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ing my pleasure〉看日文的讀寫分離

看Vivy總集編的時候，發現原來我原本認知到的歌詞跟官方的很不一樣。於是想寫一篇關於在日文中一個很重要的特性，就是讀寫分離。

中文跟大部分拼音語言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各種方言共用一套文字系統，但是我們有各自的念法。例如「大」，華文讀作ㄉㄚˋ，福佬話文音讀作tāi，白音讀作tuā。日文本身沒有文字，是用漢字表記日本本身的語言。日文本來他們自己的「大」叫作おお，可以寫作大讀作おお，這叫訓讀。而他們也從唐朝引進不少漢文，所以也把唐朝的讀音引借過來，叫做音讀，例如大就讀作だい，於是可以寫作大讀作だい。

除此之外，漢字的引借也擴充了他們的語言使用，例如對日本人來說，測量就只是測量，讀作はかる。但中文的一些概念引進之後，他們發現測量有很多種形式，其實意涵也不太一樣。所以「計」時、「量」體溫、「測」角度都讀作はかる，但寫作計る、量る、測る。

有了這個概念之後, 我們來看看《Vivy -Fluorite Eye's Song-》的片頭曲〈Sing my pleasure〉的片段：

愉しんだり　微笑（わら）うのを　護れる歓び

在幾乎所有的情況下，たのしい（快樂）會寫做楽しい，而不是愉しい。所以在這行歌詞，我們就可以知道，這裡的快樂，是由衷感到快樂，而不是因外在因素而感到快樂（楽しい）

再者，這裡「微笑う」理論上應該寫作「笑う（わらう）」，「微笑む（ほほえむ）」是另外一個動詞。但在這裡「讀作わらう寫作微笑う」的方法，就可以讓作詞者在聲韻上能配合曲子，但讀者仍可得知這裡的笑是指微笑。

順帶一提，わらう也可寫作嗤う、哂う，前者是嗤笑，後者是「夫子哂之」的那種笑。

接著，護れる是護る的可能形，而這個まもる一般寫做守る，但也可寫作護る、衛る。寫守る的時候適用大部分的情況，衛る則是守衛、護衛的意思較重。而寫作護る，就表示這裡除了單純的守護，更強調在那個「護」字，小心地不要失去他。

最後，這個よろこび可寫作喜び、悦び、歓び、慶び，可用三個向度區分：由內由外、理性感性、前提與否。而歓び就是由內、感性、有前提。那作詞者為什麼要選歓び呢？第一個是由衷的感到喜悅，這一再呼應Vivy的主題，關於一個AI尋找「心」的故事。而這個前提就是該句歌詞的前半段，用整個劇情來說明的話就是要達到Vivy的使命：用歌聲使人感到幸福。

另一個例子，這首歌第二個prechorus的歌詞是：

あなたが願う　求めるもの全部が　私を創る　側に在る

我們先來看「創る（つくる）」，つくる有三種寫法，分別是作る、造る、創る，第一個是作出一些小東西（例如一道菜）或抽象的東西，第二個是作出比較大的物件，例如造船。

那第三個呢？比較像是創造出超出既有概念的東西，格局整個就拉大了。

最後看句尾的在る（ある），大部分的情況下用平假名寫ある就可以了，而這個也可以寫作有る、在る。比起ある、有る，在る更強調「存在的感覺」，那這個是不是更符合劇中的意境，也就是Vivy的歌聲是實實在在地就「存在」於你身邊。

讀寫分離的語言，在文學創作上可以玩出不少花樣。

原文書於2021/06/28，發表於個人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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