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萌萌的小生物,是台灣鼴鼠,從洞穴裡撲出來時,身著紅衣。
厲鬼?
「抱抱!」萌萌的稚嫩聲響。
太快了,這一切都讓陸安琪來不及反應,只能驚恐且眼睜睜看著那團黑影撲上來。
甚至,抱在她的脖子上。
*
喔,老爸老媽,山林比起幻城來說安全許多了。
陸安琪暗自快速進行跑馬燈式地自省,卻發現沒事。
只是像多了層綿綿軟軟有體溫的小圍巾抱在她脖子上而已。陸安琪小心翼翼問:「是測字神巫、盲眼神鼠、天機神算的小芸大人嗎?」
小生物還未回答,一旁的白熙安便低身行了騎士型的單跪禮。「小芸大人,初次見面。」
「免禮。」鼴鼠的聲音如同她的身軀軟綿綿的,但雖然語氣好像高人一等,但從她團住陸安琪的山羌脖子像個小圍巾看來,一點兒都不像是什麼高高在上的神巫之類的。
所以真的是鼴鼠神巫嗎?
聽聞到白熙安跟自己脖子上的小生物一來一往,陸安琪這才確認了紅衣鼴鼠的身分,「神巫大人,您為何穿紅衣?我可以請您……」
「稍待,且靜默。」鼴鼠小芸制止了陸安琪的問話。
陸安琪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忌諱,但還是安靜了下來。
從陸安琪的角度看不到,但從白熙安的視角看得很清楚,鼴鼠小芸朝天空揮爪,爪痕變成靈力的箭矢,無聲無息地穿過靈子護罩,卻在飛出護罩後發光發熱,讓厲鬼們發出慘叫,連忙摀臉退去。而小芸朝地面揮爪,爪痕變成一條咒力顯現的紗布,如同龍蛇一般在空中飛舞,空氣之中虛空裡的厲鬼化的魔法立場發出慘叫,被龍蛇般的白色銀練撕咬並汲取靈氣。隨後那龍蛇般的白色布條再匍匐到陸安琪的傷口上,變回紗布,將剛才無法停止的血流徹底止血。
完成這一切的鼴鼠,依舊窩在陸安琪脖子取暖,眼睛半瞇半睜,看來萌萌的。不愧,是神巫。
而白熙安也在危機解除後將毫毛化身收回。
「吾乃汝說之測字神巫、盲眼神鼠、天機神算無誤,不過,莫叫吾小芸大人,應當叫吾小芸或芸芸,兩者皆可。」
說完之後,小鼴鼠把頭埋進懷抱之中,像是賴床的小學生冬日窩在床上不肯面對鬧鐘響起一般。小鼴鼠緊緊抱住山羌的脖子,並撅起她的小屁股,短短的尾巴晃來晃去的。
「喔,太萌了。」白熙安忍不住露出了癡迷的姨母笑,頭與視線跟著尾巴一起擺動。
「別看我笑!」陸安琪卻誤會了,皺起眉頭咬牙說:「先聲明,我不喜歡您,警員。我喜歡的是充氣玩偶、魔法土偶、機器人這類種族,妳是人類,不在我的好球區喔。」
「喔,沒事。」白熙安不認真地否認,頭繼續跟著小小的尾巴一起擺動,「嗯嗯嗯,只是神巫大人太萌了。」
「不要叫我神巫大人!要叫小芸或芸芸!」可愛的小鼴鼠頭再冒出,糾正白熙安的話。
「好的,芸芸。可以從我脖子下來嗎?有點重。」陸安琪竭力維持微笑,但她的青筋已經爆出來了。
「不行,吾要抱抱。」作為神巫的台灣鼴鼠,此刻卻像隻賴皮的小無尾熊,纏住不鬆手。
而無論是電子眼和原本的人眼,白熙安的眼中都綻放光彩,亮晶晶的,她馬上說:「喔,芸芸妳可以來我這喔,我可以抱抱。」
「汝穿裝甲,太冰了。」鼴鼠小芸嫌棄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白熙安露出受傷的表情,不過目盲的鼴鼠看不見。那誇張有若西子捧心的心碎貌,沒被鼴鼠看見。又被陸安琪看見了,加上剛才白熙安否認時有些敷衍,陸安琪加深誤會白熙安喜歡她,便皺起眉頭。但剛才已經表達過立場了,她決定不多講,而是對纏脖子上的小鼴鼠吼:「神巫,妳真的超重的!快下來好不好!」
「啦啦啦啦啦。」小鼴鼠歡呼著,很快樂,完全不回答陸安琪的問題。
白熙安咳了兩聲。
陸安琪轉過頭,忍住髒話,問:「什麼?」
「喔,芸芸看起來抓妳的脖子有些辛苦,妳可以用蹄支撐一下。」白熙安的建議一出,便開始滔滔不絕,「喔,妳要叫尊貴的占卜師芸芸或小芸啦,她剛才有說。妳知道嗎?台灣有兩種鼴鼠,一種是台灣高山鼴鼠,一種就是台灣鼴鼠,是鼩鼱目的哺乳類生物,全身裹著黑色短毛,具有良好的保暖性,眼睛細小且尖形,上下眼瞼不會眨動喔。而且雖然是全台灣低海拔都有的動物,但因為都在地底下活動,所以平常我只看得到牠們的活動蹤跡,看不見牠們的廬山真面目。今天真的超級幸運欸!」
「……好。」
這下明白了,女警是台灣鼴鼠的狂熱粉,不是她陸安琪的追求者,結案。
陸安琪接受建議,用雙蹄撐住鼴鼠的小屁股和身軀,脖子也輕鬆了點(但換成手爆出青筋)。改了言語上的稱謂,盡量用著輕柔的語調跟小鼴鼠請求,「芸芸,我有事想請您占卜。」
「行,吾將會要巨大的報酬,汝可否接受?」
「可以!」
「我也可以!」白熙安也湊一腳。
「行。」小鼴鼠答應,不過卻先說:「先幫吾按摩。」
「芸芸我可以!」白熙安自告奮勇,狂熱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駭人。甚至裝甲的某些引擎亮起了燈光。
小鼴鼠不安地扭了扭屁股,「不用了,還是算了。」
「沒關係啦!」白熙安自己說沒關係並衝上前,把小鼴鼠從陸安琪脖子上「解救」下來,開始自顧自地搓揉這軟綿綿暖呼呼的毛毛小生物,一邊像是個大變態一樣「庫庫庫」地奸笑,嘴角掛著可疑的口水。
「救我!」堂堂的鼴鼠神巫小芸討饒求救。
而發生桀桀怪笑的怪姨姨白熙安,卻是手法十分專業的東揉揉西搓搓,讓剛才原本像是溺水掙扎伸出手的鼴鼠小芸,露出滿足的表情,並翻開牠的小肚子任由搓揉,鼻頭也噴出晶瑩的可愛氣泡,啵的一下破掉,飛舞出雀躍的靈力。
「芸芸,還可以吧?」白熙安的裝甲未卸,然而其對於外機械角度、力道的控制卻十分精確,讓鼴鼠小芸癱成一團舒服的小絨毛。
看著白熙安十分討好鼴鼠神巫,讓陸安琪有些不安,便說:「哎呀呀,芸芸,要不要回我脖子取暖啊?」
「是嘛。」鼴鼠小芸懶洋洋的,專心享受懶得回答。
「喔,那芸芸,妳可以幫我占卜嗎?」
「那汝真願付出巨大報酬?這可不小啊?」鼴鼠接受著按摩,語氣卻十分促狹。
「我願意!」
陸安琪回答。但同樣的問題被問了兩次,總讓人有些不安。結果,就來了第三次問話。
鼴鼠小芸斬釘截鐵地問:「吾所求之報酬,將侵吞汝一切,汝,當真願意付出?」
陸安琪再也無法如此肯定了。問了那麼多次,真的很讓她害怕,她發抖且語氣顫巍,問:「芸芸,報酬究竟是什麼?」
「吾將給汝之建言,汝自身也能發覺,而吾將索取汝等本就能獲得之物。」小芸不說明白,「此物此刻不能明言,但此物價值將遠遠超過吾所言之事。」
星際咖啡廳,火星區陸安琪曾經的店,營收不多但好歹自己做老闆,外星人的錢很好賺。但非血肉時代,這家店根本賺不了錢,曾經的咖啡手藝根本毫無用武之地,她既不會泡能讓怨鬼免於罡風的咖啡,也不曉得如何弄機器人最愛的機油,更不知道給水果精怪的無咖啡豆咖啡要怎麼弄。而年少時光,陸安琪的生存技能也沒屁用,攀岩能比機器人厲害嗎?吃草,小心被果神當成殺果罪移送法院。哪怕陸安琪曾有過好幾任非血肉的男女友,但,她真得算有特權嗎?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只有去風雨飄搖的地下城才有機會做生意。但戰區十分危險……
「芸芸,我都可以。」陸安琪表態,「反正在這個世代我等同一無所有。」
「那汝呢?替吾按摩的姨姨,汝又如何呢?」
化身怪阿姨盡情搓揉小鼴鼠的白熙安,倒是一副非常驚訝的樣子,沒有料到被點名。不過她倒是很快地說:「只要是芸芸說的我都可以喔。現在的幻城太無聊啦,小說大家都寫什麼霸道水果愛上機器女僕、精靈王子遇見紅衣幽魂,要不就是什麼機器誓不為奴重生變成水果的故事,真的太難共鳴了。」
「汝獲之某物,吾必索之。其價值必定超越汝所求……」
「芸芸,妳太可愛了啦。」白熙安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裡滿是對小可愛的寵溺,「妳要什麼我都給妳啊。」
*
此刻的白熙安跟陸安琪,並不會知道她們錯過了何等的機緣。
不過,若是鼴鼠神巫小芸沒有告訴她們「方法」。依照本來命運女團的編織蹤跡,她們將會分別歷經人間苦楚,地下城被破開,血肉生命成為果神旗下的奴隸軍團,用以當成異世界攻佔的前鋒兼砲灰。
不過雖然錯過某種「機緣」,但她們也無須遭遇痛苦總總,就能迎來雨過天青的黎明。是福是禍,難說啊難說啊。
*
「既然汝二人都行,那,寫字吧。」小芸說,語氣變得威嚴,小小又軟綿綿的身軀頓時看來十分有壓迫感,「汝二人,寫字吧。」
聽剛才小芸講的話,看來是已經知道了什麼?陸安琪有些疑問,便問了出來:「芸芸,您不是神巫嗎?我們需要寫字喔?」
「陸小姐。我有寫過小說我知道啦。」白熙安熱心搶答,「這個測字喔,都是要我們先寫字,占卜師才能決定洩漏多少天機啦。若直接講的話,那天道的反噬很可怕的咧。」
「非也,汝二人雖願支付報酬,但吾仍需檢驗是否違背天命。」鼴鼠小芸否定白熙安的話。「寫吧,寫汝二人目前所想到的第一個字。」
陸安琪寫下「雨」字。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自家的店爆炸後灰飛煙滅了。甚至自身的時空場都被炸掉,直到七個月後的十二月才甦醒。所以影響她甚鉅的字,是火是爆炸,希望有場大「雨」能熄滅燒盡她人生的惡火。白熙安左眼閃耀晶瑩的光芒,右眼發射出電子紅外線,配合靈能輸出,精巧且工整地寫下了印刷字型標楷體的「文」字。
不過她們倆雖然寫了字,卻都沒寫在鼴鼠小芸的小手掌上。陸安琪把地板的落楓用蹄掃開,字寫在有些沙子的土徑上。白熙安雖然熟悉占卜流程,卻也只是用右裝甲指尖發出雷射,將字銘刻在咖基渣豆掉落的手臂上,然後撿起手臂。
「寫好了。」
「汝等寫了?」
「對,我寫了『雨』字。」陸安琪回答。
「吾不識字。」「喔,我寫在地上啦。」「吾也看不著。」
「芸芸,我寫了一個「文」字,寫在機械手臂上啦,諾,給妳摸摸。」白熙安很聰明地撿起機器手臂給鼴鼠小芸摸。
小芸沉吟片刻,道:「汝寫之字,有一交叉,上有一點,說明汝命逢遽變,尚存一點轉機。不過今天既是汝二人與吾相遇,這點轉機,恐怕就在另一人的字中。」
「我寫了喔,芸芸,妳來摸摸我寫的字吧!」陸安琪邊說,邊從白熙安手裡抱起小鼴鼠。
不過小鼴鼠開始亂扭,並說:「笨山羌!」讓陸安琪很難抓住。陸安琪還不明白時,胡亂扭動的小鼴鼠啪地落地,爬到陸安琪的字旁邊,結果被小鼴鼠的身軀跟手掌給抹去了字跡。
陸安琪這才明白為什麼鼴鼠神巫小芸會這樣反應了。啊,她寫在地上,目盲的小鼴鼠只能摸字形來測字,可偏偏字一摸就不見了。好吧,她錯了。
深怕再做錯的陸安琪,便蹲下身子,輕聲問:「對不起喔,芸芸,我想得不周到。我要寫在哪呢?」
小鼴鼠噘起嘴巴,有些不開心,可是還是回答:「用靈力寫於吾掌。」
「我不會用靈力欸。」
陸安琪傻了,她雖是山羌成精,卻沒學過什麼妖法、道法之類的。而誤打誤撞進了幻城後,更是徹底投向了道具派。有霓虹顏色的心型翻譯眼鏡、滅狼拍、火焰噴射器等等。滅狼拍壞了,火焰噴射器更掉進地洞,只剩下心型翻譯眼鏡,不會靈力的陸安琪,又是山羌,蹄很大,若直接用蹄寫字的話,寫在鼴鼠的手掌上無疑就是一個蹄印而已。
「啦啦啦。」鼴鼠小芸歡呼,「沒關係!凡生靈皆有靈力,汝直接寫於吾掌更好。」
既然都這麼說了,陸安琪便用自己的蹄在小鼴鼠的手掌上蓋了一次蹄印。
雖然只是蹄印,不愧是神巫,竟然還是講得頭頭是道,「汝寫之字,近似鹿蹄,看來命運之線相當單一啊……」
「大師,怎麼辦哪?我誠心來找您的,我甚至全部家當都帶身上了。」陸安琪聽到不能占卜,很緊張,試圖證明自己,像個變態把自己的鹿皮毛氅敞開,並掏出次元口袋的錢來。
鼴鼠小芸看不著,她只是聽到「大師」後頓了頓,繼續說:「汝莫急,卜算尚未完成。命運線雖然單一,但吾能摸到汝在蹄印中想畫出的意念,感受到隱藏在單一命運下,鋒銳如酸雨的轉機。故汝二人皆可測字。」
「謝謝大師謝謝大師。」陸安琪連聲道謝。
「叫吾芸芸。」小鼴鼠哼了一聲。
直到被說了,陸安琪才意識到自己叫錯稱謂了,「啊對喔!謝謝芸芸!」
而白熙安這個鼴鼠控,對占卜結果可是半點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悄悄伸出她的手,試圖再度搓揉這隻小棉襖般軟嫩的毛茸茸。結果,想要再度揉揉小動物的白熙安,裝甲的手卻是撲空了。
明明肉眼、電子眼雙重視線都確定了,但裝甲的手卻硬生生穿過小鼴鼠。像是穿越科技投影或是……幽魂。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