音樂的都搞這套?剛剛的厲家明是這樣,現在這個叫張碩的也這樣,喔~對了!吳品瑜也差不多是搞這套的,只差人沒貼上來而已。
想法開始飄飛,但依舊圍繞著滿滿的副能量,感情我是被吃豆腐了?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怪,兩個大老爺們笑著握著對方的手不放?
雖然我笑的不是很自然,但對方臉上那越來越燦爛的笑容是真騙不了人呀。
我哪裡招惹過他嗎?看著對方已經燦爛的快發光的笑顏,我開始檢討起自己。
「我可以叫你祈安嗎?」
「……」
嗯?我剛剛聽到了什麼?是錯覺嗎?
抬眼看了看那開始放光的笑臉,嗯……沒有張口,難道聽錯了?
「請問我可以叫你祈安嗎?」
「……」
第二次了,應該不是錯覺,而且我剛剛沒回應,對方的語氣又更加『誠懇』起來,應該是真實的吧?
又抬了抬眼觀察了一下,那張臉都笑出皺褶了。
好噁心……我第一次覺得笑臉是這麼噁心的東西,看得我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祈安……」他懇切的盯著我的臉,正確來說是滿含情緒的直視我的眼睛。
這時我感受到有隻手覆蓋在我正在握手的手背上,他竟然直接包住我的手了!?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張碩往前跨了兩步,胸口都快可以貼到我身上了,見狀,我只好禮貌的往後退了兩步。
可是不知為何,他又跟了上來,就這樣你兩進、我兩退,你跟上、我秒退的一來一往間,我被壓到了舞台底端的牆上。
啪!一聲清脆的背擊聲在舞台炸響,聲音伴隨著疼痛讓我意識到我無路可退了。
最重要的是……這情景跟壁咚有八十七趴像呀!而且還是以握手的狀態被壁咚。
真的是怎麼看怎麼怪,我到底招誰惹誰了,遇到的都是什麼鬼。
這下子真的是欲哭無淚、求助無門啊!誰能來幫幫我?
下意識的想到了吳品瑜,但又被駁斥了,在這裡想到她不切實際,看來最近在學校真的是被迫害的無門了,想到解決方法都會想到她,真該好好想想後路了。
然後想到的是芷韻!對呀,她在幹嘛?這不是她的學校嗎?這是她的地盤呀,她幹嘛去了?
我慌張的轉動視線,看向舞台前方。
呃、她在幹嘛?看著用拇指跟食指捏著下巴沉思的芷韻,我腦海中翻江倒海。
不是吧!大姐,我都這樣了你還在思考?到底有什麼好想的?先來救救我呀!
「祈安,可以嗎?呼~」
甜膩的男性嗓音在耳邊低語,然後還調皮的朝我的耳朵吹了口氣。
噁心!腦袋嗡的一聲炸了出來,我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瞳孔的收縮、呼吸的急促和止不住的心跳。
「這、這樣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我們、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我……不太習慣讓初次見面的人直接這樣叫我的名字。」
我忍著顫抖,吞了口唾沫,顫顫巍巍的開口,艱難的咬著字。
「呵呵~你真可愛,這麼害羞啊……」
張碩挑了挑眉,開心的笑了笑,他的這個笑聲中還有著些許的……嬌俏?
「沒關係,我不介意。」
他抿了抿嘴巴,舌頭淺淺的舔舐嘴唇,從容的答道。
可是我介意!我超級介意!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介意過,所以麻煩離我遠一點!滾的越遠越好,你個變態啊啊啊!
我感覺自己要瘋了,到底是給他一拳還是一腳踹翻他好?還是努力當個文明人,嘗試理性溝通來的有用?
看著張碩笑得滿臉皺褶的臉,那眼中漸漸充盈的混沌情感讓我恐懼的直打哆嗦。
「窩、我我我我我很介意……」
聲音中有著慌亂,帶著嘶啞與驚懼,這是我第一次在和對方的談話中失態。
我撇開頭,眼睛不敢直視對方,口吃的回應對方。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會結巴啊!但我不想在這種情況下知道啊!
再這樣下去我的石門水庫會不會失守啊?我覺得身旁這傢伙危險的不得了。
我開始衡量起在大家面前失禁跟在眾人面前一拳撂倒他們家學生會長,這兩者之間哪個風險比較大了。
這時候突然就覺得自來熟還很自傲的厲家明可愛了很多呀,至少他只是行為囂張了點、臉皮厚了點、嘴巴臭了點,好像就沒有什麼缺點了,這麼一想突然他就像個三好學生不是嗎?
等會看到他的話叫他聲哥好了,他看起來在這學校很有地位,跟他混熟了是不是可以逃離魔掌?至少比這個叫張碩的好了千百倍呀!
「不要說這麼傷人心的話嘛~讓我們好好相處不好嗎?」
原本壁咚我的手緩緩貼了過來,撫在我的臉上,張碩單手捧著我的臉,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我努力冷著臉、面無表情,裝得波瀾不驚的模樣,不能讓他察覺我的緊張,不然一定會被這傢伙當場生吞活剝的連跟毛都不剩!
不知道為什麼,我本能地察覺到對方的危險,可無奈的是,臉上的表情穩的像頭老牛,但是緊握的拳頭滿是青筋,我覺得我都快把自己的拳頭握爆了。
「那、換一個稱呼……叫你安吧!怎麼樣?」
一如既往的甜膩、一如既往的燦笑、還有一如既往的噁心。
這種噁心的生物到底是從哪裡被放出來的?叫負責人出來!我保證我一定會打的你老媽認不出你的長相。
「不、不用了,還是叫我的名字吧,我不習慣。」
我縮了縮頭,想把臉從對方的手中逃離出來。
「這樣多生分呀?這也不是我們音典藝術高中的待客之道呀,你說是不是啊?安。」
張碩的臉越靠越近,最後整個頭靠了過來,變成額頭貼額頭的親密狀態。
當街行兇、毆打會被判什麼罪?當場殺人會處什麼刑?如果不是很嚴重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主要是眼前的這個瘋子根本不給人尊重的,我快抑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了呀!
我開始考慮下次出門先翻翻黃曆,不然怎麼最近諸事不順,上課會被麻煩騷擾、表演會撞到髒東西、去逛街會被打、來幫忙竟然碰上這種奇葩。
「不然叫我同學吧……」
為了阻止他情緒激動,我換了個方式應對,先表現得冷漠看看。
「這樣不好,好像我不懂事一樣,會讓你難過的。」
嗯?他說的是中文嗎?為什麼我沒有半個字是聽懂的?
各別拆開都很正常,為什麼組合起來意思卻變調了?
你現在這樣騷擾我才是不懂事啊!你現在這樣騷擾我才讓我難過啊!
最好是現在就給我滾蛋,有多遠滾多遠,這樣我或許還會開心點。
這傢伙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打兩下會不會恢復正常?就像老舊電視機那樣?
啪嘰!
大概是理智線斷了,我表情真的冷了下來,沒有了剛才的僵硬,全身肌肉開始舒展。
「嘶……呼……嘶……哈……」
我開始調整情緒、整理呼吸、一吸一吐。
原本急促的心跳漸漸平緩,本來過度的呼吸頻率開始緩和,然後變得悠長。
我盯著對方依舊顯得噁心的嘴臉,是太陽穴好呢……還是直擊下巴來的有效?
這種不把別人當人看,完全不懂得尊重他人的狗東西,如果不讓他們吃一次鐵板撞一次南牆,我看是不會收斂的。
「阿龍同學?會長?」
正當我準備動手往張碩太陽穴來個招呼的同時,熟悉的聲音帶著疑惑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