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譯｜[有文化的日子 2022.07] 不是藝人而是音樂家兼藝術家 創作歌手 夏賢尚

日期：2022.07.01
原文：有文化的日子 https://m.blog.naver.com/pccekorea/222795980831
中譯by kkkaja （轉載請註明出處）

透過JTBC節目 〖超級樂隊〗將自身的面貌和音樂觀向大眾展現，以樂團Hoppipolla成員活動同時，也作為個人音樂家明確展現自身色彩的創作歌手。在近期作品數量氾濫的音樂市場中，對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個人取向的年輕世代來說，夏賢尚這個名字是熟悉的藝術家名字。本人表示人類夏賢尚和音樂家/藝術家夏賢尚的比例是2:8，笑著坦白說音樂是自己的阿基里斯腱。

珍視自己的能力，展現一直朝著某種境界奔赴前進的意志的話語。如同堅實的樹木為了讓樹葉在各個季節呈現各自色彩，會多吃些好的、多聽些好的，希望人們聽的歌是是一直陪伴在大眾身旁的，透過不是藝人而是音樂家、藝術家的作品。

Ｑ：下雨了，這樣的日子通常會做什麼？

通常會待在家，或在工作室。雖然最喜歡晴朗的天氣，不過下雨的日子也很喜歡。

Ｑ：聽賢尚初期的音樂，感覺好像比起晴天，更喜歡下雨天。

啊，對的。那個時候好像是這樣。確實我的音樂有越來越明亮起來，不過那個時期的表情好像更開朗。該說那時候更自由嗎？好像是這樣。可是這個可以放進訪談裡嗎？

Ｑ：當然。從這些細微的語句可以更了解那個人的音樂裡運用了什麼樣的元素。演員們運用在演技的元素則不一樣。

哇，好像完全是這樣耶。我現在臉有點腫對吧？其實剛起床沒多久......好像很久沒有站在明亮的燈光下了。

Ｑ：你很常用「好像～」這樣的表達方式耶？

聽你這麼說感覺是這樣(笑)

Ｑ：和寫歌詞用的語法不太一樣。從沒有使用誇飾語法這點，和現在純樸沈靜的態度很像。歌詞裡不用「好像～」而有很多「必須要～」、「要這樣做～」這類的肯定語句。包括第三張EP的《Highway》《죽은 새 死鳥》《어떤 이의 편지 某人的信》......

這麼說來《어떤 이의 편지 某人的信》真的是花很多時間製作的一首歌。歌詞、編曲都花了很多時間。語氣很像老少年吧？和我之前的音樂蠻不一樣的。像在寫信而寫下的歌詞，像是某個老人敞開心房說出自己的故事。

Ｑ：是怎麼構想這樣的歌的？

不是從什麼宏大的視野。我平常寫歌時，旋律和歌詞會一起，就自然流淌出來這樣創作的。那個時候某個副歌旋律一直在腦海裡打轉，(哼著歌)「再也不會來到的日子 / 如一幅畫的模樣」彈著吉他唱著唱著，「會這樣做～」、「～日子」這樣的語句咚咚地浮現。就這樣「啊，要像給某人說故事，寫信這樣的方式來寫」而決定寫下來。

Ｑ：可以理解為什麼會花很多時間來創作這首歌了。

曾經苦惱要用「模樣」或其他的詞，也曾想「會這樣做～」這種語法會不會太老式了，換過其他的寫法，最後還是覺得一開始用的詞最好。回到原本的就成了現在的作品。

Ｑ：寫歌的時候會很有壓力嗎？

是蠻有壓力的。不清楚其他人如何，我很常會已經成品都出來後，突然又覺得有可惜的部分。(笑)也因為這樣有整天心情不好的時候。餘波會持續很久很久的類型。

Ｑ：最近發表的《MAGIC》也像這樣有很多覺得可惜的部分嗎？

這首剛出來沒多久目前還沒事。以後再聽的話應該會知道。大概五六個月後再聽會有「好可惜」或者「蠻符合當時會覺得滿意的成果」的感覺。總之，會覺得可惜的，一生都會覺得可惜吧？後續會想製作重新錄製的版本也是因為這樣。透過黑膠唱片版本重新發表專輯也是因為不管怎樣想試著收拾局面而選擇的......(笑)

Ｑ：包含我在內，已經有很多人都很喜歡這首現在這樣的呈現。

跟人們喜不喜歡完全沒有關係。主要是我思考時的感受。但幸好有「我盡全力製作了這首」的感受。

Ｑ：有哪些歌會有「我盡全力製作了」的感受？

每個時候不太一樣。以其存在的狀態覺得很自然的，最近覺得是一輯EP的作品。當然有混音或一些小可惜的點。該說是旋律或歌詞能夠很自然的感受到嗎？是能夠感覺到從我的裡面流淌而出的作品。沒有花很多力氣，從我的內心很自然地流淌而出的。

Ｑ：沒有花很多力氣不代表沒有用心製作。

沒錯，兩者完全不同。寫歌的時候，如果完全的投入狀態時「花力氣」、「用心」這樣的用語都沒有任何意義。投入時哪會有什麼其他想法，都陷入忘我的境界。我本身沒有什麼耐力，不過瞬間集中力蠻好的。如果說工作時間約九個小時的話，其中真正投入的應該沒幾個小時。但為了產生那幾個小時，需要九、十個小時都好好坐著才行。

Ｑ：看到人們對作品的反應後，感覺如何？

覺得很神奇。不過我的粉絲大部分是女性，我有些時候會覺得不太懂他們。尤其是，寫歌的時候我自己喜歡的歌詞和粉絲們喜歡的歌詞不一樣時。我覺得某部分很好，粉絲們喜歡別的部分的情況真的很多。他們喜歡的方向我不太了解。覺得這點很神奇。

Ｑ：提一個和粉絲關聯有點不太一樣的話題，事實上最近的音樂市場，包含電視劇、電影音樂，對於掌握大眾口味都感到更加困難。人們喜歡什麼樣的音樂，藝術家們很難預測對吧。

有符合的都有出來了。真的都有。人們會感到反感的音樂種類應該幾乎不存在。像我的情況是，根據我當時經常聽的音樂，我寫歌時用的樂器、構成會因此有所不同。我覺得聽什麼音樂就會產出什麼樣的音樂。小時候聽的民謠、搖滾為基礎而產生出我現在的音樂。因為是在腦袋最軟綿綿的時期接收的東西，所以一有推薦進來，馬上就可以知道那是能夠表現我的顏色的音樂。雖然提過很多次Damien Rice，我有很多真的就像追星般很深地挖掘過的歌手們，其中挖掘最深的就是他，很難不提到。Ed Sheeran、John Mayer、James Bay、Radiohead、Pink Floyd、U2……之中最用力追的是Damien Rice。

Ｑ：很長久地、很深地？

對，到耳朵要長繭的程度。

Ｑ：很用心的喜歡過的？

對，幾乎所有歌都可以cover和分析的程度。

Ｑ：這些歌手們歌曲中最突出的樂器就是吉他。賢尚最喜歡吉他嗎？

覺得最順手，也最有趣的。鋼琴也喜歡，不過相較吉他彈得不好。(比出彈吉他的手勢)吉他這樣拿著很順手？活動/移動或說話時都順手。尤其是木吉他。

Ｑ：音樂本身沒有特別包裝好像也是因為這點。感覺木吉他的魅力對於賢尚的音樂取向有很大的影響。

是的，我的音樂裡這個部分很明顯吧。食物我也是喜歡基本的類型。

Ｑ：基本的類型？是指熱食熱熱的吃、冷食冷冷的吃？

啊，這個有點難表達。(思考了一陣)以炸雞為例，有那種松露 醬油 大蒜等名字很長的炸雞，這種的跟原味炸雞，我更喜歡原味的。對，這種感覺。就是這個。

Ｑ：就像原子筆比起各種顏色，最喜歡黑色？

像是這樣的。

Ｑ：比起手寫在筆記本，更常用手機紀錄吧？

對，兩種方式都有，想法閃現要趕快記下時會用手機備忘錄，走路時想到的歌詞，一句話也好，這種會寫在筆記本上，寫歌詞時拿出來用。我常常寫歌詞時，不是定好一個主題內容，而是把想說的話聚集起來說一個故事。所以創作時，會有之前寫下的、毫無關聯性的各種詞句放在一起的情形。像是用膠帶把碎片黏起來般，順著語句脈絡把歌詞組起來，不要聽起來是奇怪的內容。歌詞很順地一次完成的情形不常見。是有幾首出現過覺得「哇！NIce！」的情形。三輯EP的《데려가 줘 帶我走吧》就30分鐘內編曲、旋律、歌詞都完成。

Ｑ：有特別有感情的歌詞嗎？

這也是每個時候不太一樣。像是今天想吃西式料理，有些日子想吃韓式這樣的心情。今天是比較柔和的音樂，有的日子想聽高聲吶喊的歌，你懂的吧？像這樣的。最近喜歡《죽은 새 死鳥》的歌詞。明明是我寫的歌詞，但又不像是我寫的歌詞，有我寫的歌詞的感覺，或者說，是我寫的歌詞，但感覺不是我寫的。

Ｑ：感覺是最近很喜歡的一首歌。說話的時候感覺很有趣。*

該怎麼說呢？我對於生命的態度用這隻鳥作為比喻而寫下的歌 的感覺。寫這首歌詞時，彈著吉他(哼著)「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吶」的旋律和「阿誒依喔嗚」的母音一起哼唱著，然後「恍惚之間展開的」歌詞浮現。明明是暗喻鳥的歌詞，但又像在說自己。最近很喜歡。

Ｑ：其實這不是一首明朗的歌。

不是一首明朗的歌，可以說有點淒涼。

圖中文字擷取自有標注＊的兩個問題

Ｑ：從開始和你談話時，以為你的幸福指數蠻高的？(笑) 蠻意外你最近最喜歡《죽은 새 死鳥》*

可以說我同時擁有兩種面向？我寫了「沒有痛苦的中午 沒有能學的東西」這樣的歌詞。有些歌詞到底怎麼寫出來的也不知道。看這個世界運轉的樣子從來不覺得舒適。這樣的心情。在不舒適的痛苦心緒裡，是否幸福也能一起被發現。由於是這樣的傷感，因此在傷感結束的瞬間能夠看見幸福。對...我也不知道，這樣說明可不可以。

Ｑ：大家聽得懂的，不用擔心。

〖超級樂隊〗節目期間，因為進入了不可思議的新世界而覺得很辛苦。但這輩子會感到緊張的事都做遍了，現在在舞台上不會緊張。(笑)因為這樣，最近錄製LIVE表演的片段時不會覺得困難。由於有那個時期經歷過的艱辛、度過的每個緊張瞬間，現在能夠輕鬆地做到。當然在有攝影機時，要看著攝影機唱歌還是有點困難。(笑)

Ｑ：粉絲們稱賢尚的音樂為「青春的音樂」。幸福和混亂共存的瞬間的音樂。

我聽過很多這樣的話，還上網查了。但是25歲不能算青春的說？已經過了，我的青春(笑)

Ｑ：很年輕，還很年輕，還小。

是很年輕，不過以做音樂的人來說，還很小很小。

Ｑ：我會用清亮（韓文漢字為清明）來形容賢尚的聲音，清亮這個詞，覺得如何？

是藍色的「青」、明亮的「明」嗎？

Ｑ：我是這樣寫的，寫作「清明」也很好，寫作「晴明」也很好。

覺得很感謝！其實隨著年齡增長、一直用喉嚨，我有感覺到聲音在變。爸爸是很嘶啞(husky)的聲音，感覺越來越像他。大家可能沒感覺，這部分我自己是有所察覺的。

Ｑ：作為音樂家活動，多少會有漸漸覺得安逸舒適的瞬間，或許現在有這樣的傾向嗎？

我很怕那樣，怕安逸的瞬間來到。回想最一開始錄製專輯、發表一輯的時期，那時真的一點也不安逸。非常的拼命。為了製作這個藝術作品，我非常拼命。所以一直不斷的想維持這樣的心態。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評斷我的音樂。但如果要讓自己不在乎的話，我必須要對我的創作不感到後悔。為此我需要很拼命才能讓自己感到滿意，無論旁人怎麼稱讚或批評也能不在意。

Ｑ：藝術家夏賢尚。對於藝術家、音樂家這樣的修飾語，會有責任感吧？

用藝術家這樣的詞，很感謝。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喜歡聽到這樣的話。我真心非常尊敬長時間以來一直堅持做某件事的人們。他們能感受到當達成某種境界後獲得的感覺。每次看到這樣的人，就會覺得我們是為了能夠達到那種境界的修煉而出生的。壽司師傅第一天捏的壽司和30年後捏的完全不一樣。日復一日的堅持而成為匠人、藝術家。

Ｑ：很美好，這樣的樣貌。

該說是熱情的溫度嗎？有很多擁有炙熱熱情的人。而我，相較Musician這個詞，如同前面稱呼我的，更喜歡被稱作音樂家。

Ｑ：我很喜歡你這樣說。我認為音樂家一詞蘊含著用Musician所無法表現的意境。有點抽象就是。

對，音樂家.......很喜歡。我覺得我是擁有堅硬意志的人，但實際上我的阿基里斯腱是音樂。因為很堅硬，只要一有個問題就可能完全、全面性的崩塌，這是我的弱點。而這個弱點很可能是音樂。

Ｑ：阿基里斯腱是音樂...是這麼珍貴的對吧？

超級珍貴，這個不成的話，感覺其他的都會毀掉。不是很喜歡藝人這樣的詞。所以說是音樂家。啊，感覺好像是讓我覺得自己是匠人的話。(笑)如果能成為匠人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