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文夫人李蕙芸
前言
民國三十八年,眞是吾國吾民最不幸的一年,自從一月中旬,我們的領袖 總統蔣公引退。全國軍民頓失領導中心,人心惶惶,莫知所措,忠義之士,負戟長歎,因此戡亂戰事逆轉。全國通都大邑,相繼淪陷,到十一月底重慶失守,十二月初李宗仁逃往美國,政府旋即播遷台灣,共黨傾其殘民以逞的武力——六十萬大軍圍攻我最後據點成都,雖經我忠勇將士,浴血苦戰,壯烈犧牲,錦繡河山,善良同胞,終遭共匪血腥統治的浩刼,因爲大勢如此,外子國輝——成都防衞司令盛文,以一個軍人,獻身革命,在這一年裹,自元旦起,到除夕止,三百六十五天,無日不在艱難險阻,掙扎苦鬥之中,當時他任西安綏靖公署漢中指揮所主任,兼第三軍軍長,元旦日他由漢中坐飛機往安康檢閱駐在那裹的三個軍,飛機失事,幾乎墜毁,改乘汽車,又在石泉以東山坡上和一輛十輪大卡車相撞,座車車頭被撞得粉碎,副官處長郭義,侍從副官潘光前,衞士徐正坤、張桂生,都被撞得頭破血流,幸而座車車頭被壓在十輪大卡車之下。沒有被撞落漢江,否則懸崖萬丈都將葬身江底了!兩次他都倖免於難,也沒受傷,我想這也許是老天還要留他到成都去拼命吧!
隨外子多年的一位祕書——張錫賢先生,精命相學,人皆呼爲「張半仙」,「張鐵嘴」。這時張君在湖南永明縣當縣長,寫了一封長達十頁的信給外子,他說:今年的國運和外子的流年是甚麽「白虎當頭」,凶險已極,勸外子辭職囘家休息。或者出國遊歷,萬不可做事,否則即將如何如何?苦口婆心,非極忠實的舊部,決不便如此的勸說,但外子生平不信「算命」,况且當時 總統引退,國家到了如此地步,焉能爲個人打算?所以他看了張祕書的信。一笑置之,但現在外子仍還健在。這也可以證明:人可勝天!屈指計,到現在已二十二年了!
自我們的 總統在台灣復行視事,勵精圖治,日新又新,今日的台灣已成爲反攻復興的基地,大陸七億被奴同胞的精神堡壘,光明燈塔,今年是我們建國六十週年,在我們中國人的算法,叫做花甲,週而復始,否極則泰,也是再生再盛的現象,只要我們有堅强的信心,不怕艱險,全國青年男女同胞,都能效法六十年前革命志士的精神,全國軍政幹部抱定做事不做官的志節,在我們的革命導師總統蔣公的領導下,淬勵奮發,我相信在這第二個辛亥年,一定能够鏟除共黨暴政,光復大陸,再造中華民國光輝的歷史!古語說:「天下無難事,有心者成之」,又說:「有志竟成」,以下且說我所經歷的一段艱危,證明古語之不虚!
飛往漢中面交遺囑
民國三十八年三月初旬,共匪劉伯承部五個師由鄂西沿西荊公路進犯,武關,龍駒寨失守,商縣告急,外子國輝遂由漢中趕赴商縣,指揮第三軍和第十九綏靖區,堵擊進犯的匪軍。我遂侍奉老母,攜帶兒女,由漢中遷居成都,在金絲街八號租了一棟花園平房,後來外子又守備秦嶺,反攻西安,大戰安康,以部隊轉戰不定,便在成都成立眷屬管理處,派程正修爲處長(後兼總司令部辦公室主任),命第三軍所有官佐的眷屬,大小約一千五百多人都遷居成都,關於食住一切,都由眷管處負責,大家雖都關心前方的戰事,但生活倒也很安定。
到十一月初,忽接外子來信,說他的隊伍要開往重慶,命我和三姐準備侍奉老母遷往台灣,並要我先率兒女到漢中一見,說有重要文件交我。因此我便攜次女暉愛(七歲),三女琴愛(五歲),次子松如(三歲),和四女寧愛(一歲半),坐空軍飛機趕到漢中,到時,他告訴我說:「此次奉令增援重慶,任務艱鉅,但他二十多年來,蒙 領袖的薰陶作育,和胡宗南長官以國士相待,惟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囑我和三姐好好侍奉老母,撫育兒女,即往台灣,他決心盡忠,也要我們盡孝」,言畢,以親書遺囑一紙交我,這就是他來信所說的重要文件,我看了遺囑,當下便一陣心酸,竟至咽嗚不能成聲。
在漢中住了兩天,仍攜兒女坐飛機囘成都,外子則率隊伍徒步經川陝公路向重慶前進。
我到成都後把他的遺囑私下給三姐看了,但對八二高齡的老母仍装作很高興的樣子,請她老人家於日內一同飛台灣暫住,同時交涉飛台灣的飛機位。
到十一月三十日,我們聽說重慶已經失守了,老母以下都不放心,不知道他的情形如何,而這時候,成都的情形混亂不堪,街上看不到一個警察,晝夜槍聲不停,大街小巷,都做了柵欄,商店閉門,人心惶惶,而飛機還沒有弄好,眞是令人食寢不安。
到十二月二日清晨五時,天尚未明,外子忽然囘來了,老母等聽說,立即起床。才知道他昨晚率隊到綿陽時,奉了 總裁命令先帶一排人,乘汽車於半夜趕來成都,因往晉謁 總裁蔣公,請示一切,所以今早才囘家,並告訴我們:他的部隊三天內可到達成都,胡長官也不日可到,天明後他便在皇城設指揮所。忙碌異常,和家人說話的時間都沒有,我們則準備於四日起飛先往海南島,再轉台灣。
三日晚,母親忽命我不必同去,說外子一人在此,沒有親人照顧,極不放心,母親年將四十才生外子,因係獨子,痛愛異常,他雖然已官任中將,統兵十萬,但老母平日還是以「小孩」看待照顧。每日出門辦公時,都得叮嚀一番,而外子對母親也很孝順。這是一般親戚朋友都知道的,這時我也很不放心,因此和三姐商量,我決定不去,倘有不測,則三姐盡孝,國輝盡忠,我則盡節,乃將遺囑交給三姐,因四毛寧愛年僅歲半,還要吃奶,便將其留下,其餘兒女都隨三姐侍奉老母於四日晨八時離蓉飛瓊,並派副官牛錫山護送,我當時內心的感傷,非筆墨所能形容。
六日,外子就成都防衞總司令職,七日,槍斃了擾亂治安,無故放槍,和率領暴民千餘人搶劫青羊宮聯勤總部倉庫的成都第十二區區長唐先鎔等二十五人,並設法使成都市長冷寅東自動拆除各街巷柵欄;禁止使用銀元券各項措施;八日,各商店都自動開門,警察也恢復站崗。成都又恢復了過去的繁榮。
但是戰事則一天一天的緊迫了,同時聽說潛伏在成都的共匪,和劉文輝、鄧錫侯等,派了大批暗殺人員,謀刺外子,十日晚曾在我們住宅附近金絲街捕獲了三個,供稱都是劉文輝所派,於是我就買了八副和外子所戴相同的眼鏡,給他的隨從人員戴上,因爲外子有輕度近視,經常戴眼鏡,至於服裝,因爲胡先生和其所屬部隊長,一向都是穿士兵制服,官兵完全一樣,毫無區別。沈參謀長開樾看見外子的隨從人員,都戴了眼鏡,笑着對我說:「如果距離稍遠,他也分不出誰是盛先生」,還對我大加恭維一番。
十二月十五日清晨二時,外子奉令解決鄧錫侯駐在成都的第九十五軍黄隱部,和劉文輝駐在其私宅及武侯祠,建國中學、昭覺寺的第一三七師周桂山和獨立旅聶文清部,澈夜槍砲聲未停,我也一夜沒有合眼,事前他沒有透漏半句話,所以各眷屬都不知道發生了甚麽事,大家驚惶一夜,到天明後,大家方始明白,兩大隱憂,業已全部解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