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嬉遊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三個夜晚,三個房間——三種方式


§ 前戲

時鐘酒店
An Old Fancy Dream in the Clock Hotel

我們相約在時鐘酒店,性是一個遠古的夢想。在新年前夕,性是開始也是結束,性是貞潔神聖,即使是擁有開放性愛的情人仍可這樣認為;我的性忠貞不二。我帶了件泳衣進酒店,你覺得我莫名奇妙,泳衣上有重覆的藍紫色熱帶魚圖樣,這是一件復古的泳衣、這是一家老派的旅店、偷情是一件老舊的事情、亂倫是一項有歷史的事件,性是每個人自遠古來被賦予被開闢的任務。

性是我的興趣,是我的研究,像是考古,挖掘屍土中的魚骨。我們曾經快樂,我們現在很快樂,白日夢一樣的生活中,冷的像冰、熱的像火。

一日只有 24 小時,24 小時只有 60 分鐘,我渴望烹煮我的心。現代人如何懶惰,我的愛也曾經懶惰,現在我的愛寄於你,我就希望做到最好;我要最好,我只喜歡最好,我有潔癖。

你走後,我多留了一小時。逡巡鏡面,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只要有空間就能相愛,只要有房間就能相愛。這一刻鐘,我享受了一場獨自的性愛——這場獨性,獨我的性愛,像是你從來沒有來到、從來沒有存在。我是一個從貝殻中再生的女神,在我一個人的蜜月期間,廢毀所有婚姻與家的可能。垃圾必須帶走,對鮭魚粉紅色的酒店壁紙的留戀應該就快結束。

這其實不是一間真的擁有歷史的旅館,而只是在極簡風當道的今日,裝潢仍那樣俗美的酒店。房內沒有時鐘,旅店大廳也沒有,我不會告訴你那天你那樣輕易地和我說「我們去時鐘酒店吧」時,我腦中浮現的是我們隔著一個比心臟大顆比裸身纖細的時鐘相擁。於是我們來到以小時計費的 motel 時,我是那樣興奮又慶興;我還可以保有我的心臟,我的貞潔。

──for everyone's lonely christmas


§ 嬉戲

愛情賓館
Love Hotel

此時此刻,我希望你做一個屌的造型的蛋糕往我的屁眼裡插去。

在這間愛情賓館中,有各種屌的造型的物品,壁燈、蠟燭、盆栽、陶瓷杯壺,當然也有數之不盡的 dildo、按摩棒,就是那些情趣玩具。

我對那屌的壁燈簡直是讚賞,按一下前端就亮起、整隻通紅亮藍閃爍紫,完全一見鐘情。你對於這些模擬你身上某個器官的物品,先是面有難色,好像有點害羞,後來也跟著我一同玩賞起來。

這些屌的物件,各個做得很美麗,也有幾個較俗艷些。我先是愛好幾個潔白的陶瓷屌,上面還有小小的蝴蝶結突出物點綴,實在好精緻;但過了一會又對佈滿豔紅亮片還有紅絲絨底做的屌也喜愛不已,這樣的俗美,俗到一個極致也好討我歡心,不知道哪種用起來比較有感覺。

可是過了不久,我又埋怨了起來。這些屌啊,真的,不管是視覺上的還是觸覺上的,真的,都好——硬。怎麼不多設計一點不同質感呢?不斷變化各異的觸覺才是最大的刺激呀,真的是好可惜,連按摩棒摸起來都好硬——就是硬——真是重看不重用。我轉過身,發現你已脫下衣物,準備去鏡面環繞的浴室泡澡。你呆呆的身子,白皙而懶廢,我看了看你的軟屌,那樣懶洋洋地垂著,突然間,又對這個瞬間感到滿意。

這間惡俗與貞美品味並置的愛情賓館,就是我的世外桃源、我的溫柔鄉,我的情愛烏托邦。

你走進水中,安安靜靜地,將我擱置一邊。我也自得其樂地獨處,在共同享樂之前,先獨愛自己。這個空間,瞬間只有我一個人,旅館的每個角度,都讓我新鮮,彷彿都是一幕電影畫面、一件攝影作品、一張螢幕截圖。突然,我終於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迷戀旅館空景,不管是不是霓虹的燈光、是不是燈芯絨的座椅、是不是佈滿無限鏡面,我迷戀物件、我拜物,因為厭倦了人情。

迷戀物件,因為厭倦了人情。人們常說要有感情的故事才吸引人,但那些感情常常是那樣陳腐,來自於陳腐的想像,卻沒人意識到還不斷讚嘆。我開始對無機物上了癮,觀看那些無機物,反而使我得到了從有機物身上得不到的高潮。

不過別害怕,此時此刻,我還很迷戀你。除了你之外,我不再愛戀任何人,你就是我的故事。因為你是時時刻刻那樣真實,真實地對待我們的性愛,你是那樣的軟爛可愛,我迷戀你,你就是我最後的樂園。我希望你做一個屌的造型的蛋糕往我的屁眼裡插去,軟綿綿地。

對鮭魚粉紅色酒店壁紙的迷戀仍持續著,在這間 Art Deco 風格的愛情賓館,love hotel,ラブホテル,曾經很 hardcore 的,此刻也同時是那樣 softcore。我鋪好了白色床單,make our bed to make love。在我心深處,在我體內核心,有什麼一直源源不絕。
 

§ 高潮 / 反高潮

二O一七太空母體之摩鐵嬉遊
2017:A Sex Odyssey

女:這是最後一次了。
男:?

二O一七太空母體之
摩鐵嬉遊。本來想找
更虛華、更ㄎ一ㄤ的
裝潢的摩鐵,結果還
是因爲資金不足放棄
,來到這個「好像有
品味」的優美style摩
鐵。不過還是有些怪
怪的東西,看到那棵
假樹我就很興奮。燈
光也很假掰,很好。
不過原本的燈光就是
美美的暈黃燈色,現
在看到的霓虹色系的
都是我上的濾鏡,嗯
——不知道為什麼和
太空或母體相關嗎?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
我腦中只有這些東西
。是有一個圓環的燈
、有點像藍色的太陽
,說是母體是誇張了
,大家就自行想像吧!
(這段呢因為我寫在
instagram 的限時動態
上就變成這樣長長的,
請見諒,還是可以讀吧)


女:去過香港的時鐘酒店、日本的愛情賓館,終於該來台灣人最愛的拿鐵了吧?
男:摩鐵,不是拿鐵。
女:……

其實哪裡也沒有去,只是在不同房間裡幻想,每個通訊軟體上看到的我都不一樣。二十一世紀了,性應該是最退化、最被摒棄、最 ?%※○ 的事物了吧?你為什麼還對它這麼有興趣?我其實一直很好奇,人類每週花在啪啪啪的時間到底有多少?我自己嘛……嗯……

妻 WIFE / 情人 LOVER
像小便斗裡除臭的水晶球一樣,被淋上滾燙的黃色尿液
牆  WALL / 房子 HOUSE / 房間 ROOOOOOOOM

MY ART FATHER RAISED ME
我的藝術父親養育我
MY HOUSE KEEPER MOTHER FED ME
我的家庭主婦母親餵大我

MY MONEY MOTHER HIT ME
我的金錢母親打我
MY ABSENT FATHER MADE ME
我的缺席父親成就我

這樣的人生,真的值得好好尻出來嗎?
(為什麼要寫上面那種好像翻譯外國歌副歌歌詞的句子呀)
當我們在談論性,我們談論的其實是——額,性?

為了寫這個段落,我試圖記著要把《2001:A Space Odyssey》再看一次,但最後太忙了也沒看。本來預計寫些「前往我的洞,好好嬉遊運動一下」之類意淫的句子,最後卻變成這樣。花了錢買了一個房間,但事實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拍照鬼混和睡覺,一個晚上就過去溜(我是覺得挺充實ㄉ )。不如這樣,讓我們忘記一切,就像一場春夢——我以為你說已經和性無關了說。

男:是不是,為了湊成三啊?
女:你在說什麼,三P?
男:三個段落。

原來性一點都不重要,性的 SOLITUDE 才重要。我是人,我孤獨,我和別人也和自己做愛。嗯,這就是結論嗎?好像不是、又好像是。讀到這邊,你可能會發現這彷彿是一個沒有什麼邏輯和意義的段落,亂七八糟的,是的,那為什麼還要寫呢?老實說我也覺得很矛盾,我就是為了一反前兩個段落可能而成的「意義」而寫,但真的有可能去「意義」嗎?她把自己妝扮成一顆水果,藍色橘色的水果,為什麼?為什麼不?「說了這麼多,其實還不是很純情。」是,被你發現了,我不覺得羞恥,我的性,就是純粹的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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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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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子,女性,台北人。小說、詩創作。著有台灣第一本NFT書長篇小說《石像的復仇》,由香港作家董啟章之品牌「董富記」協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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