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一會,莫傀安道:「我們想要了解三件事情。」
「第一,葬陰門久未出綺羅山脈,昨夜卻突得天水城城主給予特許通關,是否......有什麼是我們需要注意卻忽略的地方?」
「第二,傳言西北地區縱橫大裂谷之霧蝕生變,當地目前詳細情況如何?天下機關城與沙舟聯合會態度又為何?」
「第三,近來有『少許』魔物衝破攔截線進入厲沙州肆虐,許多小型門派都曾傳出受到攻擊消息,連遠在西南方的綺羅山脈都能見其蹤跡,攔截......為何失效?」
說到這裡,莫傀安頓了下才再續道:「若是我方代價不足,月樓主可言明或自行選擇回答,請不要有所顧慮。」
聽完要求,月季美麗秀氣的面容上顯現有些哭笑不得複雜神色,此次也是她第一次接觸到葬陰門人,這才明白對方有多麼封閉。
「莫先生,第一則情報並不特別,免費相送也無妨,畢竟過去的許多事情,兩位身為葬陰門人本來就清楚,甚至親身接觸過,只是少與外界往來一時無法想通而已。」
說到這裡,她看向桌上的少少金銀與未知奇物,為了與葬陰門交好,風姿樓真的是酬賓大相送了。
「但是,第二則與第三則情報......其重要性和第一則情報可是天差地遠,莫先生請讓我好好思考一番,該如何說予兩位明白。」
點頭表示理解,莫傀安也沒加碼買消息的心思,他還必須留些錢財物資在身上,為之後的遠赴陽炎州作打算。
「無妨,情報是月樓主的專業,我們可以等。」
於是。
一人坐在原位繼續品茶大業。
一人起身倚杆觀察風姿樓景。
一人蛾眉輕蹙凝神靜靜思考。
就在冷若蘭終於將桌上難得的靈心茶喝光時,月季似也已想通模樣,她先是不知用何手法喚來女侍,為三人替換上一壺新茶,隨後才招呼莫傀安重新落座。
「莫先生,冷夫人,三件情報其實彼此之間互有些許關聯,與其分開來挑挑撿撿的說明,不如串連起來一併述說,只是某些不便說明地方請容我一言帶過,不知道兩位意下如何?」
清楚葬陰門人少有與外界接觸,陰屬修練者更是心思難以捉摸,月季只好很客氣的進行詳細說明,簡直就像在對待初入武道的新人一般,不希望因為沒注意到的細節而讓彼此交惡。
感覺出對方誠意,葬陰門這方倒沒有太多心思。
「請說。」
聞言,知道貴客同意,總算又露出微笑的月季,看了一眼冷若蘭沒有回應,知道這代表全權由其師兄處理,在自己拿起一杯靈心茶輕呡後,這才從第一則情報開始緩緩敘述。
「城主之所以給予葬陰門特許通關,個人猜測,主要還是看在貴派掌門的面子上,兩位可能不是很清楚,其之名諱對於四大門派的影響有多麼『刻骨銘心』。」
莫傀安與冷若蘭對看一眼,心內皆充滿疑問,師姐雖然說不上與眾人行影不離,可彼此也算長年相處在一起,什麼時候得到四大門派如此重視,實在令人不解。
但他們沒有打斷,只是靜靜聽著。
「約莫十年前,葬陰門內生變,當沙舟聯合會派人趕到綺羅山時,貴門上下已經......全由幾位所控制,其中詳情如何至今無人知曉。」
想了下,月季補充道:「若貴派願意透露當年事變之詳細,風姿樓可用重金、奇物、機關製品等等一切所需的等價之物交換。」
說完,見兩人神色不改,知道沒機會了解當年真相,她也不介意,便繼續說明下去。
「當時領隊的調查者為臨海宗一名長老,相信兩位應該還有印象。」
說到此處,月季特別觀察下兩名貴客表情。
「該名長老覺得,鎮守綺羅山脈的唯一門派忽然之間便幾近覆滅,如此事情實在太過荒唐,於是他打算『邀請』慈悲天一同調查滅門事件始末。」
對面兩張臉,平靜得像是石像,好似說的事情與他們無關,月季要不是事先知道不少內幕,恐怕也難以想像事情與對方有關。
「一開始,該名長老先假作無意干涉並退出綺羅山,之後再趁夜悄悄返回,欲帶隊突入一舉請慈悲天下山......」
聽到這裡,冷若蘭神色漸漸有了變化,凝重中帶有疑惑,因為她確實還記得當時那位客氣的老人,可是對方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更不要說什麼夜晚突襲了。
事變後的那一陣子,可是她自進入葬陰門以來睡得最安穩日子。
「翌日,下山者只有臨海宗長老一人,其餘人員全數消失,傳聞他神色瘋狂的奔至附近沙舟聯合會支援分部,在交待完大概事情後就不顧責罰的逕自回轉臨海宗。」
「至今......他仍被關在臨海宗的懺罪海洞沒有出來。」
說著說著,月季心中也不禁一點一滴的回想起來,那一年她還是花樣年華時候,在樓內聽聞此等大事同樣震驚非常。
臨海宗,位於東北極地的厲沙州四大門派之一,其門內一位富有名氣的修練者就這樣自罰閉死關。
那一晚,對方到底在綺羅山上遇到什麼事情。
對此,臨海全宗上下始終三緘其口。
就連風姿樓都無法交易到這則情報秘辛,而空屬之氣的修練者更是王牌,非必要他們也不會隨意使用。
「臨海宗長老此舉,令沙舟聯合會總部感到非常訝異,過往貴門雖然少有與外界往來,但總還算知根知底。」
「該名長老敢於夜......晚上山,自然也有所把握與準備,結果卻是人員全歿及他自罰死關,這在當時不可不謂之是一大事件!」
冷若蘭越聽,心中情緒越是沉重。
因為這些事情,她完全不知曉!
冷若蘭也非常肯定,妹妹以及小師妹同樣不清楚.這讓她不由得轉頭看向自家師兄,想要在對方身上尋找答案。
但那陰氣漩渦依然無法看透,高大身影也未曾見到絲毫動搖,即便是她這個相處多年的師妹也難以明白對方此時內心想法。
將兩人互動收在眼底,月季暗自評估,除去當時還年幼的那位小師妹以外,或許如今又可以排除掉冷夫人參與當年事件的可能。
給予情報觀其反應,這也是收集情報的一種方式,在風姿樓只是基本功課之一。
至於紙閻羅,月季尚無法排除參與當年事件的可能性,而且如今觀來,其危險程度可能還要再提高一些了。
從這個高大身影出現在眼前開始,她就曾悄悄的運用各種術法、手段和奇物,想要破解那陰氣漩渦下的秘密。
可是,甚至就連與自己心靈相通對生命敏感的花草木都無法感知到其人的氣息和存在,如此情況實在相當詭異。
雖然這些算不上是壓箱手段,但始終一無所獲也只能說是不可思議,而且對方應該早有所覺了,卻依然不動聲色。
如果慈悲天是深不可測。
那紙閻羅或許就是深藏不露。
至此月季也能夠有所判斷,外人或許都有些低估這位潛藏於慈悲天陰影之中的葬陰門二師兄了。
「如此事件發生,沙舟聯合會完全不敢大意,於是遣人重新上綺羅山與貴門言和交好,並且承認慈悲天之正統性。」
「不過,當年私底下......曾有一支專門針對她的特別隊伍悄悄成形。」
沒有失控暴走,不過冷若蘭周身氣溫已越顯酷寒,這些都是過去事情,現在她只想好好聽完內容,然後用心記住那些膽敢冒犯師姐的人和門派。
「該特別隊伍,由當時的黃沙堡副堡主所帶領,搭配十餘名各派專門抗衡甚至壓制陰氣的奇人異士,在耐心等待三次月變並做足準備後,這才算準時機再上綺羅山。」
月季說著,原本的親和笑容也開始消失,取而代之是感到玄奇的複雜神色,有佩服、有訝異、更有微微恐懼。
「據傳,當時被留下性命的幸運兒回報,十數人進入葬陰門後不久,立刻陷入一座奇異大陣之中,每個人都被分隔開來,更有許多各式紙人不斷向他們發動致命攻擊,就連一刻停下破陣的機會都得不到。」
說到這裡,月季還故意停頓一會,看了看她放置在桌上的小紙人,但對面兩人這次都不再有反應,什麼也觀察不出來,她只好收回目光繼續說下去。
「那位幸運兒一人孤身奮戰,期間聽到四面八方不斷傳來同伴慘叫聲音,隨著時間過去令他越發感到心驚,但也只能苦苦支撐下去。」
「直至天明,霧氣稍清,奇異大陣之力也減弱些許,那名幸運兒終於抓到機會爆發並破陣逃出。」
「可是,在下山的路上,他卻見到貴派掌門。」
「後續如何,那名幸運兒沒有說,只知道他被交待了一件事情。」
月季述說到這一段,語氣開始有些小小喘動,因為接下來的事情太過詭異,令人細思即心生恐懼。
「貴派掌門,將一顆被陰氣封印的活生生心臟交給他,那是黃沙堡副堡主的心臟!」
「貴派掌門並要那名幸運兒帶回去給沙舟聯合會,說是承認正統性的謝禮,之後她會再找時間登門一一拜訪。」
「至於拜訪的後續如何,四大門派全都不願再提起,那顆被封印的心臟至今仍放在黃沙堡之中,聽說依舊如當年一般鮮活非常。」
「從此以後,四大門派彼此就有了無法明言的默契,那就是不可輕易與葬陰門發生衝突。」
深深吸口氣,月季完全無法想像,究竟對於氣之控制力要到達何種程度,才能違反陰屬本身的腐壞侵蝕本性,僅發揮附加的寒冷凍氣就封印一顆活生生的心臟!
這是連冰屬氣勁修練者都難以達到的境界。
稍稍平覆情緒,她這才看向眼前兩位貴客,並道:「如此,莫先生與冷夫人能夠明白,為何城主會特許兩位通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