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59_萬拳

那絕對是一場慘敗，

無論是人格或者是人生。

在Final Stage interview上，

他吞下人生的第一場慘敗。

透過Ultra Full HD 4K解析度的載子磁力線畫面，

張君凱最先看到的人並非最想殺死的人，

而是她，

有這麼一刻，他的猶豫冒上枝頭。

他尚未知道如果真與她對決會發生什麼事，

一個絕對致命的女子，極度的危險。

她那瘋狂的鐵血執行力，一直在傭兵軍事局內流傳。

絕對的忠犬，內部最強的殺人武器。

即使如此，張君凱的雙手仍然不停顫抖，

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喜悅。

原本他只是想要依照那規矩的套路，

結束掉這場人中試驗。

『這只是流程吧』？

這樣的信念，張君凱從未改變過，

那是這世界最為強韌的信條，

由古至今從未汰換過，

那是我們人類演化過程中極其奧妙的藝術。

化簡為繁。

可笑的審核機制。

張君凱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自信，

可以將遠方辦公室內正在談判大老一拳毀滅。

但是這樣的光景之所以不存在，

就是眼前這些共犯結構與愚蠢審查機制所致。

因為人類的視覺跟目光有限度得如此可笑，

人類擅長在可知的領域之中劃地自限，並且熟稔分類與定義，

一旦定下設限，彷彿持有聖經一般神聖不可侵犯。

所以，他只是想要一點點而已，

就這麼一點點就足夠了。

微小又不至於崩潰的混亂，

只要將高潮提升到人類無法領悟的新層次，

那麼很多所謂的『理論』，

都會全面破碎。

張君凱，正如此思考著。

他的精神力載子操控技術極其細膩，除了與生俱來的天份以外，後天能夠讓他成為頂尖高手之列的原因就是因為眼睛。為了掩飾自己殘疾而不得不進化的精神力載子，為了掩飾自己的缺失而不得不近乎完美的苛求。最後，他的細膩可以操作到無限可及的狀態。

最多可以同步進行15034件物體的多向性極細膩操控吧？如果他願意，可以將一萬多個物件進化成近乎活體的兵器，並且同時賦予他們極似自由意志的『擬意識活物』。他從不說明也不展示，如果只是單調無味的屍體，執行可以進行武鬥技術的19套物理動作UDK(the Unconscious Development Kit)意識套件，大概同時操控到幾萬個屍兵。會有這種數據估計，是因為他是一個業餘的盜墓者，盜墓的目的不是要找尋找財寶，而是收集各類保存良好的屍體，以作為利用。

也因如此，才與藝術家白鎮宏互為結識。

令張君凱最為高興的是，白鎮宏總是有辦法為他製作熱騰騰的完美屍體，雖然這些屍體總會被刺上多種被白鎮宏稱作為是『創作』的迷樣刺青。

這樣的癖好隨著兩人相識時間拉長，那豐富的屍兵收集名單在張君凱的口袋中不斷堆疊與累積。利用多維度平面化技術，他將物體縮小成次微米尺寸加以存放，之所以不微縮到奈米等級只因為節省精神力載子耗用成本，因此他的十萬屍兵總可愛地排列在細小於電晶體的線寬裡。

這種藝術展示由於太過招搖與不盡人道，他有時難以形容他的具體喜好，總不能跟主考官說自己可以操控一支精銳的意識神經元擬人屍兵吧。要是叫出大量軍隊來策應戰鬥，澎湖可能很快就可以夷平了。

試試看吧。

因為這仍然不是他的底限，

但是足以上演一齣美妙煙火秀了。

正他這麼想的當下，

巨大的聲響與爆炸風隨之而來。

白鎮宏廣大的1.7公里氣息場都遭受到火焰的侵襲，

好險爆炸中心位在於矩形中的一側，

因此孔哥、張君凱、潘見紅都只是受到熱浪的襲擊。

那是白鎮宏的行動宣告，

反正就都殺掉吧？

最後只要他跟白鎮宏互相解決彼此的通關條件就好。

無條件的碾殺，

這是他們的Final Stage策略。

當熱浪吹撫著眼前這名性感女子，

透過黑白碳粉畫面的他，實際很想好好看她一眼。

因此那莫名的興奮油然而生。

可以吧。

就是現在吧。

現在就是最封閉的暴力空間，

要幹嘛，就幹嘛吧？

其實他並不是不喜歡潘見紅，

而是他試著要確保自己跟她的情感距離，

他清楚自己糟糕的情緒處理能力，

否則現在的他不會有超過百分之一百二的衝動要召喚屍兵。

但是他想要忍耐，

再堅持一點點就好。

他要等待慾望之塔堆疊到極致高潮的時刻，

在一次引發崩塌。

他不禁懷疑自己跟她是否同樣類型的人，

藏在面具底下的真實究竟為何？

他有時也不禁懷疑自己的腦袋裝了什麼東西，

他在她眼底其實也嗅覺到那股味道。

彷彿就像一堆不切實際的腐水不停沸騰一樣。

各取所需，一直是人中最高指導原則。

「妳知道嗎？我太小看妳了。」他說。

「那是你的同伴嗎？」她說。

「我們有個共識。」

「喔？」

「反正通關條件以外的事情都可以做吧？」

「當然。」

「妳也會這麼做？。」

「你說呢。」她微微一笑。

倏地，張君凱感受自己在空中飛翔。

簡直快得不像話。他想。

幾乎低於人體最快神經反應速度好幾個檔次。

是幾乎用載子當作神經電子傳遞的方式吧，

張君凱尚未有知覺前，已經一拳被擊飛。

當痛楚累積到臉龐的剎那，張君凱在空中思索所謂『視覺』到底可以降低她多少實力？他猜測差別不大的原因是那天生的特殊氣息場吧？不，他無法確定，那為何可以快到毫無差異呢？

實際並非張君凱的近戰格鬥技術劣於常人，而是潘見紅異於常人的『載子自由性』。張君凱在落地的剎那時，已經思考了多種潘見紅可能用的技術，但每一項都沒有預測成功，原因是她根本不需要到任何氣息場。而她使用的載子甚至是常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那就是『載子』自由性的差距，

天生反骨的基因優勢。

即使我們對精神力載子的產生有多熟悉，

仍然無法改變它產生出來的品質，

這類似於基因染色體的排序一樣。

精神力載子的誕生需要多個步驟、多個條件，

你必須冥想、轉化、精鍊意識，

可能還要依靠語言與文字的力量，

最終是腦內那天生的意象。

將無限強大的想像力與情緒融合至顛峰，

就像是天崩地裂一樣，

若只是天崩地裂的畫面，與感受那恐懼帶來的情緒，

最後將這兩者內化成一個質心，

從內心推波出去。

初學者光是透過簡單的意象狀態，

就已經在夢境空間中耗時半天，

更別說是克服夢境因子後的現實世界施行。

而潘見紅天生所擁有的天性卻省略了這些步驟，

她的每一拳、每一個動作，

都只是動作。

她就只是下意識地做出一些反應，不耗費一絲一毫力氣。這也是為何她在密室中能夠接住前任探員『賴良一』窮盡一生的最後萬拳。那些光點的軌跡，對他人來說近乎光速，而在她面前卻彷彿靜止一樣，因此她只是輕鬆寫意地讓那些光點偏離軌道而已。

過去，她有這麼幾次，認真地讓情緒滿溢到不能自己。但她發現這樣的方式並非穩定，過於強大的毀滅往往只是一瞬之間，而不能成為有效的工具。因此她的冷血與機器般的意志並非她所想的，而是基因導致的太過輕鬆。

因為光是如此，

就綽綽有餘達到毀滅。

用來測試的37900拳，

是潘見紅的擅長慣例，

那是她多次跟人交手後而統計的數據，

類似鐘型曲線的一側，有80%的人都敗於這個數據上。

只要兩秒就可以毀滅新手、老手、高手、頂尖探員。

對於潘見紅來說毫無差別。

『萬拳的洗禮』──

潘見紅用來打招呼的工具。

如果連這一秒萬拳都抵擋不住，

那就結束吧。

當然，這些細節看在張君凱眼裡，

怎麼能夠接受，

雖然他已經站在20%的範圍內，

但對他來說，簡直是過去從沒接受過的恥辱。

短短兩秒之際，

他感受到全身的傷處在對他嘶吼，

那是瞬間痛楚極致的反饋。

「太、太誇張了。」小丑認真地大喊，當他與阿民還被近乎兩公里的超大爆炸所吸引當下，同時另一個攝影機已經拍攝到兩秒的瞬間，一秒萬拳的概念已經超越一般職業高手的範圍之內，包括他自己在內，連一秒百拳都顯得困難。

「但張君凱選手還是站住了！」阿民要攝影機以十六倍慢速重新播放那兩秒，仍然無法清楚播放潘見紅的鬼影速度，整個畫面只見到張君凱瞬間被萬拳擊中得全身血肉模糊。

「我不曉得該怎麼跟觀眾播報。這──」小丑仍然在驚訝中徘徊。實際上，全場觀眾包括人中探員在內，都鴉雀無聲。

「她這個樣子，你有辦法嗎？」金鳳德吞了吞口水。

「不愧是戰爭機器，終於見識到了。」陳盡心難掩興奮之表情，即使是他，也有接不住的可能，重點不在於拳到底有多強，而是光是那一秒萬拳的速度等級，只能用毀滅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