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雨季的曼谷如同一張潮濕的畫布,邊角會微微捲曲起來,就像每個嘗試在街頭涉水而過的行人捲起褲管,小心翼翼地踩過墊腳的磚頭。 布魯隔著一條街,蹲坐在高地上看了一陣子,然後重新拿起刷子,面對著今天的工作。
這是他最近幾個月來難得的一份工作,幫咖啡店「白色森林」店外那面牆上重新粉刷作畫,這間咖啡店的生意並不好,但是在這面牆上塗鴉的傢伙倒是不少,根據咖啡店老闆班克的說法,他們先是畫了一個吐著舌頭的鬼怪,又畫了一條五顏六色的大蛇。
「這會趕走我所剩不多的客人。」 班克搖著頭,抓著腦袋抱怨著。
「布魯,你幫我畫點賞心悅目的東西吧,像是森林、海灘或是獨角獸。我的女性客人們應該很喜歡這些,也許會變成拍照的知名景點。」
「班克哥,也許沒有這麼容易。」不過布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布魯站在伸出的屋簷下,打開了一罐水藍色的顏料,他試著伸長脖子,望向咖啡店裡,兩個穿著正式的女性上班族正坐在一個小圓桌上討論工作,還有一個老太太在角落撫摸著她深褐色的貓,已經連續三個小時沒有走進新的客人。
「希望我畫完之後,這間店還能活下去。」
布魯看著班克坐在櫃檯,微微晃動著頭,知道他在打磕睡,心裡又默默地嘆了口氣。
「抓到了,工作偷懶!」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布魯身後響起。
「我承認,但至少我不是最偷懶的那個。」
布魯聽著聲音就知道了對方是誰,轉過身來,眼前的是一個撐著傘的女人,穿著整齊的制服,制服上有著清晰的銀行標誌,女人正對著他微笑。
那是布魯的女朋友,名字叫做凱特。
「我剛好拜訪完客戶,經過這邊,剛好來看看你工作的狀況怎麼樣。」
凱特學著布魯伸長了脖子,瞭望著咖啡店裡頭稀少的客人。
「工作看起來不錯,不過,看起來這間店有點危險。」
「去買點東西支持下班克哥吧。」
布魯提醒著,「不過除了咖啡,其他的餅乾或蛋糕千萬不要點,班克哥的烘培課程還沒上完,我不敢嘗試蛋糕的味道。」
「真是剛好,我在減肥呢。」
凱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提醒說著。
「對了,剛剛我接到格朗哥的電話,波洛伊姐這個週末會來曼谷,讓我們記得要去他家吃頓飯。當天我可能沒辦法過去接你,你要注意別遲到了。」
「波洛伊姐來了嗎?我還沒有錢買禮物呢。」
布魯原本輕鬆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 凱特則從錢包中掏出一張千元泰銖的鈔票,巧妙地塞進布魯的手裡。
「去買點禮物給波洛伊姐和她的孩子吧,大藝術家。」
「一切都會變好的,不要擔心,要記得保持微笑。」
凱特給布魯示範了一個甜美的微笑,然後推開了咖啡店的門,走了進去。
布魯望著她的背影,內心的勇氣彷彿也被點燃起來了,他轉身望著屋簷以外的雨勢正逐漸加強,心情不但不覺得煩躁,反而覺得暢快起來。
「最後,該畫些什麼好呢?」
布魯重新面對著那面空蕩蕩的白牆,舉起刷子。
「還是不要獨角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