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回說到,阿炎以機關蝙蝠為啟,暢想取鮫綃做材、造出襄助阿莫扶搖九重的膜翼;阿莫藉中原道士畫符為憑,悉心鑽研其上古篆玄妙、嘗試繪製符籙為倆人所用。就此,兩位少年攜手立下漫漫其修遠的鴻圖。
人不輕狂枉少年。阿炎膽大恣意不失心計、阿莫謹言慎行不乏進取,倆人碰頭合計許久、一致諾同尚需倚仗族中所授鞏固自身,以便日臻完善彼此的鴻鵠之志。
好一段時日裡,兩邊族老無比欣慰於族裡某位迥異小輩,終是“回歸正道”。阿炎一門心思撲在世人用於祭祀祝禱的巫覡丹書上,時時自族內書庫挪用大摞卷冊;阿莫潛心向學如何吸納精純水息、以及織就更為結實的鮫綃,回回與長輩討教何以穩固幻型。
殊不知,若朱雀長老知曉阿炎不欲深究凡間禱詞頌讚之意、反將授予外族鮫人供其研製水符,估摸能氣得怒羽衝冠渾身哆毛;要是鮫人族老得知阿莫織造多匹精美龍紗,回頭儘數呈予神獸朱雀毫不憐惜地禍禍、用以量裁膜翼,概會魚眼一黑氣翻白肚。
……光憑想像,心緒便激越不已。倆少年暗搓搓道,頗有種暗渡陳倉、心照不宣之意。
如此這般,二人於不計其數的越挫越勇中、持之以恆地朝各自念想跬步邁進。白駒過隙、滄海桑田,擱置溶洞深處的炫目膜翼逐漸成形,穴池岸畔層疊堆放的符籙日趨完善,兩位異族少年的青稚面龐初現棱角。
春秋日月交相輪替不知凡幾,阿炎與阿莫將將成年。耗費無數珍材千般組合、萬般錘煉的膜翅和水符,終至大成。
阿莫戴起收放自如的巧翼,自海面展翅躍向天際。阿炎與他比肩翱翔,教他感受息流昇降、如何振翅起落,隨之凌霄而行。倆人於奇峰峻谷中急掠、卻不甚驚著築巢大鵬,生生追輾出好幾里;也曾藉夜色遮掩、雙雙藏身層雲翔經中原城池上空,俯瞰上元佳節的紅火浮燈、中元普渡的匯流蓮燭,歎其盛景不比皎皎星河遜色。
阿炎配上避水換氣的篆符,於空中縱身落入海濤。阿莫泅泳於側,教他辨明潮湧汐落、何以擺臂鳧水,而後逐浪巡游。他倆尾隨海中巨獸深潛無名海壑、驚現古船數艘,盎然細察其龍骨船架,並對埋沒艙底的金玉器玩品頭論足;月下偕往一探海螢礦脈時偶遇洄游龜潮,倆倆聯手護法、助其避人耳目登岸繁衍生息,並用聲聲鮫唱驅逐環伺鯊群……
阿炎立於島上山巔、迎向雲海翻騰中冉冉升起的旭日,豪氣劍指中原方位,口裡盡顯疏狂:待小爺羽豐,族中便任我遠行歷練。到時你我共闖中原宮殿,我奔著工部圖紙、你衝著史部典籍,把那萬卷造圖史料翻他個底朝天!聽聞世間有墨家流派,擅機關、曉數算,不知其人可會造蜀國諸葛的木牛流馬來?
阿莫垂足落坐陡峭崖邊,聞言揚首彎眸。化型後的凡人模樣寧謐依舊,深邃墨眸神采爍爍。隨後啟唇,句句溫潤:不只中原,四海八荒我欲同你走上幾遭。豈知青龍、白虎、玄武所居之處為何模樣?《山海經》所述地志物博到如今又有何異動?聽聞遠行至極西彼岸的海獸友朋所言,活泛那處陸岸的異族凡人各個高鼻深目、談吐奇特,焉知其人文風俗與中原相較差異多寡。
阿炎仰頭長笑,握拳伸至阿莫跟前:那有何難?我帶你上天!
阿莫莞爾,亦攢起骨節明晰的手舉向那人:我領你,入海。
霞光萬道中拳拳相碰,盡顯年少得意、朝氣蓬勃。
倆人將開展的旅途中,該會見識多少奇景異事、或相逢志同道合之人?但知心之所嚮,必身之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