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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祖榕和黎央用腳踏車雙載沿著車子開過的路徑前進,電動腳踏車果然不同凡響,馬力加上劉祖榕的腿力,爬坡一點都不是問題,而且情況跟劉祖榕說的一樣,上坡後的道路突然縮窄,車子呈龜速移動,兩人順利追上後見到車子突然向右轉彎。
「他們的目的地是寶地。」劉祖榕的話讓黎央心底一陣毛,不祥的預感似乎從地面逐漸爬上她的小腿肚。
「怎麼可能這個時間祭拜祖先?老媽沒那麼瘋……吧?」
但除此之外,有什麼理由讓這對姊弟三更半夜到宗祠來?
黎央想不出其他原因,但劉祖榕似乎有了一些猜測,表情冷凜不少:「走吧,上去看看。」
兩人把腳踏車放至路邊,步行上前,在轉彎處探頭看向寶地,劉祖榕悄聲說:「招弟河血案並不是讓這裡被稱為猛鬼域的主因,在那之前寶地已經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了。」
寶地久無人訪,但圍繞著中間廣場的街燈依舊亮起,方向一致朝廣場中心,光源集中,寶地的能見度非常好。
「欸…劉祖榕……你看見了嗎?」黎央的聲音在顫抖,如果劉祖榕見到她所見,怎麼還能如此平靜的說話?
「怎麼了?」劉祖榕眼裡只有一大片可以並排停上6台大休旅車的圓形空地與剛在一旁熄火的小轎車,他也據實以告。
黎央瞳孔顫動,手腳發冷,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不知為何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感覺,舅舅跟老媽大半夜來到這個地方,決不是一時興起。
「30個…可能更多……我看到在不同姓氏的宗祠外面,站滿了慘死狀的人。」
被割喉、勒斃、臉骨被砸扁、肚破腸流、缺手斷腿、被腰斬、裸體被全身剝皮的……想得到想不到全都有。它們低聲哀鳴,氣息充斥著憎恨與敵意。
「我看不見,那些全是惡靈。」
「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黎央幾乎要嚇哭了:「怎麼辦,數量真的多得驚人……我們像是要面對一整個喪屍軍團欸。」
「別慌。」劉祖榕指著黎央口袋:「將玄女姊姊給妳的護符握在手裡,比出劍指,一路朝祂們劃過去。」
劉祖榕突然明白玄女姊姊開黎央天眼的用意,像黎央靈感力如此強、與玄女姊姊磁場又契合的有緣人幾乎萬裡尋一,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緣,她想藉黎央之手,除去寶地的鬼邪之源吧。
黎央跟隨劉祖榕的教學比出劍指,小臉上寫滿憂慮:「劉祖榕,行不行啊?那種數量要是遇到上次在河邊被攻擊,你絕對救不了我……」
劉祖榕還沒回答,吳海的車子傳來了開門聲,兩人立馬躲好,只探出眼睛觀察。
舅舅吳海走至副駕駛處打開車門,將一個人攙扶出來。
「果然是老媽!」
黎央差點就要上前叫人,被劉祖榕阻止:「等一下,妳媽的狀況不對。」
黎央定睛一看,確實如劉祖榕所說,老媽走路有氣無力,整個人軟綿綿的,若沒有舅舅在一旁扶著恐怕會立刻跌坐在地,頭一直低著,長髮完全遮住臉,任由舅舅將她帶往吳家宗祠。一路上那些樣貌恐怖的靈體自動讓出路來,似乎畏懼著他們其中一人。
「喂……那些惡靈自動讓路了,舅舅身上可能有護身符?」
黎央將見到的告訴劉祖榕,他則搖頭:「數量這麼多,一個小小防禦性的護身符作用有限。恐怕是喪盡天良之人,連惡靈都要讓他三分。」
「喪盡天良?」黎央一臉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啦,我媽就是個需要人照顧的老孩子,我舅舅只是單純生意人啊。」
「以防萬一蒐證一下比較好。」劉祖榕說著,一邊將手機調成錄影模式,放到胸前口袋。
見兩人已經進了宗祠又聽劉祖榕這樣說,黎央按耐不住,緊抓他的手臂,鼓起勇氣準備突圍:「走吧,我很擔心我媽。」
黎央跟劉祖榕一踏進寶地,惡靈們立刻骴牙裂嘴群湧上來,黎央閉著眼用握著護符的手舉起劍指,朝迎面而來的惡靈由劉祖榕那側為起點,揮劃出半圓。
「天啊……」黎央難以置信,眼前幾隻惡靈的頭瞬間被削斷,身體化成光點消失。
「怎麼樣?」
黎央抬頭,雙眼泛著新奇的光芒:「有效…他們都化成光點了。」
劉祖榕握起黎央另一隻手:「那就由妳開路吧,我負責帶妳到宗祠。」
黎央用力點頭,朝前方猛揮劍指,清出身前一個空間便向劉祖榕說:「可以前進了!」
劉祖榕拉著黎央跑向吳家宗祠,四周有更多惡靈接踵而至,而黎央手起劍落,削砍掉撲過來的幾個惡靈,跟著劉祖榕的腳步兩人很快踏入宗祠。
黎央大喊出聲:「媽!舅舅!」
只見吳海一臉錯愕地回過頭看著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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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走得進去,卻跑不出來,層層林立的細竹,搖曳灑落、卻像利刃的竹葉很大程度拖慢了孟城和少芝的腳步。
「李席是教徒?一個高科技領域的天才、實證科學的追求者,竟然是堪稱福島第一邪教的教徒?」少芝難以置信地說著。
「有那麼意外嗎?」孟城邊移動腳步邊喘著氣回應:「奧國的教宗還是無神論者呢,妳不就要掉下巴了?」
「等等……」少芝拖住孟城的手,阻止他繼續跑,她喘著大氣說:「我們體力有限,不能在這個竹林瞎闖。」
光線黯淡,放眼望去是無盡竹林,要是跑錯方向,她隨便都能推測到後果,他們的屍體會被棄置竹林某個角落,任由蛆蟲啃食、化作土壤超級養分,最終大自然會把他們身體當基底,長出一叢直挺翠綠的綠竹。
孟城似乎現在才意識到這件事,喘著氣扶著額頭:「對…妳說的對……」
此時兩人身後傳來李席的口哨聲,曲調輕鬆愜意,卻讓少芝驚恐地回頭張望。
少芝怒拍了下孟城的手臂:「你平常訓練的戰鬥技呢?拿出來用啊!對手才一個人而已!」
孟城吃痛地縮起手臂反駁:「我平常都在旁邊摸魚,哪真的會什麼戰鬥技啊!而且妳沒看到李席身材練得跟頭牛一樣,我跟他硬碰硬、正面對決,根本以卵擊石。」
少芝不斷往身後觀望,著急得一拳揍在他手臂上:「吼,你這個爛砲兵!」
孟城摀著手臂痛處,連忙說:「這種時候別跟我鬥嘴了,想想辦法先吧!」
少芝抱著頭,強迫自己冷靜,到預備營之前,她研究過四周的村鎮和地形,這片竹林東邊緊臨招弟河,西邊靠山。
他們要逃出生天只有一個辦法。
少芝抬起頭,向孟城嚴正地說:「我們必須往招弟河的方向走,不然會一直在竹林裡打轉。」
「妳這想法真是聰明,我怎麼沒想到,但重點是,哪個方向才是河──」孟城挖苦的話還沒說完,餘眼光忽然注意到一瞬閃光。
是李席的斧頭。
「快跑!」孟城拉起少芝的手,邊向前奔邊嘀咕:「不該停下腳步的…但瞎逃也不行……可惡!」
少芝被他拉著強迫邁開步伐,她一轉頭便看見李席那抹詭譎微笑以及斧頭晶光在飄搖的竹葉下若隱若現,頓時心生恐慌,腳一軟,跌了下去。
孟城見狀,立刻回身,長臂穿過少芝腋下將她身體撐起來,繼續帶著她往前跑:「妳才爛砲兵吧!平常大風吹不倒的樣子去哪了?他就是個拿著斧頭的肌肉仔,怕什麼!」
孟城的話意外地讓少芝的恐懼蒸發不少,她突然有些慶幸身旁有他在。
當然少芝不可能表現出來,一邊用力踩穩自己軟趴趴的腳步,一邊回嘴:「只是拿斧頭的肌肉仔,那你跑屁啊!上去放倒他啊!」
「妳這女人……」孟城失笑地瞥了少芝一眼,她眼裡不再像剛才充斥著恐慌,他熟悉的那雙凌厲、不服輸、鬥智滿點的迷人雙眼又回來了。
他深知兩人不能一直讓李席追著跑,李席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腦中似乎已經有了整個竹林的地圖,一味被動會被他逼進死角。
「兩位~別白費力氣了!回來吧,我們好好談談嘛!」
兩人身後傳來李席的聲音,離兩人有段距離,回頭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少芝指著左前方不遠處的巨石:「我們先到那裡躲一下。」
少芝和孟城相繼躲在巨石後頭,孟城一臉警戒地探眼看李席是否出現,少芝用雙臂僅僅環抱仍不斷發抖的雙腿,輕聲痛斥:「夠了!不要再抖了,可惡……」
孟城看見少芝倔強的掉下淚水,嘆息著將她環抱入懷,他能感受到少芝瑟瑟發抖的身子。
少芝腦中仍有太多無法消化的衝擊,李敬的慘狀、李席的變態瘋狂、逃不出竹林的絕望、生命將逝的恐懼,都是她人生第一次遇上,多重恐懼一次爆發,讓她遏止不住地顫抖。
孟城收緊擁抱,語調難得沉穩認真:「冷靜一點,來硬的我們打不過。但我們有妳的頭腦啊!世上沒有人比得過張少芝清晰、善於謀略又懂得找到解方的大腦了。」
少芝抬起頭,試圖讓淚水別再掉出眼眶,視線所見,是一輪高掛夜空的滿月,心想:『月亮一直都這麼美嗎?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天──』少芝突然像被電到一般掙脫孟城的擁抱:「欸,我想到有個辦法可以判斷方位!」
這樣他們就知道該往哪邊跑了!
孟城聽了雙眼發亮,一臉看著救世主的表情:「真的?怎麼做?」
「現在不是野外求生嗎?那就用野外求生的方式──」少芝說著,抬起手,以手錶對著滿月,依據他們所處地球的位置、月亮位置、現在時間,喃喃說:「今天是滿月,太幸運了!」
不到30秒,少芝細長纖指往兩人右前方指去:「那邊!直直往那個方向移動就可以到河邊了。」
「那還等什麼,走吧!」
孟城拉起少芝就跑,移動不到兩公尺,忽然從左側唰地竄出一道黑影,少芝嚇得大叫,孟城反應極快地帶她往後退了幾步。
「哇…我真是小看少芝同學了。」李席雙手把玩著大斧,堵住兩人去路,對她欽佩一笑:「我原本以為少芝只是個家世顯赫的千金小姐而已,沒想到腦子不是一般的聰明,連利用月亮判定方位這麼困難的事都能做到。」
少芝緊握住孟城的手替自己壯膽,語氣滿是對李席的怒意:「看來我方向判斷對了。」
李席改用單手持斧,另一手在面前擺了擺,輕笑:「不過你們也是夠幸運今天是滿月,要是其他月相,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你既然知道我家世背景,那應該知道要是傷害我,會有什麼下場吧?」
這次少芝生平第一次拿自己的背景當籌碼,一般她對自己來歷絕口不提,而且唾棄那些整天拿家世顯擺的廢物。但現在情況特殊,她得拿出最大程度的威嚇來遏止李席。
想不到李席努努嘴,毫不在意地說:「我已經擁有小敬的福份,現在任何事都能逢凶化吉了。包括殺了美國外交官與福島智庫總參謀的女兒!」
語末,李席揚起斧頭朝少芝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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