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ligia》Ch.3 Avaritia 貪婪 17

打從早上一開始，發生在路爾斯身上的倒霉事就一直接踵而來。

先是鬧鐘沒有按時響起，讓他睡過了頭。然後在趕著出門之際，才發現愛驅CBR不知是那個機件問題而發動不了，又這麼剛巧，家中的所有車輛不是在送修就是正在進行清潔，路爾斯在別無他選之下，只好以手機程式叫車，這是他人生中的首次，卻因未使用過而卡在登記頁面上，浪費不少時間，結果還是得請家中傭人替他安排，才找到一輛接送的車。偏偏路面情況又極不暢順，之前路爾斯經過時的修路工程竟然還未完工，走大路的車輛都要繞道而行，使這個本來冷清的小社區出現交通擠塞。

經過一番折騰，路爾斯終於來到嘉年華會現場，可是根據群組訊息，凱特琳和西奧應該早已在會場裡面進行調查。從現場看來，嘉年華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單從擠滿人的入口處已經知道這場活動有多受歡迎。

「糟了，不知道那個議員來了沒有，我也真的是遲到太多。」

路爾斯沒有在入口處浪費時間，他立即隨人潮擠進會場之內，還一邊發訊息通知他的兩位同伴。

「我到了，你們在那？」

訊息順利發出，但卻未收到回應。路爾斯一抬頭便立即看見會場中央的舞台，背幕上還清楚印刷著嘉賓為理查德・勞議員的字樣。

「所以那個議員到場的話，應該會在這兒進行演講吧，那我乾脆在這兒等不就行了？」

路爾斯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反正理查德早晚總會在舞台出現，另一方面，有舞台前這個如此明確的位置，就可以輕易通知凱特琳和西奧前來跟自己會合。於是路爾斯在舞台前找了一個空位站著，又開始在手機輸入訊息。

「我在舞台前啊，你們呢？」

可惜仍未有回應，路爾斯等得不耐煩，又再次催促。

「有看到嗎？你們來舞台前集合吧。」

路爾斯看著手機的聊天紀錄，除了自己發出去的訊息以外，並沒有其他回應。不論凱特琳還是西奧也沒有回覆，路爾斯唯有繼續等候。舞台上的主持正在說明某些申請基金的程序，這和路爾斯毫無關係，自然吸引不到他。於是他又看向不斷經過的人群，路爾斯總覺得他們看起來匆匆忙忙，也許是場內可以領取的贈品太多，他們都趕著前往更多攤位獲取不同禮物，而不是真正享受嘉年華會的歡樂氣氛。

來去匆匆的遊人之中，路爾斯注意到他。

那是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男孩，他獨自一人走在人群當中，看來並沒有成年人陪同。奇怪的是這個落單的男孩情緒十分平靜，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或害怕，看來也不像是和家人失散，因為他完全沒有抬頭張望四周這樣的尋人行為，反而是全神貫注在自己手中的物件之上。路爾斯清楚看見他拿著的是一個小木雕，老舊的木雕刻出一隻帶蝙蝠翅膀的怪物，下巴則有多條觸手。

「那個……不就是……」路爾斯清楚記得那個木雕，應該在戴維斯的辦公室中已經消失不見。這個木雕吸引住路爾斯的一切，無論是目光、注意力，還有腳步。

「嗨，前面的孩子。」

路爾斯跟上那男孩同時，也嘗試叫住他，可是那孩子卻充耳不聞，只是一直低頭看著手中木雕，他並沒有停步，就一直依照他不緩不速的步伐一直往前。男孩筆直地往出口方向走去，路爾只好一邊撥開人群，一邊從後跟著他離開了會場。

「咦？」路爾斯立即注意到會場之外的地面上，黑色油漆畫成那些彎彎曲曲的圖案：「這……這不是……」

戴維斯辦公室中發現的木雕上，地下洞窟內祭台的四周，還有拿到今天這個嘉年華會的宣傳單張時，也出現過這些無法言喻的不明紋路。路爾斯不由自主地盯著地上彎曲的圖案，卻看見黑色油漆不斷延伸，頭顱瞬即充斥著漆黑的曲線，還感到一陣目眩。

「不行。」路爾斯狠狠地賞了自己一個巴掌，他早已有過類似的暈眩經驗，知道痛感能幫助他集中精神。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讓路爾斯記起那個男孩和他手上的木雕。

可是當路爾斯一抬頭，他才赫然發現那男孩已經走遠。路爾斯清楚目睹那個細小的身影，走到前面一處施工地點旁，路爾斯還來不及叫住他，那男孩已經縱身一躍，便跳進那個挖開的地洞之中。

「不！」路爾斯想也沒想便跑上前，他不知道地洞有多深，只想到掉進洞裡的小孩很可能會受傷，必須馬上救他。路爾斯來到工程地點便馬上蹲下身，但洞底的一幕卻讓他正要伸出去的援手頓時僵住。

路爾斯清楚看見男孩的四肢像是受到高熱般變形扭曲，繼而維持不住固體的形狀，慢慢化成濃稠的液體，手腳之後是身體，然後連頭部也崩塌溶解，最後地洞之中甚麼也不剩，就只有一灘黑色黏液。

胃部一陣翻騰，路爾斯正要把伸出去的手收回來，掩住口部制止自己的嘔吐感，但還沒來得及，便又看見地洞下那灘黑色液體像是活過來一般，向路爾斯所在的洞口猛地一竄。他下意識舉起手抵擋，卻又甚麼也感受不到，反倒是腳下一震，洞口旁的地上隨即出現一道裂痕，直往會場之內伸延。

「這……到底是甚麼事？」路爾斯的腦袋已經因眼前無法理解的景像而一片空白，他仍呆呆地蹲在地上，根本不知道該作出甚麼行動。

「一切已經開始了。」背後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趁還有機會，要逃就快逃吧。」

路爾斯猛地回頭，發現一個穿黑西服的金髮男子早已站在他身後，那冷漠的眼神和上揚的嘴角呈現出強烈的違和感，路爾斯立即就認出這個人。

「是你？」路爾斯馬上爬起來：「你到底幹了甚麼好事？」

「等下這兒所有人都會和這孩子一樣下場，」金髮男子慢條斯理地掏出香煙點上：「包括你。」

「你是說這兒的所有人，老人家和小孩子？」路爾斯看向會場之內擠滿的人群，又再轉向金髮男子：「我不知道你在幹甚麼，總之現在都給我停下來！」

「我甚麼也沒有幹啊。」對方笑著，還舉起雙手宣告自己的清白：「再說，已經開始了，誰也沒法阻止，除了逃跑之外，我看你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才不！」路爾斯對自己的身手和速度都很有信心，話聲還未落，他已朝對方直接衝去，趁著金髮男子來不及反應便瞬即繞過了他，跑回會場之內。

路爾斯還沒來得及整理現在的狀況，但男孩身體溶化的一幕卻仍然歷歷在目，剛才金髮男子還說會場中所有人也將落得同一下場，地上那道延伸的裂痕亦証實了他的話。雖然路爾斯不知道那個金髮男子的計劃是甚麼，但要他睜著眼，看著這兒老老少少幾百人白白死去，這絕不可能。縱使不能停止，但對方也說還能逃走，只要讓大家及時發現危機，應該便能逃出生天。

但有甚麼方法能讓所有人都立即動身，離開嘉年華會現場呢？路爾斯已回到舞台之前，他靈機一動，想起他拿到傳單的那一天，人們對於某件事物的反應是多麼積極熱烈。沒有其他方法了，路爾斯一把跳上舞台，跑到麥克風前，放盡嗓子大聲呼喊。

「我是路爾斯・拉莫斯，是拉莫斯集團的少東。」路爾斯取出他的皮夾，把裡面所有鈔票拿在手上高舉著：「你們想要錢對吧？我手上就有啊，快來拿吧。」

台下的人們聽到這樣的宣言，卻沒有行動，只是紛紛對路爾斯投以懷疑的目光。

「怎麼了？你們不全都是窮光蛋嗎？」路爾斯見人們不為所動就更著急，不單出言挑釁，同時把手上的部份鈔票撒向台下：「錢的話，這兒還有啊。」

路爾斯高舉著他手上剩下的幾張紙幣。他的計劃是自己拿著鈔票，把人群引離會場，雖然不知道成效如何，但能救一人就是一人，這已是他在一瞬間想得到的唯一方法，至於自身的安全，路爾斯根本連想也沒想過。

可惜路爾斯的誤算實在太多，他嚴重低估了人們的貪念。在路爾斯能動身之前，人們已經魚貫湧到台上爭奪他手上的鈔票，他根本沒機會開跑，就已被人們團團圍住，那個理想中的誘騙之計根本就沒能奏效。

人們瘋狂地搶奪地上，還有路爾斯手上的鈔票。你推我撞之下，路爾斯整個人掉到地上，他想要爬起來，但那些蜂湧而至的人群根本不讓他有任何翻身的空間，他的四肢、身體，還有頭部也接連被擊中，根本分不清是被拳打還是腳踢，疼痛不斷從全身上下襲來，他只能蜷縮著身子，勉強用手抱著頭來對自己作出一點無力的保護。

砰！砰！砰！ 突然傳來了連續三發震耳欲聾的聲響。

完蛋了，事情要來了嗎？這是路爾斯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有槍！」不知道是誰首先叫著：「那人有槍，大家快跑！」

人流一下子逆轉，往兩面的出入口倒灌。本來壓在路爾斯身上的人群也在一瞬間散開，不過全身上下都痛楚不已的路爾斯已沒有力氣爬起來，他也無法估計自己斷了多少根骨頭。

接著又是三發槍聲，路爾斯感到身邊的人逃得更快，那樣就好，大家也能得救。一想到這兒，路爾斯的意識更像被風吹散那樣，他再也無法維持清醒，只能讓自己在劇痛之中，昏倒過去。

「醒醒！振作點！」

臉上火辣辣的刺痛在最後一刻喚回了路爾斯，他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的手被一個男人拉著，朦朧之間，他似乎看見那男人的頭髮，是金色的。

「起來！」金髮男子命令著，一邊拉起了路爾斯：「自己用點力跑。」

路爾斯已沒有餘力去思考，就在金髮男子的指揮之下試著用力站起來，讓他把自己半抬半拉地帶離那個嘉年華會場地。他們仍在順著人潮跑，卻忽然一陣腳下不穩，整個地面也在猛烈晃動一樣。

路爾斯一失平衡，在全身的劇痛之下，意識便再也維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