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體綻放如劍花: 幻設情色書寫的裝置與政治》(2)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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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註:

本篇文章的日文版本刊登於早川書房的《SF Magazine》2025年六月號,於2025/4/25發行。有興趣讀日文版的讀者,請自行購買閱讀。

資訊見連結:

https://www.hayakawa-online.co.jp/shop/g/g0000722506/

日文篇名:

《腺体、剣華のごとく咲き誇る──

幻想的設定とエロティシズムを描く装置とポリティ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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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想探討自己的最新長篇小說《洪荒瀰漫超銀河》所呈現的情色政治。在主題呈現「主角以音色與劍來調律一切」的前提,書中呈現的性別與情慾,也被翻轉為不服膺框架的文類交媾(genre-fuck)。舉例,無論是常態百合或BL,照說在一個設定五性別的諸神超宇宙,並沒有多少躋身的餘裕,但我的企圖是寫出這兩者的對位(例如,兩個Alpha之間的百合情愫!)(註3),在享受創作樂趣之餘,破解基礎現實(baseline reality)對書寫框架的限制拘禁。


在這部作品,情色是諸神的博弈,也是心智籌謀的主題。不同於之前的作品,本作既沿用了武俠小說與高次元的背景,但更重要的,以語言的「場景組裝」來探索宇宙概念之間化為至高者、彼此的遊戲(博弈)理論。在此,我會著重在這些元素:五種屬性-類型-性別(但反駁常規的Omegaverse)、漫漶恐怖(Cosmic Horror)邪神的觸肢裝置、性的施虐與受虐(BDSM)、無數詭計造就的心智姦淫(Mind Fuck)、經由人外超生命搬演的多重淫色場景,包括NTR、非常規模式的「百合」與「BL」等。最重要的是,這些書寫不服從文類規矩,而是以後設格式,置放於科幻小說、怪奇小説(Weird Tale)、檔案庫等領域,希望達到某種程度的混亂與撞擊。


本書的基礎來自三個相關的、看起來與念起來都很像的字彙(語言元件)來互通有無。同時要闡述,為什麼會造成本書其中之一的關鍵字,「五性別-屬性」。最常見的就是Gender,但我的研究專長是另外一個字,姑且叫做 Genre ,就是「文類」的意思,而且,文類當中也出現了「幻設」(Speculative)這個字。幻設、旁若等字詞不會單純指涉直指科幻(Science Fiction),但關聯如同蜘蛛網羅的交疊性;很多時候,我們使用奇異曖昧的字眼來描繪陌生化的宇宙設定。如此,幻設小說是旁若文學的子集合,科幻就包含在幻設(Speculative Fiction,縮寫也是SF)。


Genre 這個字不一定特定指向什麼。在旁若文學中,包含之多,如同本書包括的寫作技術與敘述鬥爭(多重的局中局)。一般稱為「科幻小說」本身就有很多次類型,這本看起來明顯的是「星際歌劇」(Space Opera)這個類型。以我的創作模式,通常會很故意寫到超額過激的地步,以至於逾越了「星際」、「歌劇」、「性別」等詞彙。這些詞彙薈萃起來,形成文字物種的「屬」(Genus),如同情節指涉的「三重界域」。


首先,要來談談反面主角的漫漶屬性,以及祂與主角一起諧擬(parodize )的許多情-色發揮。寫到第二章最後,反面主角(髑孤刀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自己突然覺得害怕,那瞬間並不受我控制,就是角色自己發聲,角色在寫作者的腦中爆動。(註4)當下我突然覺得,比起黃衣王啊、克蘇魯啊,這位應該是boss中的boss吧?所以,後續的野心(?)就是要寫出能對決核心主角,且具有終極Omega能耐的「下棋對象」。祂超逾傳統Omegaverse的制式侷限,液態的刀與體內的奧秘能夠「包抄箝制最絕頂的Alpha」,也就是本書的第一主角,統治諸神的劍皇司徒滐。


這個靈感有部分是來自Octavia Butler的*Lilith's Brood*三部曲:在制約不存在的前提,身體會讓一切為之驟變。(註5)至高邪神長出了無窮觸肢,體內與體外通貫出複數甬道,從事性愛的奪略,從事超物質神性的「浪漫喜劇」。在此,請讓我引用本書的內文:

(髑孤刀王)打開遮蓋全身的大衣,首先看到的竟是那道鍛鐵鑲銀的頸圈,毫無鬆動,專制禁錮細長到薄脆的頸項。再往下看,失去封印效力的洪荒鎖釦同樣嚴峻,將雙手緊綁到必然痛苦不堪的地步。

這是自己做的,而且做得理所當然、興高采烈,完全不顧懷裡孩子的劇烈掙動、厭惡害怕。甚至,不管他哭得如此美妙絕倫,鐵了心,加諸最讓音流反感的口枷拘束。

「要繼續嗎?髑孤公爵?」

哎呀糟糕,居然連「髑孤兄長」都不是了。不過,就讓這一回當作處罰之後的珍惜補過吧!

「月兒,開啟液化形式,到我內裡。」

洗去執著固體的佔據念頭,由內而外的柔嫩解域,向來是髑孤刀王與圓月彎刀的獨有技能。

即使劍技居冠的血幻劍皇能在決戰略勝一籌,髑孤刀王的優雅反制通常讓司徒滐略感挫折。 在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其餘時,光是不時的比試、演練、欣賞月兒與蒼蘭訣的頂尖對決,雙方就已經無可分離。這些情義不只是漫漶域至高之主與五象限超神之主的過往,而是劍之皇與刀之王的無類共鳴。尤其,在他目睹多次、對方與自己類似的悠遠寡言,乍看纖弱,卻在瞬間一刀抹淨千位武尊的集團侵略。

究竟是什麼會導致痛意至斯,完全背離血月刀王的本然與格局?此時的髑孤公爵,究竟是「什麼」?要是完全質變,月兒不可能接近對方。 

月兒非常接近髑孤炩,亢奮得很,彷彿共食最喜愛的音符。祂融入刀王的下半身,從內部銷形解構,開出一道鮮紅欲滴的漂亮甬道,邀約的鳶尾花心是晶亮霜銀色的月華。

真是美極了啊!滐兒自認見識過不少形變萬千的存在,但這等風華⋯⋯

月兒與髑孤炩熔接得宛若無分,祂/祂們將自己的大衣脫掉,解開內袍,柔和但不容拒絕。 漫漶至尊輕輕把自己抱到床上,從指尖竄出的絲刀觸摸頸部,細嫩的液刀抹入毫無隙縫的頸圈, 「嚓」的琴弦斷音。整組沉重到他得動用武道力量制衡的性虐道具,順遂化為秋水,柔潤散發鳶尾花的味道。 

「讓血夜姊姊給滐兒快樂,從未有其他能給予你的快樂 」

事後,他的破天陽物顫動到像是演奏了一周天的管弦樂交響曲,指揮棒細銳殷紅,就像從兩腿間伸出另一把紅袖天涯。

這種......從內部將自己包住、黑色月液裹住劍端的無邊無盡,讓自己如絨毛顫動的雪豹本體?這是在表達「誠心誠意的補過」嗎?為何不將雙手的鎖釦一併溶解?那麼想要最後的宰制權?最奇異的是,自己不會生氣,願意回饋,甚至委身於這抹黑血滴答作響的月色。

面容秀雅陰鬱、幽暗冷利的髑孤公爵,是他最初的戀情,亦是至交的血月刀王,但也是 ——

「是唯一能鎖住破天Alpha滐兒的Omega呢。」(《洪荒瀰漫超銀河》,頁158-9)



(註3)如果以二元性別觀,Alpha之間的「百合」就會被設想為「陽剛少女之間的同性愛」。但身為作者,我的性別論並非以二分為基礎,而是五種性質的混搭。於是,在第三人稱用語,同時可稱呼特定人物為「祂、她、他、它、祂」的前提,「百合」就不是寫實層面的生理型態主義,而是語言、氛圍、場域所滋潤釋出的風貌。


(註4)本書的「至高邪神」,絕非僅只於界限分明的「」,而是這個「邪神領域」的基礎存在、且觸發了林林總總。


(註5)這系列是由《破曉》(Dawn)、《成年禮》(Adulthood Rite)、《成體憶相》(Imago)這三部曲所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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