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密室
紀雲晏在警車內驚醒,無聲卻渾身冷汗;剖腹抽腸的戰慄彷彿還牽動著脊梁,皮上的寒毛還半立著,但恢復到平時一副毫無波瀾的模樣,卻只是一瞬間。
只剩右小腿上一處蹄形的鈍痛還未消散。
看車裡只剩她一個,而車外一片清新明亮,這不正是她熟悉得死過一遍也沒能忘掉的地方嗎?她只好動動手腳筋骨,認命的下車來。
白天時,上官家的門楣匾額並沒有比較清晰。
「老方、阿飆……。」紀雲晏真想嘆口氣。她居然又繞回來了。
「別說了,」阿飆抽了一口菸,也不怕污染空氣:「等看到不一樣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到這裡了。」
「裡面是白娘娘的家還是狐仙的窩,妳老實說。」方小隊轉頭就瞪紀雲晏:「恁北不玩了!」
「老方,你不信的事情我不用解釋,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紀雲晏此時只想著;她累死累活一整晚,沒想到居然還沒完……。
「……大師,」阿飆嘆了很長一口氣:「血,沾在車子裡,真的很難清。不是我在臭彈,刑事的那邊讀過我的報告,都知道找車裡的哪條縫最容易做血測,他們根本應該請我吃飯;還有,警車變成事故車有多難寫報告,妳不懂的事情我不用解釋,妳只要相信我就夠了。」
「恁阿罵咧!洗車的也有我一份,妳現在就給我下山!」方小隊丟下菸頭,狠狠的踱了幾腳直到把菸蒂踩熄,似乎更用力一點,就可以平息兩年前親眼看到紀雲晏渾身血汙、皮開肉綻,又多處骨折到幾近死亡的恐慌。
然而紀雲晏卻只是把頭一歪,直接眼神死:「你輕一點。還好這屆山神是頭鹿,脾氣好,不然你十年都不用上山了。」
「阿飆,走,帶下山!」方小隊一吼,直接開車門。
「你們自己先回去吧。」紀雲晏朝他們擺擺手:「剛才是山神帶路,你想辦山下的案子最好聽話一點。」
「聽個屁!妳最好配合一點!」方小隊還在吼。
「動動腦,」紀雲晏指指腦袋:「會死幾個人?會不會有你的同事?」
頓時,方小隊和阿飆都沉默了。
合作多年,兩位資深員警心裡最是清楚,有些事就是得講究科學和靈學的合作,它不能寫在報告上,但沒那些幫助,就結不了案。兩人收斂了情緒,縱使不情願,也得安安分分地回車裡去。
山下的詭異女屍製成手法熟練。有很大機率不是單一事件,而是一個已具規模的集團作案,這只是其中一名犧牲者,也許不久後,就會在其他地方、由不同縣市轄區的警察或消防發現相似的案件。
早一日掌握線索,也許就能早一日營救其他被害人。
「大師,什麼時候上山接妳?」阿飆從車窗探出頭來問。
「不用了。」
「不行吧!太危險了。」
「老方,巫者的每個案件都是劫難。」紀雲晏逕自向上官家大門走去。
柳蘊倪坐在占卜室的舒適客座上,雙手交叉在胸前,一臉興師問罪地看著眼前艷麗慵懶的占卜師。
占卜師背後酒櫃裡的展示架上,一片不久前才供上的北美阿爾伯達斑彩石,黃金比例的螺旋紋深刻顯眼,兩個手掌大的珠貝版面閃耀著絢爛的五彩寶石光,如今卻讓柳蘊倪只感到刺眼。
她修飾得完美的指頭指向那片化石寶石:「收禮的時候才跟我說會乖乖的,妳看看妳,過不了一個月,就給我整這一齣好戲!」
「柳董,這不一樣,這次真的不一樣!」崔夢軟綿綿的語氣明顯在撒嬌:「好東西留在無賴身上,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所以我才……。」
「果然是妳!」柳蘊倪放下手。
崔夢這才發現自己不打自招,睜圓了眼睛摀住了嘴,即使如此,卻還是令人感到可愛得可惡。
「自己講,不要等我動手。」柳蘊倪冷冷地威脅著。
「唉呀也沒什麼!就是個詐騙集團的會計而已,那種人不是死一個算一個嗎?不必計較吧!」
「怎麼搭上線的?為了什麼事殺人?」柳董腦袋清醒,絲毫沒有被呼弄過去。
「我才沒殺他呢!」崔夢馬上立起上身,整個氣噗噗的:「反倒是我逃走才對吧!深夜在山路開快車,不死他死誰啊?何況那傢伙還是條毒蟲,簡直一無是處,我煉蠱都不可能找這種爛人!」
柳蘊倪稍稍氣消,腦子裡才閃過幾個念頭。那一類人崔夢向來瞧不上眼,但是照往例推算起來,崔夢應該也跟對方混過一段時間,這是為什麼?
「那麼來說說『好東西』是什麼?」柳蘊倪吐了口氣放鬆下來。
崔夢還嘟著嘴,老大不情願的拿出東西來,看來對新得的東西很是寶貝,還貼身帶在身上。
她攤開手,手心裡是一枚圓形物體,看上去像個指北針。
柳蘊倪拿過去仔細端詳,才發現它奇特之處。
這指北針做工精巧,木質的圓形外殼雖雜有燒灼的深色,但實心原木的品質實屬上乘,不是邊角料、水晶研磨成的鏡面細緻通透,內無髮絲外無刮裂紋;內部刻劃方位的文字也毫不含糊,精雕細鑿並上了金、紅兩色顏料,估計也是礦料,的確是上乘骨董,前身可能是上級貴族的藏品。只是白色指針的部分有些奇怪,說不上來,雖經過細心打磨、前尖後圓,呈現立體狀,但不太像一根指針。
「柳董,怎麼樣?」這時崔夢臉上帶著炫耀:「不錯吧?這叫『指骨針』,道家想要拿不到的巫家極品!妳看不懂也沒關係,我們紀爺一定會喜歡!」
柳蘊倪放下那枚指北針:「我不管那是什麼針,現在警察要查妳的這件案子,監視器那麼多,就算沒有人證,也一定會拍到妳跟那個人在一起,妳最好想想怎麼圓過去。就算是貓,夜路走多了也會碰到鬼。」
「唉呀,他們能拿一隻貓怎麼辦呢?」崔夢仰起來伸伸懶腰:「警察要是來找我,我就教他們順藤摸瓜,端他們一整個詐騙窩點換獎金。」
「我看妳是沒被教訓過所以才一直學不乖!妳最好躲一陣子,紀爺最近沒空救妳。」
「躲什麼!柳董,我好不容易等妳回來,」沒想到崔夢居然挺身向前,越過桌面蹭到了柳蘊倪頸上:「有個好玩的東西,妳快陪我玩,妳會喜歡的!」
柳蘊倪想把身上蹭的人推開,卻又無奈:「沒空,不陪。」
「怎麼可能?」崔夢不知從哪變出了張照片:「妳不是要找模特兒嗎?妳看這個怎麼樣?面相精明、脖子好看、肋骨和胸骨都合適,重點是本人上進,絕對配合妳工作。」
說到工作,柳蘊倪立刻變了模樣,剛才興師問罪的氣場一秒轉變,那物色員工的犀利感頓時上升到頂。
「柳老闆您瞧瞧,這小姑娘的面相、身版,襯不襯得起您的珠寶?」崔夢不知什麼時候上了桌,笑吟吟的真像極一隻古靈精怪的貓兒。
「看起來中性、洋氣,不過骨架蠻大的。」
「她身高有一七八呢!她肌肉線條好,我打包票,她還能再瘦!」
「還行。幾歲?什麼名字?」柳蘊倪對照片看了又看。
「本名貝瑀潼,20歲,已經拍過一些少女雜誌,藝名叫貝貝。」崔夢眼裡以閃爍出興奮的光芒。
「叫她到我南京東的辦公室一趟。」柳蘊倪把照片遞還給崔夢,又臨時想起什麼:「不太對啊,妳這次打什麼鬼主意?」
「唉呀柳董妳怎麼這樣!我介紹的生意哪一個出過錯?何況珠寶業我也喜歡,我們總要找個能拍宣傳照、公開露臉的模特兒吧!」
崔夢後面這句話是重點。柳蘊倪正開拓輕奢珠寶市場,急著找幾個和產品合襯的模特兒,由於市場面向不再是重視隱私的上層階級,因此對外的廣告宣傳變得極重要;這將使那些上層階級看不上,卻仍深具價值的東西,被稍具能力的消費者追捧。即如當年人們追捧鑽石一樣。
「這女孩子沒什麼不良嗜好吧?」柳蘊倪眼神回到崔夢身上,見崔夢已經整個身體都上了桌,趴在桌上、靠在她身上,一雙纖細小腿還往上翹。
柳蘊倪看輕了崔夢右腳踝上多了一條絢麗的踝鍊,除了鑲嵌著五色細小的寶石之外,還有一枚細小的金鈴噹:「妳……那是什麼?」
金鈴鐺隨著崔夢的腳踝輕晃而發出細微脆響:「就是前年我跟妳要的五隻小貓眼石啊!和喚魂鈴串在一起,很好看對不對?」
柳蘊倪看著眼前賊溜溜的一雙碧眼,心裡有氣又無可奈何。
「柳董,人家喜歡那些亮晶晶的東西,人家喜歡珠寶業。」崔夢蹭著柳蘊倪撒嬌:「我看上這個女孩子,給了她招魂香,她會幫我們賺到更多的珠寶。」
「妳又下蠱?」
「對這種她自己都求之不得的機會,還需要我下蠱?」崔夢咯咯笑著:「只是一小瓶招魂香,讓她更有人緣。當然啦!演藝圈水深,萬一她走錯路,小鈴噹算是召她回來的最後手段了。」
「意思就是綁著啦?」柳蘊倪皺皺眉:「對生活管理有幫助?」
「各方各面都管著啦!柳董您儘管放心。」崔夢笑道,眼神裡卻有些賊溜溜。
「妳要是鬧出人命,我就宰了妳。」
「不作死就不會死,希望她乖。」
《巫覡事典》暫時更新到這個地方,後續暫時停更,因為想更改內容,所以這個作品就先暫且按下。
往後因工作也繁重起來了,所以更新的速度也會回到龜速狀態,也許,還會出現三個月一更新的情況(大概會變成常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