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孩】

2024/01/1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位在郊外的一處孤墳野地,平常人煙稀少,靜謐非常,但在農曆七月時節,活人反而多了起來。


  在這時節,不信邪也罷,迷信也罷,都該心存一分敬意,可有些人偏偏喜歡刺激,邪念念就是其中之一。


  邪念念今年二十歲,是天宗大學的大二女學生,從外貌看上去平平無奇,但實際上是以術士為業的邪家第二十五代子孫——但隨著時間流轉,血脈傳承的能力也在洪流中日漸稀微,雖說有個響噹噹的名號,實際上也只是個普通女孩。


  普通女孩又如何呢?


  邪念念喜歡這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新奇事物,總是在平日或是放假的時候,瀏覽一些關於墓地、廢墟探險的影片,更希望能在有朝一日,親眼見一見鬼魅,和祂們打交道——這樣她就可以知道,她爺爺不會騙她,而她也不是同學口中的騙子。


  「往這邊走是對的嗎?」


  「對啊,剛才我們是從那邊進來的,所以按照原路走回去就可以了......」


  這話越說越小聲,給人一種欲言又止。而這沒有說完的下文,在一陣沉默中越顯詭譎。邪念念跟在他們後面,根本就不敢說地上踩出的腳印,已經悄悄重疊了。


  和她同行的夥伴是大學的社團同學,四男三女,總共七個人,帶隊的是個女孩,邪念念和她不熟,記得是個副社長,頂多在社團看過幾次,但更進一步的交流幾乎是沒有的。


  


  雖說是打著同好旗號的社團,但其實每個人的需求都不一樣。


  有的是為了興趣愛好,有的則是因為學校有規定,也有的只是看上了社團內的成員,想談一場青春無敵的校園戀愛——比如說那位副社長,已經在詭異的氣氛當中靠近了某位男同學,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後者也和對方靠在一起。


  只是,是妹有情郎有意的互相喜歡,或是純粹因為恐懼作祟而互相依偎,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行人繼續走著,夜色漸沉,只剩下幾隻手電筒微弱的燈光照著地上的石子路。發酸的腿腳步漸漸的慢了,夏日夜風撫摸著露在外頭的皮膚,平日裡只覺得這風涼爽舒適,現在卻是冷颼颼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幾個人不敢說話,只是埋頭繼續向前走,似乎堅信只要這麼做,就能夠走出這莫名其妙的荒地。


  幾個人並不算特別熟悉或是至交好友,卻是在這時候都有了同樣的默契——似乎只要不戳破那層紙,他們就是安全的。


  邪念念走在最後面,小心翼翼的從口袋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羅盤,那是爺爺留給她的遺物之一,可以簡易的判斷附近有無妖物。


  她沒有告訴同學們自己的出身,所以也就沒有人在這時候要求她做些甚麼,而她也不敢在這時候亂說話,怕亂了大家原本就繃緊的心弦。


  羅盤上頭的指針瘋狂的快速轉動,速度之快讓她有些眼花撩亂,約莫片刻後才停了下來,直指著她的身後。


  一看見這幕,邪念念倒吸了一口涼氣,死命的咬緊了唇瓣,忍住了叫聲,再悄無聲息地把羅盤放回口袋裡,心底默念著爺爺以前教導的驅邪咒。


  再大的好奇都不比性命重要,邪念念早就忘了一開始的目的,此刻根本不敢轉頭,心中所想的只剩下一個念頭——她怕看不到明天的朝陽。


  頭頂上的銀盤被烏雲遮蔽,四周是寂靜無聲,有些人心緒已經開始浮躁了起來,最後和帶隊的副社長起了爭執。


  勸和的掐架的頓時亂成一團,邪念念根本沒空管他們,一心只默念著咒術,求祖先庇佑她這位不懂世事的小丫頭。


  眾人手裡的手電筒似乎也到了極限,時不時的閃爍,一閃一閃的燈光挑逗著繃緊的神經。


  壓垮人心的不是鬼魅,而是看不見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是未知的未明。


  往前不行,往後不能,邪念念站在原地直打哆嗦,卻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狀況不斷發生。


  「邪宗霖......」


  背後傳來一聲叫喚,那聲音不輕不重,掠過了她細長的後頸,嚇得她站住了身子——嚴格來說,那是腿軟了,一步都走不動了。


  「我找你找的好苦......」


  那聲音如泣如訴,隱約還能聽出埋怨,邪念念死死的咬住唇瓣,代替她宣洩嘶吼的是掛在眼角的珠淚,一顆接著一顆,墜在地上,也沒人看見。


  ......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邪念念緊閉著眼,一心祈求上神憐憫、祖先庇佑,欺在背後的壓力卻是逐漸加重,同學們的爭執也隨著時間流逝而越發劇烈,一切如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卻是在一道強烈的燈光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光線極亮,打在了邪念念的眼皮上,與此同時,背後的壓力在一瞬間消失,依稀還能聽見身後傳來木枝斷裂的聲響,過了一回後便沒入了寂靜夜色。


  一感覺到危機解除,緊繃的神經當即得到了釋放,邪念念一放鬆,二話不說跪在了地上,才敢大口喘氣,耳邊則傳來同學們的說話聲,仰頭看去,拎著探照燈的不是別人,正是同為社團成員的男同學——也就是邪念念口中,那幾位因為學校規定而加入的學生之一,林一肖。


  「林一肖?你怎麼來了?」


  「路過。」林一肖簡單的答話道,一邊擺弄著手上的燈,讓光線不那麼刺眼。


  「......」


  有時候,對抗惡勢力的不是手持寶劍的騎士、或是身騎白馬的王子,他可能只是一位剛好路過拎著探照燈的夜貓子,而且說謊不打草稿。


  這夜半時分,散步到這荒郊野地,這話大概只有鬼才信!


  「妳們迷路了吧?我帶你們出去吧。」說完也沒等回應,林一肖打開了遠燈,亮晃晃的在前頭開路,幾個人面面相覷了幾眼,便連忙跟上,心有餘悸的邪念念更是趕緊起身,小跑步擠進了人群裡——再當一次車尾,她邪念念就是傻子。


  林一肖逕自走著,這一路也不過十分鐘,便看到了遠處亮著路燈的空地。


  「原來這麼近?我們剛才走那麼久怎麼都走不出去?」


  「大概是方向搞錯了吧。」林一肖撇頭回了一句,「GPS都能亂走,你們還指望地圖?」


  


  GPS秀逗的頻率不高,但只要一次出錯,基本就是大難,不是懸崖邊就是太平間,幾個人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林一肖的說法。


  也幸好他們沒有反駁,要不然林一肖還要想新的理由解釋,那更是一個麻煩。


  早在幾個月前林一肖就知道副社長開辦了這見鬼的活動,那時他就覺得會出問題,要不是放不下心,誰會大半夜從櫥櫃挖出探照燈出門。


   


  林一肖心想,這麼做的人不是有病就是腦子有問題,而這幫人更嚴重,一個個都吃了熊心豹子膽,各個都不怕死。


  不怕死哪裡可怕?就是不怕死可怕,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反而增加了風險。


  


  林一肖幾乎是想要來個精神訓話,但想想還是算了,那不適合他。


  邪念念他們來的時候是坐學長開的休旅車,是七人座,而在那車不遠處則停靠著一輛黑色小摩托,孤孤單單的停在角落,是林一肖的。


  「我們先走啦。」幾個人上了車後,坐在駕駛座的學長將窗戶降下,和林一肖道別,後者禮貌的點頭搖了搖手,目送他們離去了。


  邪念念小小的身子擠在後座,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的轉過頭朝著林一肖的方向看去,卻發現那人雙手插兜,朝著剛才他們出來的地方走回去了。


  整個人融於夜色,一點也不唐突,邪念念甚至覺得,那兒才是他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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