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覺醒的深淵,漫漶的永宙
(Awakening Abyssal Ones and Everlasting Cosmic Aeon)
縱使他遇過許多回「事件剛發生,下一須臾就全向度口耳相傳」,司徒滐還是低估了最新的這一回。應該說,低估了爹爹與難鈞前輩的深痛惡絕程度。
最惹厭煩的副作用,不就是沒多久就得看到纔請出去的惡劣訪客嘛。就算要教訓一頓,再一輪轉的盈月便可盡興爆擊,這回他早就打算毫不留手。
爹爹發怒是應該的,他合理化自己的縱容與偏心——這種脈動互斥、痛得咬牙還竭力救回的病患如此僭越,怎麼踐踏都應該。可是,難鈞前輩如此愛打架嗎?怎麼,自己真被牠當作「精緻美麗的小寶貝」來看待? 司徒滐感到相當不愜意。
「老沙漠,給本座好好守著滐兒,不准粗手粗腳!」
{劍之滅尊上,請勿掉以輕心。小滐的劍道與您異曲同工,但毫釐之差就是挽救與毀壞的兩端。不過魔尊陛下提醒得好,請不要用這種姿勢抱小貓,很不舒服。}
仗著只有自己與師父熟諳生神獸語,難鈞前輩簡直像在示範「如何照料幼貓」的諄諄教導。
司徒滐閉上眼睛許多瞬間,任憑自己被師父時而放在肩頭、時而公主抱,透明細長的四肢被師父極力小心的大手擺來弄去,直到他用罄沈默承受的額度。
「有請劍來。」
從師父瀰漫檀木與沙暴氣味的懷裡,他將自己如水流般抽出。浮在矽基空間的形貌是以銀基金屬為底、劍音鋒利的雪蘭髓質,血眸靜謐收合,但殺性迭起。
應他呼喚而來的神劍,除了迦南雙生兒、銀瓶與鐵騎的共體——邯鄲與莫邪、Anubis幼體三胞胎的彎月劍,還有剛結識的朋友:殷紅如夢、亦如他自身的「紅袖天涯」。
這把剛鍛成的輕窄袖中劍,是一百零七代鑄劍大師司祺鬺的得意之作,送給最傾慕小劍皇的見面禮。
他朝著寫滿「我的抱法如此差勁?」的師父眨眨眼。彼此心有靈犀,誰也奈何不了誰。
跨出矽基宇宙的鎖碼柵欄,他奔向爹爹的懷裡。
震怒的司徒天渆是一場火性血雨。平常嫵媚慵懶的神凰羽翼全開,每根羽毛都足以屠殺上級武尊,暴烈毒尊的「殤心」襲向眼前持等身鍛鐵劍的司徒那杈,殘忍的冷笑是美不勝收的風光。
「沒分寸不知恥的孽障,即使看在小蝶辛的份上,本座就算不全毀你的神核,至少把你打回培養皿。想觸及我與姊接深愛的「絕境」⋯⋯等個九九八十一循環再來跪求吧!
「滐兒⋯⋯爹不該留你在場,被這恩將仇報的狂徒輕薄冒犯,是爹爹大意了。不要阻止我!」
滐兒將群劍收入體內的萬古塚,脫下星光點綴的深靛外套,將衣服擲向師父,在雙方的渠道解釋:「這是爹爹剛做好的秋衫,請師父幫滐兒收妥。」
纖瘦欲折的身軀只套著薄如蟬翼的半透明長背心。他如一場長夢,墜入爹爹身上,柔滑熨貼地握住他的蠱雨觸肢,以自己的身體充當舒壓器,不管不顧地順毛。
「爹爹,別氣,沾到陽蠱會很痛。滐兒抱著,我們去找姊接賞花吧?」
他深深地瞥一眼狂性張揚、毫不遮掩情欲的生神獸王,輕微搖頭,無暇顧及。
完全不看眼前的司徒那杈,滐兒將沈睡夠的小樓春雨劍體從體內攬出。汲取春雨刃端的水滴,他構成一把液態畫筆,將司徒那杈緊握的鍛鐵劍順勢一舞,撈向天際。
中子星構成基底的等身劍任他撫觸,化為一株開滿白色鈴蘭的鐵樹,花瓣灑滿Omega Multiverse的每個終端節點。
*委屈你了,一直以來無法自在,盡情開花吧!*
*此劍客必須學習,此逆子得要感念。若不成,執行永滅。*
司徒滐收回亟欲攻向黑石碑劍尊的小樓春雨,用上各種安撫。纔不要讓兩個愛弟碰到惡意頑劣的脈動,就像持國天前輩所言,髒,很難清理呢。
他用力抱緊羽翼顫動、痛得發抖的紫凰魔尊,心疼極了。看這情況如許劇烈,顯然不只是物理傷害,這次非得動用「最終解方」了⋯⋯
他從來沒有這般擔心過。
「師父、難鈞前輩,滐兒先行一步。爹爹的心神非常紊亂,得盡快紓解。」
將等身雙劍取出,掛回肩後的背帶,他輕而易舉就抱起爹爹。念訊發出時,司徒滐已經凌空穿過七次元,瞬移至持國天的高位面箱庭別墅。
在刁鑽怪醫構築於「旁若域中域」的精雕細琢超宇宙,持國天以最高維的幼體型態從事手術,發揮到極致。司徒滐全程不離觀室,抱著沁涼的春雨與爐火般的小樓,第一次惱怒自己不知道怎麼紓解痛楚。
在這種情況,最沒用處的就是自己吧?如果是以「舒緩」、「守護」、「療癒」為神核法則的存在,就可以加入診療,不用只顧著封存自己的殺意——如果徹底分解司徒那杈就可消弭此事件,一開始他就會用盡方法,阻止爹爹接近這個病患。
或是,就讓南天超銀河從來都沒有黑龍闇皇。
「這種事情,讓野生奔騰、到處找場的我來收拾,不正好符合雙重法則?」
司徒滐首先感受到冷烈好喝的酒意,曠遠極地氣味纏綿進入自身的腺體。並未咬下,而是不能更細緻的摩擦,撫慰將近爆發的怒意與衝動。
他垂下眼眸,血意森然的超新星雙瞳流入拜爾的視閾。在對方燦亮秋金的右眼,他接收到愛意深重,深邃的闃黑左眼持續吸取自身的焦躁鬱意。
冷火雕鑄的魔神駿馬下半身疊合,筆挺高挑的騎士如同他手握的神之槍,瞬間侵入一眼萬載的所愛。他抱起改寫質能法則、輕盈浮游於光波場的絕對劍神。
滐兒安然地迎向,感受自己被執槍的騎士抱入懷裡,尖俏的下巴抵著拜爾頸窩。他感到憂慮不已,又稍感安心。
「雙重法則⋯⋯騎士決鬥,還有?」
冷酒風味的環繞愈發深重,他感到釋然、放鬆,逐漸迷眩。
低沉略嘶啞的音流在滐兒的耳道摸索,舔遍晶瑩透亮的尖耳與後頸。
「最重要的法則,當然是為吾愛效勞!」
背後傳來貓兒窸窣的悅耳呼嚕。完成醫療程序的持國天冷靜悠揚,散發三醫尊共有的森林藥草氛圍。
「騎士的帥腦還是挺能運作嘛!不過啊,要解決這事件,可不能由滐兒的親近關係者。魔醫會用盡一切來滿足滐弟弟,但你豈不知,這怕痛的傲嬌大哥將醫道毒煉視為第一法則,不可能對棘手案例撒手不管或報復性消弭。這般干預,除掉司徒那杈容易,但會涉及你爹的因果軌道。」
拜爾似乎沉思了一瞬。他用力抱著滐兒,帶著熾烈激情吻啜一番,克制地跨出結界。他退得非常慢,連亞神之眼都看得清楚移動軌跡。
「教授將前因後果講得更全面了。我就在周遭,只要滐兒想,拜爾就來。」
外型是嬌俏幼兒的持國天,悄然挨近司徒滐,輕撫他豎起的耳尖絨毛。周遭的水晶洞天發散淙淙樂音,取悅ㄧ球球住在口袋宇宙的猞猁貓。祂們如同大型靈珠,浮漾在持國天與滐兒周邊,喵咩聲只流入能夠共鳴的渠道。
「這個怒極就健忘的火爆同行,唉,竟然用無防護的原身接觸我們碰不得的毒蠱陽體⋯⋯這次的損傷要完全痊癒,不能只是下藥,也不是他便宜行事的陰陽交換就能解決。」
持國天帶著滐兒,讓他待在紫凰魔尊身邊。司徒天渆的翅膀完全收攏,從胸腔探出的漂亮觸肢捲住愛兒,將他拉到自己的懷抱。
爹爹昏沈的囈語像在唱著熟悉的小調——從滐兒在此世生發以來,這是他在夢寐前、躺在爹爹懷裡安心傾聽的催眠曲。
「陪著他就對啦。待我把道具與法寶都煉成,就讓滐弟弟造訪黑山羊御主的領域,說服祂-祂們幫幫前男友,送解方一回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