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見許獻蜷縮在牆角根,似乎受了很大驚嚇。
我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
然後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
「許獻,有想過你會有這天嗎?」
聽到我的聲音,許獻瞬間變得激動起來。他雙手胡亂摸着,拽到我衣服過後就緊緊抓着我的手腕,然後在地上不停磕頭。
「宵宵,我們好歹也是男女朋友。你放過我好不好?以後我一定都會對你很好的。」
我還沒說話。
身後的席雲就笑出了聲。
我忍不住轉頭看向他,席雲把玩着手裏的刀。眉眼桀驁不羈,神色更是散漫。
席雲又盯着我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在這裏待太長時間。
我又轉頭看向許獻,毫不猶豫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然後拎着他的衣領,惡狠狠道:「「我對你一心一意,你居然這麼對我。不過看在三個月的情分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說完,我又抬腳在他大腿上踹了一下。
這一腳帶了十足的私人恩怨,就連席雲也忍不住挑眉。
6
「不心疼?」
席雲跟在我身後,冷不丁說了這句話。
我停下來轉頭看他。
「我說心疼,你就會放過他?」
餓兩天,丟出去。
但這已經是我能夠爲他爭取到最大的活命機會了。
我又看了眼被鐵網團團圍住的大樓,嗞嗞的電流聲不絕於耳,幾乎每層樓都有十幾二十個壯年男人守着。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們手裏應該有槍。
這片空曠的地方,我也曾試圖分辨在何處,但是一望無際的枯草,根本就難以辨認出來。
這裏荒涼得厲害,只有一條算不得湍急的小河流,從這片區域橫插過來,如果不出意外,這是唯一一條能夠和外界相通的河流。
就算我想逃離,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帶路,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終究因爲我父親是這裏的頭頭,所以那些人看到我還算畢恭畢敬。
我跟席雲說要進去看一眼。
他倒是沒拒絕,只是饒有興趣地盯着我。
「大小姐,我是怕你做噩夢。」
看着我絲毫不懼的目光,席雲點點頭,然後帶着我走進了那棟斑駁大樓。
直到這會,我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越靠近大樓,我就越能夠聽到慘叫聲。
然而我身側的席雲卻一臉雲淡風輕,似乎已經習以爲常。
我強壓住內心的恐懼,伸手推開了其中一間。
只一眼,我就差點吐了出來。
我再也忍不住,整個人猛地後退,卻絆到了門檻上。席雲伸手扶住了我的腰,然後往我嘴裏塞了一個甜膩膩的糖。
「早就說過讓你不要看,你偏不聽。」
我一把推開席雲,整個人猛地朝外跑了出去。
跑了很遠。
席雲追着我,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我卻忍不住嘔吐起來,渾身都在發抖,眼裏更是恐懼到了極致。
席雲似乎沒有想過我竟然會這麼害怕,抓着我的肩,將我摁入他懷裏。
我卻忍不住犯惡心。
嘴裏那顆糖被我吐了出來,丟在地上後又被我踩了一腳。
我發了狠似的咬了席雲一口。
直到嘴裏的甜味全部被血腥味覆蓋,我才停下來。
我緩了很久,終於從剛纔的極致恐懼中恢復過來。
有些事情,哪怕過去了五年,也依舊無法讓人忘記。
7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噩夢。
夢裏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向我招手,我拼了命地朝她跑過去。
可她卻越走越遠。
我哭着喊着求她別走,一句又一句叫她:「姐姐……」
可惜,那個女孩子還是消失了。
我在夢裏發了瘋地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她。
她卻閉上了眼。
了無聲息。
我跪在地上,緊握着她的手。
哭得聲嘶力竭。
可她卻再也不能回答我了。
8
早上我是哭着醒過來的。
席雲坐在我牀邊,用帕子替我擦拭眼角的淚。
一睜眼看到他,我嚇了一跳。
整個人抓着被子蜷縮起來。
「你怎麼來了?」
說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疼得厲害。
這時候我發現自己腦袋有些疼,伸手摸了一下額頭,有些發燙。
席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昨晚聽到你的哭聲,就過來看看情況。」
席雲從牀邊拿起一粒藥和一杯白開水遞給我。
「有些發燒,先喫藥。」
我點頭,在他注視的目光中將那顆藥喫了下去。
我剛喝完水,席雲又忽然開口詢問:「夢裏的姐姐……是誰?」
一口水差點嗆到。
我緊緊握着玻璃杯,許久之後才抬頭看他。
「做夢而已。」
不過,就是一個噩夢罷了。
席雲並沒有再追問,或許說是來不及追問。
有兩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男人跑了進來,其中一個是先前我已經見過的豹哥,另一個臉上有刀疤,他衝了進來,面色嚴肅。
「雲小爺,東邊出事了。」
聞言,席雲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整個人變得十分嚴肅起來,他先是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站起身,拉着那個刀疤男,兩個人走到門口竊竊私語。
我端着水杯慢慢喝水,但實則是在努力聽清他們之間的對話。
零星的幾個字眼,大概意思就是說出事了,有東西需要轉移。
但這種事情必須要他或者父親來決斷。
然而這幾天,父親並不在A市。
席雲跟他們說了好一會的話,才轉過頭來看我,伸手在我額頭上探了探。
「有事吩咐他就行,晚上我再回來看你。」
席雲把豹哥留了下來。
我有些害怕。
他似乎也能夠察覺到,因此只站在門口,並沒有打算進來。
見我看着他,便衝我傻笑。
我嚇得直接用被子捂住了腦袋。
9
晚上席雲回來。
他說要離開幾天,但並沒有具體告訴我要幹什麼事情。
我知道,他跟父親如今還是防着我。
雖然我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但終究往前十幾年,感情並不算多麼深厚,而這些事情以前我也從未沾染過。
這次是誤打誤撞闖了進來。
所以他藉着保護我的名義將我軟禁在這裏,等到他們做完所有所謂的大事,就帶着我去國外定居。
他不過是擔心我會破壞他們的計劃。
一旦我真的有這個想法或者念頭流露出來,或許我那位父親,會毫不猶豫一槍崩了我。
而眼前這個看似對我很溫柔的席雲,這幾天我已經看過許多他殘忍折磨人的手段。
比起我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棟廢棄大樓裏的所有人,看見席雲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眼裏還帶着深深的恐懼。
總歸這父子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
而席雲,心機會更深一點。
10
我燒退了許多。
但還是有些咳嗽,房門被豹哥守着,我根本就出不去。
晚上洗澡的時候,看着浴室裏冒着熱氣的熱水。
我毫不猶豫就將其轉變方向。
熱氣漸漸消散,我伸手試了一下,冰涼涼的。
尤其對我這種還在發燒的人來說,越發地涼。
我將衣服全部脫掉,站在涼水下衝刷了足足三個小時,凍得渾身發抖,嘴角也青紫一片。
如我所料,隔天大早起來的時候,我就發了高燒。
席雲原本是準備離開的,但我這次高燒實在太厲害。
他沒有辦法,只能去找醫生。
醫生給我掛了鹽水,下午的時候我精神終於好了許多。
那個醫生是個看起來很漂亮的姐姐,看着席雲時眼裏冒着些許光。
不用看,一定是席雲的愛慕者。
爲了謝這位姐姐,我送了她一瓶昂貴的香水。
這香水是前兩天父親託人給我送過來的,說是這味道很好,還有我媽媽身上的味道。
這話講得挺噁心。
但我還是接了下來。
自己留了一瓶,剩下的一瓶當着席雲的面送給了那個女人。
總歸這香水是父親送給我的。
他就算再有防備,也不可能阻攔我送禮。
況且,一瓶香水而已。
就算怎麼檢查,也不可能查出什麼來。
我也昏昏沉沉睡了好久。
晚上醒過來的時候,本該有事出去的席雲卻還守在我牀邊。
他手裏拿着一張白紙,揹着我不知道搗鼓些什麼。
對於他的出現,我的確有些意外。
心裏更加有一種念頭。
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在幹什麼?」
席雲將已經摺好的小紙船遞給我,上面還放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覺得有些熟悉。
我接過那個小紙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明明很普通,但我總像是忘記了什麼。
席雲一直盯着我,企圖從我眼裏看出點什麼來。
只可惜,什麼也沒有。
他似乎有些失望,許久過後伸手摸了摸我的頭。
語氣似乎有點兒失落。
「宵宵看來是真不記得我了。」
我……認識他?
這個認知讓我心裏咯噔一聲,就連拿着小紙船的時候也差點抖了起來。
還好還好,我能控制得住。
我仰頭看着席雲,他平淡的目光竟然漸漸變得溫柔起來,似乎是在回憶什麼。
「很多年前,父親曾經帶我去見過你一面。」
他又伸手指了指我手裏的小紙船。
「那幾天,你帶我上山、下河,還跟我說可以把心願寫在小紙船裏,再放上一顆糖,所有心願都會實現的。」
11
我想起來了。
當年我爸媽感情是那樣不堪。
姥爺說,我媽那會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他們兩個人互有情意,明明很快就要結婚了。
可就因爲我爸的侮辱,我媽被那個男人丟棄然後又發現有了我。
媽媽是一個很溫柔善良的人。
她哪怕是恨極了我父親,還是想要將我生下來。
可惜她整天鬱鬱寡歡,最終血崩而亡。
我是被姥爺養大的。
大概七八歲的時候,這個所謂名義上的父親回來了。
知道我媽媽沒了,他很傷心。
又因爲知道我的存在,他施捨了我那麼一點兒親情。
那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跟我媽之間的事,只知道他是個很溫柔的爸爸,對我很好。
可是姥爺不喜歡他,所以我偷偷跟爸爸見面。
有一次,爸爸帶回來一個男孩子。
他看起來比我大不了一兩歲,渾身髒兮兮的,身上還有許多傷痕,一看就是被欺負了的。
爸爸說這是他撿回來的孩子,要放在我家陪我幾天。
等過幾天他會帶他走。
那幾天,我帶着這位小哥哥上山、下河、摸魚、掏鳥窩,生活得很快樂。
可他卻不怎麼開心,一直望着遠方。
所以我帶他來到小河邊,教他折小紙船。然後再在裏面放上一顆奶糖,告訴他:「只要許願,願望就一定能實現。」
這段經歷其實我記得並不深。
只是這個摺紙船許願的方式,是姥爺教我的。
現在被席雲提起來,才漸漸在我記憶裏復甦。
可我寧願自己從來都不認識他。
12
等到身體恢復的時候,我才發現父親和席雲好像是出事了。
席雲沒有避着我。
或許是因爲跟我把話說開,有童年時的那份情誼在。
他對我的信任,倒是比先前多了不少。
又或者,是因爲他喜歡我。
一開始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目光過於凜冽,然後現在回想起來,席雲對我其實特別不一樣。
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是喜歡我的——那個幼年時陪他一起玩的程今宵。
所以,他會一點點地信任我,就像信任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樣。
席雲說他們在東邊的生意徹底被條子給端了,那些已經跟買主已經交易了的器官,甚至還沒來得及摘下來,人就已經被警察給救走了。
爲此不僅損失了一批兄弟,已經付過款的器官也沒了。
父親需要爲此賠一大筆錢,更可氣的是被條子擺了一道,整個人拉着一張臉,看起來十分可怕。
整棟樓都死氣沉沉的。
父親心情不好,走進到一間屋子裏。
我想跟進去,但是席雲攔住了我。
他一臉認真地告誡我:「如果你夠聽話,你就是大小姐。這裏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會聽你的話。但如果你一旦忤逆父親,沒有人能夠保得了你。」
他讓我冷靜,讓我不要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傷害自己。
不相干……
呵……
我站在門口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雙腿都站得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