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對天魔的威脅時,無論當時的天下有多麼混亂,修行界乃至朝廷的高層之間有多少鬥爭,真到了天魔禍世的時候,叛亂的民衆會偃旗息鼓,暴動的軍隊會重整軍容,互相傾軋的修行勢力會暫定和議……所有人都會選擇暫時的和平,繼而萬衆齊心,不需要聖王城的任何詔令,便可現衆志成城之相,任何做出不利於聯合事情的人,都會遭到各方的一致聲討,須臾身敗名裂,而在這個過程中,無論一個人本心多麼奸惡,與某些人關係關係多麼糟糕,除非真的遭受了天魔蠱惑,也大都不會去構陷他人。
無論出身在五域之中的那一域,人們都知曉,天魔帶來的,是完全的災厄與禍害,它們是天下共同的敵人。
如今摒棄前嫌的江月白與袁人鳳,皆是貫徹了這一存在了千萬年的對魔方針,但凡知曉輕重,便不會給同一陣線中的人使絆子。
因此,便有了屠魔令,每逢天魔禍亂之時,總有一名爲天下尊崇的德高望重之人領頭,號召天下義士共伐天魔,雖然屠魔令號召之下的人數一多,難免因爲天魔蠱惑而多生事端,但歷史上那十餘次屠魔令的號令早已證明,屠魔令下衆志成城的覺悟,總能超越天魔蠱惑人心的法門。
面對天魔,神國會比任何時候都要團結,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只是對於如今五大聖域中的人來說,這場突發於北聖域中部某個小有名氣祕境的魔災終究不爲人所知,依照無面原本的打算,她還需要十年時間蟄伏,藉助前來幽明谷尋寶的修行者來恢復自身,準備好足夠的力量,纔會真正在這片天下掀起一場災難。
無面行事從來隱祕,以往知曉幽明谷真相的,不是已經變成了她手中的傀儡,就是埋在了幽明谷厚實的土地中,對幽明谷的宣傳亦只在北聖域修行勢力最爲瘠薄的中部中的靈道四境修行者內部,完全招惹不到北冥王族,也不會吸引那些真正的強者,至於她特意推銷出去的那個喫螃蟹的第一人,聽着名頭挺大,實際上就是一個根基虛浮不堪,連一些底蘊紮實些的靈玄境都戰不過的廢物,就算沒有她的攝心控制,也只能做一個無甚大才的山門長老,以仙階的修爲撐撐門面,在北聖域中部,他自是已可傲視一方,但在北聖域修行力量真正強大的地方,一名天殘地缺的仙人,根本不值得被真正放在眼裏。
在她的料想中,自己縱然暴露,也是在誅殺軒轅氏與北冥氏的晚輩之後,但她渾然沒料到,就在她與幽明谷內的諸多變數了斷之時,一道貨真價實的屠魔令,已然在五域之中傳播開去。
……
武陽君已在中聖域北境關口停留了半月。
這半月之中,他在關口周遭該幹嘛幹嘛,全然不受拘束。北冥王族與軒轅皇族代代交好,就算偶爾有摩擦也不會爆發戰事,這裏的關隘自然不用與南境那般堅不可摧,只要他想,不僅可以一步跨越這道關口,翻手之間,就能將這座關口完全毀滅。
相比於一開始戰戰兢兢,如今已經可以無視他的存在的北境衛兵,他更像此間的守關人。
只要他在這裏,無論中聖域內的哪方勢力,都無法越過他直接進入北聖域,摻和到那場追人的事物之
中。
不過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等到來自中聖域的客人,甚至連一隊行跡可疑的商隊都沒有,令他心中頗感疑惑。
當年舊事早已是過往雲煙,但既然有人與其相關,他們自然不會放任自流,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動靜,那些攪得中聖域內部亂成一團的老傢伙,可不會這麼沉得住氣,哪怕北聖域那位也會出手,他們也不可能不參與其中。
而今日,他終於是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劍閣龔士嶽,見過武陽君。”
御劍匆匆前來的白袍男子拱手行禮,語氣謙恭,但後背不曾彎折分毫。
劍閣中人絕不會對外人屈膝,失了劍修傲骨,而劍神親傳的神門十三劍更有充足的底氣傲立於天地之間,每一個人都如一柄直插雲天的利劍,展露屬於自己的鋒芒,哪怕是早已名震天下的崇武神座武陽君,他們會尊敬,但絕對不會敬畏。
武陽君看着眼前的神門第二劍,讚許點頭:“不錯,劍神傳人,果然氣度不凡。”
龔士嶽面上不自覺露出一抹笑意,那是一種充滿驕傲的笑,卻不帶倨傲意味,能夠得到武陽君的讚美,足以證明他的修爲的確不錯,能夠被對方放在眼裏,但旁人的讚美,從來代表不了什麼,修行大路上,一切,都得靠自己爭取。
如果是平時,面對這位武道之中近乎最強的存在,從來好戰的龔士嶽絕對不會放過一個與對方交談的機會,要知道,就是他的師尊獨孤凌雲,都讚歎武陽君實力之高強,但現在,他身負重任,便只得省去那些坦然的私心,自袖中取出一物,雙手奉上。
“晚輩奉師尊之命,請武陽君接令。”
看着龔士嶽手中託着的古銅劍印,武陽君眼神微冷,聲音稍顯低沉:“劍神令?”
身爲天下三君之一,武陽君有着屬於他的驕傲,獨孤凌雲的劍神令卻是針對於劍閣內部的劍神意志體現,論修爲論地位,他與獨孤凌雲不相上下,現在卻託門下二弟子送上劍神令,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位劍神在劍閣悟劍多年,正好缺了一塊磨劍石,便想要他上門戰上一場。
感受到武陽君話語中的不悅,龔士嶽心中一顫,卻是不卑不亢的繼續道:“武陽君誤會了,這不是劍神令,而是……屠魔令。”
屠魔令!
武陽君眼皮一跳,伸手將劍印收下,鄭重道:“現在是何情況?”
龔士嶽回答道:“大師兄發覺東華山中有魔氣暗湧,經查探,裏面隱匿之天魔已有千餘,組織紀律皆非尋常,更是將氣息隔絕的近乎完美,師尊親自出關查探後,便要我十三人相邀頂尖強者,共討東華山中天魔。”
他的話語已儘可能的簡練,而武陽君眉頭亦隨其話語皺起,獨孤凌雲磨鍊出的劍道,一大半都在斬殺天魔過程之中所悟,當今天下,劍神亦代表劍道的巔峯,修行者中的至強存在,論實力,天下尚有那麼些人能夠與他比肩,可論對天魔的瞭解,他們這些神座皆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劍神親自查探,卻發動了屠魔令,其中危險程度不言而喻。
“連獨孤都喫不下,莫非有魔將坐鎮!”
武陽君神情冰冷,
先前面上的壓抑,算是對於劍神二弟子的一點小考驗,而現在,他已真的動了怒。
竟有魔將藏匿神國之中,距離中聖域東部邊境更是僅有千里之遙,那邊的官員俸祿都餵了狗嗎!
“還有誰到場?”
龔士嶽不敢怠慢,一一報出:“洛首座,烏江司座,掌印懸鏡二使,荀安袁三家家主,還有風華君……此刻中東北三大聖域合計三十三名強者,皆已在趕赴路上,三日之內,便可集結完畢。”
武陽君陷入了短暫思考。
龔士嶽先報的四人,皆是聖王城中人,洛首座,乃是天神會首座洛存寅,烏江司座,自然是裁決司的司座,來自那個強大家族的法度裁定者。
這二位基本上可以代表朝廷,如果不是天神會與裁決司明爭暗鬥之中,裁決司早已退避三舍,卻也不與對方完全妥協,朝中一切事務,都已逃不過這二大機構的控制,哪怕現在,天神會一個就足以做到這一切。
而掌印懸鏡二使,則是先皇在時最爲信任的存在,若非對於皇室絕對忠心,絕對不可能替神皇保管神國十大神器之二,在不可能有神皇命令的現在,就算是已經可以一手遮天的洛存寅,也不可能調動他們。
加上與他同爲天下三君的風華君謝松華,此時此刻,聖王城的頂尖強者幾乎盡出,而洛存寅在其中帶頭,並牽上了三大家的家主,擺明了是要他也一同前去,就當對於他在這邊守關的一次回禮。
這份回禮,他自不會不收。
對抗天魔一向是神國修行者的責任,屠魔令出,他自當責無旁貸。
至於聖王城會不會空虛,以至於遭受天魔侵襲,他完全不擔心。
如今的神國,早已不是那個靠着無數人付出鮮血才得以與天魔抗衡的神國,中聖域東聖域的頂尖強者幾乎盡出,莫說是如今蟄伏暗待時機的魔將,就是全盛時期的魔將,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而會不會有人越關去抓捕江月白,他更加不擔心。
洛存寅都以身作則,親上前線,哪個不長眼的敢在天魔作亂之時在後方搞小動作,只要要點臉面,就不會去幹這種事。
只是聽着龔士嶽給的名單,他還是有些不滿意,尤其是東聖域的那一部分。
東華山雖爲中聖域境內,與東北兩聖域卻也相距不遠。
北聖域素來閉境,北冥王族連自家領土都一貫採取放養一般的管理,自然不會往北聖域外伸手,能夠到來那麼五名浸淫仙階許久的老牌強者,以及一名出身北冥王族的北寒使已是不錯,可東聖域那少得可憐的一個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一個人的實力並不低,甚至可以說傲視東聖域,東聖域來他一人,已可抵得上北聖域那六人。
但東聖域的域主沒有前來,準確來說,自從他閉關之後,十年之間,壓根一點消息都沒有從落雲古境裏傳出。
這位域主一不將治下領土管理好,使得叛亂不斷,二沒有親自參與這場屠魔大戰,只有其麾下的東聖域第二強者前來助陣,卻也沒有明說是域主的命令,這位能夠受先皇敕封,掌握神器的東域域主,莫非已經閉關閉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