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戲台後方,凌言與師父皆來關心谷翊的狀態,見到谷翊,無一不震驚。
「你怎麼了?」
谷翊將方才遇見的事情全數告知,二人聽完只剩沉默。
三人沉默許久,凌言拍著谷翊的肩,人群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為了離開此地做準備。
「師父,師兄他…」
一名戲班子的人走過三人身旁,想要過問,師父眼神銳利,他又將話收回,繼續做自己分內的工作。
「物換星移五年足以。」師父劃破沉默,其餘兩人將目光給予他。「浪費人家青春年華可是你寄望的?」
「既然他已經結婚生子,你就該祝福。」谷翊深嘆口氣,師父將路過的弟子抓住問:「你上次見到你家人是多久前了?」
「恩…五年有了,具體時間有些想不清。」那人苦苦一笑。「說來慚愧,我連他們的臉龐,也有些淡忘,我這兒子真不稱職。」
「這時代誰都不容易。」師父請那人繼續回去做自己的事。「你師兄連自己的小孩都沒看過一眼。」
「師父。」
凌言出言提醒,並搖搖頭,師父從口袋拿出火柴與菸,點起菸,深吸一口。
「前些年,從別人口中得知。」師父吐出氣,吐出的煙很冗長,似乎粗暴地代表著這世代人們的痛苦,長得無邊。「師娘她…被日本人弄死了。」
「師娘她…」
語出驚人,谷翊與凌言皆震驚,谷翊的臉上淚光閃爍,竟是說不出一句話。
「那時,真想跟師娘一起走,但你們怎麼辦,在老家的孩子,怎麼辦?」師父深吸一口,火紅的線快速推進,他將煙灰抖落:「你今日先歇著,整理工作交給下面的人。」
「男人,別整天哭哭啼啼的。」
師父轉身離開。
「師父他就是這樣,別理他。」
「師父說得也對,凌言讓我靜一靜,如果要去下一個地方再叫我。」
「好,別做傻事。」
凌言接續離開,谷翊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梳妝台,從鏡子看著自己被淚水洗刷的臉,臉譜早已不成體統,只是一塊又一塊的色塊。
看向自身的行頭,無比熟悉,如今格外刺眼,環視四周,似乎都能勾勒出回憶的譜曲。
「翊春歸占蘭的先…嗎?」谷翊眼眸泛出血絲,眼眶泛淚,終是未從眼眶滑落。「如今想來屬實諷刺。」
拳頭緊握不放,手心已泛紫,他仍不願鬆開。
秋語蘭目睹谷翊被帶走,心中萬馬奔騰,卻只能摀著嘴痛哭。
「娘?」
被秋語蘭抱著的鈺寧,感受著她哭泣時身子的顫抖,霎時間,自身也紅了眼眶。
想到鈺寧,秋語蘭平復心情,裝出最平穩的語氣:「娘沒事。」
鈺寧小巧的手掌,在秋語蘭烏黑的頭髮間穿梭,秋語蘭見狀破涕為笑:「小寧真乖。」
這時,戲台上的人因方才混亂開始撤收,台下看客議論紛紛,尤其日軍,大聲嚷嚷著。
同樣是日軍的人從台上下來,與台下的其中一員日軍交談著,沒多久,那人對後方的軍人喊著什麼,他們迅速立正,吵雜聲戛然而止,那人高聲呼喊,日軍便慢條斯理的各自離去。
眾人見狀,雖不知曉事情始末,也隨即一哄而散。
看著人潮散去,不在圍繞於戲台,而是在秋語蘭身邊來來去去,她則駐足不前,看著戲台。
「娘,問你喔。」秋語蘭看向鈺寧,她用著稚嫩的語氣,讓人莞爾。「為什麼每次都要等大家走了你才要走阿?」
「看戲要看得有始有終阿,做任何是事都事一樣。」鈺寧似懂非懂地望著秋語蘭,後者出言:「長大你就懂了。」
直到戲台上空無一人,奇蹟未如期而至。
秋語蘭將背影留給戲台,輕聲說道:「今日之事,不許告訴爹。」
鈺寧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