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央在劉祖榕帶領下很快到了三合院,她發現面對大門的主廳亮晃晃的,燈火通明,其他兩邊的側廳則有好好地關上電燈。
「你好像忘記關燈了?」
劉祖榕邊打開右邊側廳的門邊說:「主廳是家神的空間,不能沒有光源。」
黎央鄉巴佬似地發出豁然開朗的哦聲,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這3、400年前的主流建築,跟著劉祖榕屁股走進側廳,手裡就被塞了一套乾淨衣物以及一雙男用短靴。
「我家沒有女孩子的衣服,妳將就一下吧。」
接著,劉祖榕帶領黎央到他的房間:「我外面還有衣服,在外面換就行了。」
說完,他紳士地關門離開,把整個十多坪的空間留給她一人。
黎央開始脫下濕答答的衣物鞋襪,想起這次營隊活動似乎可以穿日常便服,她在集合時確實看到很多人已經換下一身小瓜呆配色的營隊運動服,穿著自己的日常便服。
不過覺得多帶行李很麻煩,直接一套營隊服穿到預備營結束的也大有人在,像她和少芝。
不得不承認這讓黎央有些訝異,因為少芝強烈的個人風格,讓人下意識地認為她決不會錯失任何能夠散發強烈存在感、凸顯個人魅力的機會,所以當黎央得知少芝基於跟她一樣理由懶得多帶便服時,讓她又再次領略了古老箴言。
人不可貌相。
她跟少芝意外地頗有共同點,讓她有種兩人可以成為好朋友的感覺。
劉祖榕給她這套衣服似乎是他小時候穿的,黑色棉質運動長褲以及上頭印著一個可愛貓臉的長袖上衣,但她判別不出是劉祖榕什麼時期的衣服。靴子頗合腳,偏大,但在舒服的範圍。
換裝完畢,黎央一開房間的門,劉祖榕已經靠在門邊牆上等她了。他換了一件深橄欖綠素色短袖T-shirt搭配鐵灰色牛仔褲,光是這樣簡單的穿著就讓黎央忍不住多看了他那雙大長腿好幾眼,而雖然被材質偏硬的寬鬆上衣遮住了,但他精實的胸膛與腹肌反射性地浮現在黎央想像中。
劉祖榕沒去當模特兒真是太可惜了。
「發什麼呆?」
劉祖榕的疑問聲嚇得偷偷意淫他的黎央猛搖頭加擺手:「沒…沒事!第一次看你穿便服,有點不習慣而已。」
劉祖榕聽完黎央說的話,才定睛緩緩掃描她:「嗯,褲管長了一點、衣服大了一些,但還不至於太誇張。鞋子會太大嗎?」
黎央提起腳,看著靴子:「大小竟然滿合適的。」
「那就好,剛還在想讓妳穿我國小四年級時的衣服會不會太小件。」隨後,他指了指大廳方向:「跟我走吧。」
黎央趕緊跟上:「你小四身高就超過160公分了?」
「好像是吧。我沒有特別紀錄下來。」
隨著兩人前進,黎央逐漸聞到一股清淡的小蒼蘭香氣,跟當時在河邊從劉祖榕身上聞到的一樣。
隨著兩人腳步,香氣越接近大廳越濃。
此時,黎央跟劉祖榕通過側廳,來到一個偌大的開放式主廳,目測約有20多坪,而面對大門的,是一整排透明玻璃圍牆,裡頭掛著許多畫作。
劉祖榕伸出手臂介紹:「到了,我家玄女姊姊的地盤。」
黎央幾乎一秒就愛上了這個空間,小蒼蘭香氣充斥在每個角落,白色燈光搭配主廳白色粗面石材砌成的牆面,以及白色拋光大理石鋪成地板,也絲毫不刺眼,反而有種心曠神怡的清晰舒適。
玻璃帷幕看不見任何髒汙,完美且忠實地將收藏裡頭畫作的顏色、線條呈現在眼前。
黎央快速數了下,帷幕中擺有6幅畫作,每幅形狀不一,大小不一,繪畫方式不同,但明顯都在畫一隻小鳥,約末壘球大小。。
每幅畫採用角度不一,但特徵表現一致。小鳥有著黑色的頭身,晶黑透亮的小眼旁有一圈白色眼線,雙翅與尾翼也都是白色的。另外她見到了小鳥的喙上有倒鉤,腳上有利爪。
這是鳥類掠食者的象徵。
「這是那個國家的鳥類啊?」黎央指著玻璃帷幕中的畫,被反差萌給逗笑:「好小好可愛,卻是種猛禽欸!」
帷幕左邊橫向裝飾著木頭造型的多分支掛勾,上頭有多色劍形護身符,右邊角落掛著一台純白色小蒸氣機,劉祖榕熟練地點了幾滴精油進去後按下啟動鍵,小蒼蘭香氣開始從蒸氣機緩緩飄散出來,逐漸蔓延整個空間。「那是福島特有種,世界上排名前三的小體型掠食者,被稱為小黑鷹。不過現在已經絕跡了。」
黎央聽著,逐漸冒出問號:「但你不是說這裡是玄女姊姊的地盤嗎?怎麼沒看到神桌香爐那些的,只有絕跡的小猛禽畫像。」
劉祖榕放下精油瓶,站定至她身邊,一同看著玻璃帷幕中的畫。「我家玄女姐姐比較特別,雖然是傳統神祇,但她討厭傳討那一套。而且很有潔癖,神桌香爐只會激怒她。」他指著其中一幅畫,裡頭的小黑鷹以45度角被捕捉身影,站在一棵大樹的細枝末端,緊盯著下方有魚跳出的溪流:「小黑鷹在福島傳統信仰就被認為是九天玄女的化身,而玄女姊姊也喜歡這個形象。」
黎央聽得入迷,劉祖榕突然話鋒一轉:「那麼…我們釐清一下現在情況吧。」
黎央來不及做出反應,劉祖榕又說:「在玄女姊姊來之前,先跟妳說我所知道的。」他嘆了口氣:「之前不跟妳多說,一來是把妳的狀況當成普通人中的特例,雖然稀少,但成年人突然能看見靈體也是有的。二來是怕徒增妳的恐懼。但仔細想想…妳們的車突然停在我家前面,之後妳就看得見靈體,甚至能清晰見到惡靈,然後又遇上怨靈主動襲擊……這些說不定跟玄女姊姊有關,來問問她是必要的。」
劉祖榕摸了摸下巴,神情有些疑惑:「一般而言怨靈會畏懼生人的陽氣,通常只會站遠遠的吸收生人精氣。我不曾見過像那種怨靈主動撲向生人。」
黎央吞了吞口水,經劉祖榕這麼一說,她更加不安了。
「我5歲開始便看得到那些東西,我把它們分成兩類。一類是還維持一定程度活著時期樣貌的〝怨靈〞,它們有時會跟生人搞混,就像營火派對那天妳看到的李敬。另一類是面目全非的〝惡靈〞,比較有攻擊性,而且只要磁場契合,就會跟著生人回家,並尋找機會吸收其生命力。」
「等等……所以李敬跟著我了嗎?!」說著,黎央慌張地四處察看,被劉祖榕安撫下來。
「他如果跟著妳,妳不可能沒察覺,因為妳看得到啊。」
「說不定是躲在哪裡……」黎央一臉求救的望向劉祖榕:「那你呢?你有看到嗎?」
劉祖榕搖搖頭:「我成年後就看不到惡靈了。」
「你不是說一旦看見了,就不可逆了嗎?」
「一般能看見的大多是孩子,隨年齡增長靈感力會下降,有些會逐漸看不見,但這是針對成長期的孩子。妳已經停止成長了,一旦看見了,當然就不可逆了。」
劉祖榕看著黎央,一副陷入思考的樣子,隨後問:「妳平常第六感很強嗎?」
「呃…算強嗎?我也不清楚。」
確實有幾次湊巧預知了接下來的事,不過都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
「也許有時能預知一些事情?」
劉祖榕幾乎讀心般的發言讓黎央心跳驟然停了好幾秒,她裝沒事地撥了撥馬尾,苦笑著:「是…是有幾次預感成真的例子啦。」
「不是每個靈感力強的人都看得見惡靈,要強到幾乎能通靈的程度才看得到。」
黎央的大腦飛快運轉,試圖回想起從營火派對上看到李敬後一連串的畫面。「那麼…李敬究竟算怨靈,還是惡靈?」
「在派對上我們見到的李敬是怨靈。」劉祖榕說著,神情逐漸冷肅起來:「但依妳在河邊形容的樣子,是惡靈。」
他接著解釋:「靈體的生成由人死亡當下身體所剩的能量而定,大部分人的能量會逸散於宇宙,但某些死前經歷過度恐懼、痛苦、怨恨、悲傷等等強烈負面情緒者,形成怨靈的機率就很高,其中惡靈需要非常強大的能量才能成形……所以靈體的狀態不可能自行改變。鑑於此,要從怨靈轉化為惡靈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加害者的惡意。」
「加…害者?」黎央立刻就明白劉祖榕所指何意,一陣寒意竄過心口,理智上一時難以接受:「你該不會認為有人…不可能吧,我們學員都是25歲以下的學生而已……」
劉祖榕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撇撇嘴角:「別忘了,預備營裡的學員都是〝特殊生〞,誰有什麼樣背景或特殊需求,妳不可能知道。有些人需要在極度亢奮的情況下才能發揮實力,那麼…什麼東西會是他的興奮劑呢?」
黎央猛地一怔,想起少芝說過預備營裡〝竟是些怪咖〞。
突然,一陣尖細鳥嘯伴隨一抹迅捷飛快的殘影穿過主廳,黎央嚇得倒退一步。
劉祖榕老神在在地看向左邊木頭裝飾上方:「別緊張,玄女姊姊來了。」
///
「啤酒~啤酒~冰啤酒~」
孟城手舞足蹈地跟少芝沿著白色帷幕走。
「所以你不只是餓死鬼,還是個酒鬼……」少芝用手肘頂了一下孟城的肋骨:「只能喝一瓶哦!醉了我可扛不了你。」
「遵命!」孟城舉起手朝少芝敬禮:「長官!」
少芝嘖聲將他的手拍掉:「三八什麼啦!」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鬥著嘴繞過布圍,相距三公尺處見到了剛才只有背影的李敬。
孟城舉起手正要打招呼,他的微笑突然僵在臉上,李敬坐在一張圓木椅上,可愛的臉上出現了不可描述的變形,鮮血和瘀青遮蓋了原本的臉孔。他的一隻眼睛剩下空蕩蕩的眼窩,另一隻眼睛凸出了眼窩,似乎隨時會爆裂。他臉上有許多孔洞,不斷地有蛆蟲和其他昆蟲從中鑽出掉落。他的雙手從肩關節處被砍斷,只留下兩個黑色、腐爛的洞,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雙手臂均由布條和竹枝代替原本的肉身,右側假肢尖端串著一顆正烤著的棉花糖,手上布條上的血跡讓人不寒而慄。他的兩支大腿根部以下空蕩蕩的,切口糜爛成一團,乾涸血漬滿佈在圓木椅下方的泥土,像是地獄中一片深紅色的污穢。
僅剩身軀的李敬被竹枝撐坐在冓火前面,現在棉花糖烤得恰到好處。
兩人四周原本溫馨暖和的氣氛瞬間凝結、降至冰點。少芝瞠目結舌,顫抖的雙唇好不容易找回聲音,她失聲尖叫的同時雙腿一軟往後跌倒。
孟城趕忙拉起少芝,大喊:「快走…快走!」
此時,李席左手拿著一組啤酒,右手拿著長柄大斧出現在兩人身後,笑的非常溫文親切:「你們……不喝啤酒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