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oEn偵探日記】Chap. 9：別離的約定

　　對你殘酷，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溫柔。

　　「你不是世界第一的偵探，你只是世界第一的笨蛋！」

　　空洞的宮殿中，迴響着鯊皇的咆哮。
　　眼前的Ame，卻較這宮殿更為沉默。
　　看透時間流動的那雙眼，靜靜的看着鯊皇。
　　「笨蛋！你根本對亂搞時間流動這事一點概念都沒有！」
　　執着三叉戟的小手，握得越來越緊。
　　「你不會想再經歷那樣的感覺，笨蛋！」
　　話音剛落，鯊皇手中的三叉戟已準備向Ame擲出。
　　只是，三叉戟還沒離手，Ame已在鯊皇身前，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們其實不用這樣戰鬥也可以。」
　　「不這樣的話，根本無法斷絕這痛苦的連鎖。」
　　死心不息的鯊皇，即便無法投出三叉戟，還是赤手空拳攻向Ame，想當然瞬間就被壓制。
　　「沒用的，我的時間流動是正常的數百倍，任你再快，於我眼中還是跟慢動作一樣。」
　　「可是你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笨蛋！」
　　Ame當然明白。時間的加速流逝，讓她眼中的世界如同靜止般，一動也不動。

　　無盡的時間裡，一切的存在皆如靜止。

　　只是，強烈的暈眩感每分每秒都向她襲來。
　　世界似在崩離瓦解，彷彿已非她所熟知的世界。
　　這樣的世界，像是要把她扯成碎片。
　　Ame強忍着暈眩，瞬間將鯊皇逼到牆邊。
　　「你從剛才一直在說什麼痛苦的連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停手吧Ame，你會撐不住的…」儘管極力掩藏，鯊皇的聲音裡，還是蓋不住她的猶豫。
　　「快說吧！」揪住鯊皇衣領的雙手，已止不住的顫抖。
　　鼻血滴落地上，感覺體內已是支離破碎。Ame的雙眼，連近在眼前的鯊皇也看不清楚。
　　趁着剎那的空檔，鯊皇尾巴一揮，無法反應的Ame瞬間就被擊倒在地上。
　　「笨蛋，讓我親手結束你那無盡的痛苦吧…」
　　鯊皇喘了口氣，緊握住三叉戟的小手止不住顫抖，向倒在地上的Ame逐步逼近。
　　她的眼裡，卻無半點殺意。剩下的，竟是憐惜。

　　對你殘酷，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溫柔。

　　「住手！」話音剛落，水球已迎面而至。
　　鯊皇三叉戟隨手一揮，水球應聲粉碎。一道嬌小的身影，卻趁着鯊皇的視線被阻，穿越水花向她直撲過來。
　　Gura奮力撞去，未及反應的鯊皇直接被逼退。
　　「我已說過，我不會讓你傷害Ame的！」
　　縱然傷痕累累，深藍的連帽外套已染上血跡斑斑，Gura依舊橫着臂，擋在二人之間。
　　「要是真的不想傷害她，就讓她早點死去吧…」
　　鯊皇低着頭，無法正眼望向Gura。
　　「你在胡說什麼啦！」
　　Gura的咆哮，換來的只有鯊皇毫無波瀾的低語。
　　「Amelia Watson，身負重度詛咒的不幸者，不單讓自己遭逢死劫，亦會牽連身邊的人，這些你都聽說過吧？」
　　Gura腦海裡，回想起Ame曾對她說過的那些兒時遭遇，每個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不幸。
　　這些對話不斷湧現，直至回想起，她們一起遇上的死神Calli所說的話。

　　「所以這到底有什麼關係！」
　　鯊皇的眼裡卻沒有Gura，只帶着一絲憂傷，與無盡的回憶。
　　「Ame與Gura，兩個屬於不同時空的人，時空必然相互交錯。命中注定相遇的二人，卻也命中注定離別。沒有生離，只有死別。」
　　這就是鯊皇與她認識的Ame之間的故事？
　　不，這是每個時空的Ame與Gura之間，必然發生的故事。
　　「你們根本不會知道，我見證過幾次這樣的離別。」

　　命中注定的相遇，永遠也擺脫不了命中注定的別離。

　　「那個該死的詛咒，都會從她身邊帶走摯愛，她注定只會被絕望與孤獨吞噬，你真的忍心看到那樣的她嗎？」
　　鯊皇視線投向了Gura，彼此都知道她說的到底是誰。
　　一時之間，Gura竟無言以對。

　　你留下的每一點溫柔，都給我増添了一份痛苦。

　　「很可怕對吧？絕望總是令人支離破碎。」
　　絕望，總讓人做出違反常理之事。
　　「每一個時空的Amelia Watson，都在Gawr Gura逝去之後，開始挑戰時間的禁忌，最終都被時間無情的抹消。」
　　說到那些不同時空的Ame，鯊皇還是不禁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縱使不是一樣的Ame，她還是一樣充滿熱情與固執的Ame。

　　即便來自不同時空，你，仍舊是我認識的你。

　　*******

　　「笨蛋，誰讓你在亂搞時間流動啦…」
　　「笨鯊魚…不要哭啦，每個人的時間都有盡頭，只不過我的來得比你的早了一點而已…」
　　「我不要這樣…你不是答應過我，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我仍然會在你身邊看着你，我只不過是回到時間裡，你的每一分一秒，我都會繼續存在…」
　　「……」
　　「到了最後一刻，我也在你身邊。」

　　*******

　　「但你不是還在嗎？不就代表你那邊的Ame…」
　　「死了。」鯊皇愕了一下，彷彿從遙遠的思緒中歸來，回復平日冷冷的回應。
　　Gura點出的，是一個異數，一個改變時空流動的異數。
　　「唯獨在我的時空裡，Ame比我先死去，獨自的死去。」
　　「就像那個笨蛋一樣，亂搞時間流動，搞得身體承受不了時間的反噬，就那樣死在我的面前。」只見鯊皇輕咬着唇，顫聲說道。
　　她的視線，不禁游走到倒在一旁，痛苦得皺着眉的Ame身上。
　　眼前的這個Ame，跟她認識的那個，根本沒兩樣。
　　「後來我明白了我的使命，我必須斬斷這連鎖，終結Amelia Watson和Gawr Gura之間的不幸。」

　　「只有死在Gawr Gura的手裡，Ame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住口！」攔在鯊皇面前的Gura，雙手不止的顫抖。
　　「這不過都是你讓自己活得心安理得的藉口！！」
　　Gura的咆哮，讓鯊皇也不禁一愣。
　　「她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根本無法想像，每次對Ame出手，你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情…」
　　「但我相信，Ame絕對不會希望你做出讓自己痛苦的事，就像你不要看着她承受痛苦一樣。」
　　即便傷重得快要手也舉不起來，Gura的眼裡，依然毫無退縮之意。她低語着咒文，大氣中的水氣逐漸向身上凝聚，白茫茫的霧氣，化作圓球將她包圍起來。
　　「就是這份天真，才讓Ame承受那樣的痛苦啊…」
　　天真的，是Gura，還是鯊皇？

　　「放心吧，我會讓她毫無痛苦的死去，再回來收拾你，就像我到過的每一條時間線一樣。」
　　那淡淡的哀傷早已消失，鯊皇的眼中，又回復一開始的冷酷與殘忍。
　　無視擋在身前的Gura，她閃身掠過，直闖向無法動彈的Ame，緊執的三叉戟無情地向她刺去。
　　一道身影卻比她更快，搶到了二人之間。
　　「你想的，我都懂。」
　　Gura挺身去擋，而本來包圍在身上的霧氣，早已凝聚於Gura的手中，化作一把小型的三叉戟。
　　眼看二人將要拼個同歸於盡…

　　滴答！

　　三叉戟將要刺個正着，鯊皇的動作卻硬生生的停住了一秒。
　　不過一秒，Gura趕得及側身避過，未有傷及要害。
　　不過一秒，Gura手中那霧化的三叉戟，搶先一步擊中鯊皇，穿透了她的身體。
　　改變世界的，從來都不過一秒。

　　鯊皇瘦小的身軀，如同飛絮輕輕飄落地上，為冰冷的地板，畫出了一道血花。
　　兩眼迷離，看着天花，卻是空無一物。
　　殺戮與嗜血，半點也不剩。
　　餘下的，還有什麼？

　　「Ame！」快要撐不下去的Gura，緊張的轉頭去看。
　　只見Ame手裡緊執着懷錶，雖然面露痛苦，還是勉強的向她笑了。
　　Gura撲進Ame的懷裡，哽咽得說不出半句話。
　　「笨蛋，你們兩人都是笨蛋。」
　　鯊皇的吶喊，於空洞裡寂寞的迴響。
　　「這樣的話，你們注定承受痛苦，面對不幸…為什麼就不可以盡早結束這一切？」
　　「其實你才是最不想要結束的人吧？」
　　好不容易才撐起身子的Ame，望向獨自躺着的鯊皇。
　　可惜鯊皇已無力回望，連意識都漸漸消散。
　　她默默的打算閉上眼，靜待最後的時光。
　　將要閉上的雙目，最後的視線，映入的竟是Ame。

　　「不要讓我看到你那張笨臉啊…我已經看過太多次了…」
　　「不，你還沒正眼看過我吧？」
　　「笨…笨蛋…能再次看到你還活着的臉，真的太好了……」
　　熱淚盈眶，鯊皇閉着眼，讓淚水和Ame的臉，緊緊鎖在眼內。
　　這張臉，永遠鎖在心坎與記憶裡。

　　「你最後還是遵守了約定啊，笨蛋。」

　　「辛苦了Gura，好好休息吧…」
　　Ame就坐在鯊皇身邊，看着她那張沉睡的臉，連呼吸也歸於平靜。
　　曾經拼命的活着，卻又彷彿不曾存在過。
　　只是靜靜的沉睡在Ame的身邊。
　　鯊皇纖細的軀體，漸漸化作泡沫，飄散在空氣之中。
　　「她有回到她的Ame身邊嗎？」
　　「會吧？即便到了時間的盡頭，依然在等着她呢。」
　　Gura伸出小手，接住慢慢往她飄來的泡沫。
　　看似輕飄，卻意外的沉重。
　　鯊皇的情感與記憶，都降落到她的手心中。

　　「Ame，謝謝你拯救了我，無論哪一個我。」

　　拾起鯊皇留下的三叉戟，回想起剛才的戰鬥，與鯊皇最後的表情，Ame也不禁感慨。
　　「讓我們回家去吧！」
　　「嗯！」從Ame手中接過三叉戟，Gura心中同樣沉重。
　　卻在碰觸到三叉戟的瞬間，諸多記憶的碎片，頓時湧進腦海中。
　　對亞特蘭提斯的記憶，對自己過去的記憶，一併湧入。還有，對讓自己失憶之人的記憶…
　　「Gura？」只見她眼裡一片空洞，早已被捲進了記憶的深淵。
　　三叉戟一揮，只差半吋就被擊個正着，Ame驚愕的望向Gura。
　　二人之間，築起一道高矗的水牆。
　　「Gura？」同樣的呼喊，這次卻顯得更驚訝。
　　水牆之後，Gura握着三叉戟，神情如同無情的深海，冰冷的掩沒了Ame。

　　「那時襲擊我的人，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