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少年他說 他說愛你的時候 是無心之過 別輕易感動』
-1976, 〈摩登少年〉
我曾經認識一個摩登少年。
並參與了他恣意揮霍的部分青春。
和他相遇時,他剛迎來人生的第22個年頭。
少年來自花都巴黎,名字裡有個M。
我和M相識的過程沒什麼新意,就是透過網路。當時我正過著風平浪靜稍嫌無聊的日子,碰巧看到有個法國人在找語言交換,便向他發了訊息。不久後我收到了一封交友邀請,不意外,是來自他的。聊了幾句後,我們便擇日不如撞日的約了隔天見面。
當時適逢端午連假,毫無計畫的我萬萬沒想到,剩下的假期,以及往後的部分生活,即將被這位摩登少年大大翻轉。
「挺帥的啊,如果能對他做那種只有女友才能做的事,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雖說見面前一直有著「比我小,沒戲」這種毫無根據的想法,但見到他的第一眼,腦中卻浮現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
後來我才知道,即便只出現了一秒,這種念頭也不能隨便忽視。雖是星星之火,卻代表了對眼前之人的原始慾望,或是兩人之間關係發展的可塑性。所以,要嘛控制它,要嘛放任它順其自然,成為燎原之火。但當時我所謂的『女友才能做的事』,不過也就是撫摸擁抱之類,蜻蜓點水的小事。
其實在他之前,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和西方人打交道。和遠距的日本男友分手後,不知是不甘心還是想證明我也有和日本男人好好相處的能力,我偏執狂似的不斷和日本人打交道,希望能開啟下一段戀情,可惜事與願違。
回到M。
M很健談,雖不到熱情奔放,卻也落落大方,和我算的上相談甚歡。
『你知道嗎,我住在林森北路。』M說。
『怎麼會住到那種地方去啊?不嫌吵嗎?』我問。
『網路上訂的,誰知道就訂到那裡去了。沒關係啦,我也只待4個月。』
『好吧,辛苦你了。其實,我住的地方離那裡也沒有很遠。』
『那我們就是鄰居囉!』
言談中才知道,M此次來是為了短短4個月的工作實習,並非久待。但生活種總是需要朋友增添樂趣,也才有了我倆的相識。
簡單看了龍舟競賽後,我們便到位於林森北路入口的拉麵店吃晚餐。吃完晚餐後,今天就差不多結束了吧。我想。
『接下來呢?你想做什麼?』但M好像不想就此散會。
『嗯... 沒特別打算,你呢?還是你想做什麼?』我把問題反丟回給他。
『嗯~看電影如何?』
『可以啊,你想看什麼?去哪裡看?』
『看附近有什麼電影院,或是......去我家還是你家?』
原來這才是今天出來的目的啊。
我快速在腦袋想了一遍。看來今晚不會回家了。
老實說,在初戀日本男友之前,我幾乎沒有跟異性深入接觸的經驗,
再加上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碰男人,我其實有些躍躍欲試。
想試試看,要是去了卻什麼也沒發生,那就證明我真的是個完全沒有吸引力的人吧。
『好啊,那不然......去你家吧。』
最後抱著「倒想看看會怎麼樣」的想法,我答應了。
於是我們往M位於条通的住處走去。
燈紅酒綠的条通,燃燒慾望的男女。樓下是夜夜笙歌的鋼琴酒吧,樓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微醺電影夜。在此縱欲享樂,再適合不過。
事情果不其然朝我想的方向發展。
電影播畢,M先是做了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試探。拜電影裡的按摩橋段所賜,M提出了『你試過嗎?』這種近乎明示的邀約。
原來不是女友也是可以做啊。初見面時那個僅僅閃現一秒的念頭,要嘛控制它,要嘛放任它順其自然。我選擇了後者。
接著便讓他的手隔著衣服在我身上游移。該說是詭異的巧合吧,平常習慣將上衣紮進褲子裡的我,那天偏偏罕見的穿了露腰的款式,M便順勢將手從腰際滑進我的背,上下輕撫,然後將我翻身和他面對面。對望凝視約3秒後,他的嘴唇湊了上來。相擁愛撫,然後褪去彼此上衣。接著,內衣的扣環被解開。最後一道防線就此瓦解。
『抱緊彼此取暖的時候 記得忘記他 忘記記得的他』
說來有點可笑,雖然不是第一次接觸性,但和前男友除了一直是遠距離的狀態外,還都是彼此的第一任,正式交往後也才僅僅見了一次面,因此我們並沒有完成最後的步驟。
有交往之實的男人給了我性的概念,只認識一天的男人給了我性的全貌。
但我不介意,也沒有悲劇性的暈了船開始描繪彼此的未來。倒不如說,我對他的情感,也就僅止於原始的欲望了。雖說渴望新戀情,但對於眼前的關係是否安全,我的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少年還太年輕,渾身散發著遊戲人間的氣息。
我只須從他身上擷取一瓢飲,讓情慾稍微流動,就足夠了。
剩下的假期,我便和他一塊廝混。記得某個和他共進早餐的早晨,我開始想像,情侶間的日常應該就像這樣吧,一起吃早餐,一起回住處,一起虛度光陰。在那一刻,我內心某塊對於感情的願望,彷彿被填補了。
我們再沒在白天見過面。
後來的我們,維持了一段夜晚限定的關係,直到他離開。
拜他所賜,我經常在晨間的林森北路穿梭,看著狂歡後的殘骸,等待公車的到來。和昨夜來時的五光十色對比,這樣的寧靜顯得有些過於喧囂,原來不夜城也會天亮。也算是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光景吧。
除了早晨的条通,M還讓我見到了少女想剷除情敵的戰鬥。
都是平常不易看見的光景。
M的對象當然不只有我。某天他告訴我,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我是M的其中一個女朋友,我們可以見面。」
某個女孩向另一個女孩下了戰帖。
女朋友啊......要是在這種關係裡以女朋友的身分自居,還真是無福消受。我心想。
『當自私花俏的他 只隨自己而擺動 等一切幻滅了 一切就幻滅了』
或許女孩的某部分幻滅了。
某位上個世紀的德國小說家,寫了一篇名為『女人的決鬥』的短篇,內容描述某藝術家的妻子發現丈夫外遇,於是向小三下了決鬥書,相約隔日某時某處,賭上性命,用六發子彈決勝負。
日本文豪太宰治則對此下了評語:女人一旦戀愛就完了,別人只能袖手旁觀。
或許對女孩來說,這也是一場決鬥。但並非正宮與小三,因為在M眼裡,人人平等。
任何形式的關係從來不是問題,彼此對關係認知的差異才是。差異是種相當嚴重的東西,有時還很致命。
這件事後來怎麼落幕我並不清楚,只知道摩登少年依然在条通的家放縱自己的青春,直到他離開。
我不知道少年回到自己國家後,是否依然貫徹著享樂主義,只知道和他一同揮霍的時光,倒是讓我對自己有了新的了解。原來性愛分離沒那麼難。
有趣的是,在遇到M之前,我其實對一位不熟的朋友有著友達以上的好感(但對方對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還悄悄冀望著如果連假可以約他出去,哪怕只有一天也很開心。但這一切在遇到M後全都灰飛煙滅,對友人的好感度也瞬間蕩然無存。原因我也想不透,就是很純粹的沒了感覺。
在這之前,我完全沒想過這樣的故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既不是縱慾派,也絕非保守派,只是明白,有些事似乎非得親自嘗試,才能理解箇中滋味,以及底線在哪吧。有了底線,才擁有真正自由的選擇權。
無關乎社會施加的道德壓力,或是父母師長的諄諄教誨,而是在親身經歷後,得到真真切切的,最私密的體悟,再用心裡那把尺,好好量出自己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